他俩原本还打算今年回晋城过年,看望好久没见的亲人。
而这一切的转折就是两个月前,他在片场不小心把水洒到个不能惹的大人物,下跪道歉都不管用后温路帮他出了头。
第二天温路就被公司辞退,之后还遇到各种黑衣魁梧的打手追打。
和平年代,两人哪想还能遇见这样的场景,就在一次逃亡中,温路为了引开那些打手,孤身窜进黑夜,之后再没了消息。
李成找了一个多月,最后只在海边沙滩捡到温路带血的衣服和鞋。
李成鼻涕眼泪肆意的流,“温叔,你打我吧,我在海边等了两天两夜也没见到……
说着,他从身后背的包袱里掏出捡来的衣物。
险些晕厥的温久山抢过衣物,没了往常的稳重,压制不住悲伤情绪仰天长嚎一声哭了出来。
听完这一切,温家人都不好受,尤其在温善善见到这衣服大大小小七八个补丁后,难过涌上心头,眼泪自然流下来。
她抱着衣服蹲下,泪眼迷糊中还能看到袖口已经坏的不成样了,破损的地方冒出好些线头,摸着还是已经补过的样子。
不是说好过年回来的,怎么就说话不算话了。
这是这么久以来哭的最伤心一次,实实在在的相处过很久,所以听到这消息的一瞬宛如晴天霹雳。
全家唯一撑住的梁又钊扶各人坐好,咽下安慰的话,只能默默陪着。
一九八六新年的第一天,温家少了个人。
第63章
失去至亲之痛,便犹如心脏被剜去一块般,疼得呼吸都困难。
温爸瘫坐在凳子上,泪眼婆娑看着温路的旧物,一阵阵的抽泣让他险险再晕过去。
站在一旁的温央强撑着还要照顾父亲,面上的悲怆遮也遮不住。
母亲生下小妹就离世了,家里几张嘴要吃要喝,温爸正是忙着养活全家时候,照顾弟妹的重担就落到他头上了。
温路和温善善可以说是他一手带大的。
如今人突然没了,搁谁受得了。
但作为家里的顶梁柱,他不能倒下。
温善善哭的不能自已,一抽一泣间梁又钊又给她递了纸,又担心她哭哑嗓子。
但事已至此,温家人说再多都无用,总不能让李成偿命。
温久山现下见不得李成,挥挥手就让他离开不要出现在眼前。
李成也知道这事是他的不对,要是那天……这世上哪有那么多要是。
温家人不想见他,他就跪在院子里。
一直到日暮黄昏,透不进光的主屋一片昏暗,没了哭声的屋里静悄悄,便是中午不吃也没觉得饿。
温央先一步走出门,见李成还跪着,面无表情拉起他问两人之前闯荡的城市在哪儿后就让他回去了。
李成跪了一天,膝盖疼痛难忍,险些站不住,临走时还愧疚地问温央能原谅他吗。
温央没作声,隐匿在黑暗的面上冷冰冰。
让他回去不代表原谅,他失去的是他的亲弟弟,这不是一两句话或者一个磕头就能翻篇。
关上门,李成失魂落魄离开了。
温央转身进小平屋烧晚饭,只早上一顿可不行,人一定要挺住。
等粥烧好,谁也没有胃口,却还是被温央梁又钊劝着喝了一碗。
晚上,温家小院外小孩的欢笑声热闹不断,家家户户打着灯放鞭炮,庆祝新的一年,而一墙之隔的温家死气沉沉,四人早早回到自己屋里。
温善善睁着干涩的眼睛,起身上厕所时听到对面温爸房间出来咳嗽声,那已经是半夜。
她辗转反侧睡不着,温家四人也都没有睡下。
等到天蒙蒙亮,温善善才带着睡意闭上沉重的眼皮。
再醒来已经是大年初二晌午,家里静的没有一点声音,温善善连忙穿上衣服起床。
主屋只站着梁又钊,正低着头擦八仙桌,听见她开门的动静转身。
温善善一张口便发现自己嗓子哑了,却还是忍着难受问:“爸爸和大哥呢?”
梁又钊没想瞒她:“他们今早一起来就走了。”
温善善不解:“走了?去哪儿了?”
“去南边找二哥。”
父子俩昨晚一宿没睡,一早起来就默契地看出对方的心思,稍加商量后便叮嘱梁又钊接下来几天照顾好温善善,不要让她乱跑,然后背上两三件衣服就走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总不能让温路一个人孤苦伶仃落在外面,大过年冷了饿了可怎么办。
就……的没了,也要带回来。
听说那些无主的野鬼去地府报道都会被其他鬼看不起,小路脾气不好,受欺负又怎么办……
他们不放心,总有去找一找。
梁又钊点头答应后送他们远去,估计这会儿该坐车走远了。
温善善听他说完,急急跑出门,路上行人往来匆匆,哪里还见一点温家父子身影。
温善善不是小孩子,不会一时冲动也打票去找他们,梁又钊的铺子只歇这三天,她一个人在路上不管如何谨慎都是危险的。
不让他们更加操心,才是她现在唯一能做的。
希望,他们能找到二哥。
梁又钊站在门口怕她意气用事,只见她呆呆看着远方,良久才转身回家。
温善善已经是初三了,今年春节在二月上旬末,距离中考还剩四个多月,她要好好努力了。
梁又钊住进温家这几年里,已经学会烧饭,所以接下来几天都是他做饭。
温善善本想和他轮流换着来减轻他的负担,哪想刚上灶台就他被推了出去。
“他们让我好好照顾你,你吃饭就行了。”
梁又钊举着锅铲,认真的同时带着一丝担忧。
大年初三,各家还沉浸在喜悦中时,梁又钊的修理铺子已经敞开大门开张了。
怕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梁又钊把温善善连人带书带到铺子。
铺子前面是门面,放着修理的各种工具,后面有个休息间,以前老师傅在的时候没事会在这里休息。
后来梁又钊接手,翻新后特意加了张桌子,为的就是这时刻。
开张第一天没什么人,梁又钊坐在后面休息间陪温善善一道写作业。
都是以前学过的知识,虽然内容有些出入,但大体都还记得,所以温善善写的很快也很专注。
这几年两人的辅导也没有停下,不过梁又钊忙起来经常回家倒头就睡,也就是间或找闲暇的机会才教一些。
他学的快也聪明,举一反三很快就学完了小学课本。
这时的课本知识稍浅显,也很少有课外拓展,梁又钊用的很应手。
眼下正是不忙时候,她带的不用课本就成了他的教材。
上初中后学的科目多了,一些日常生活用不到,就成了家长嘴里的无用课。
所以不少人家让小孩念完小学就不让读了,反正平常用不着,还浪费钱。
梁又钊拿着课本左右翻翻,心思明显不在学习上,不时趁着温善善低头的功夫偷看她。
他反应快,见她有抬头趋势就立马把目光又转向课本。
如此反复好几次,温善善才歪头,认真对他说:“看书专心点,再抓到你不认真,今天中午……不许吃饭了。”
小姑娘说话奶凶,明明是威胁语气,却莫名听出一种娇憨感。
梁又钊晃神一笑,伸手揉了揉她脑袋。
“知道了。”
说话间,外间来人了,敲敲门问有没有人。
梁又钊放下书起身,温善善低头继续写作业。
梁又钊在外人面前向来寡言,只偶尔会嗯声回应,然后低头继续手里的事。
不过他手艺好,加上人长得高,浓眉大眼净生生,来的老主顾都夸这小伙老实又踏实,一点碎嘴没有,是个过日子的人。
这会儿来的是钱婶,身边还挽着个眼生的妇人。
两人两手空空站在门口,钱婶见梁又钊出来还特意用手肘抵了抵妇人,轻笑小声问:“怎么样,我说一表人才吧,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啊。”
钱婶是这附近有名的媒婆,专给各家未婚男女介绍对象,眼瞅着梁又钊十七了,这肥差可不能错过。
所以铺子一开门,她拉着人就过来了。
那妇人一瞧,确实如介绍般长得不错,不过成家是看人性子好不好,万一长得俊俏花花肠子多,那不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
钱婶经办这事多年,人家一个眼神一撅嘴都知道藏的什么心思放什么屁。
“你放心,这小伙到这儿几年,街坊邻居都是知道的,安稳得很,不喝酒也不出去乱赌,要不要看老姐妹认识这么多年,我都不带你来。”
媒婆一张嘴,天花乱坠不要钱的吹,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到这会儿,年轻时也没讲过几句话的俩人变成几十年好姐妹。
不过梁又钊条件确实不错,除了没念过书,真是哪儿哪儿都合适。
那妇人相看端详,终是笑着点点头。
嘿,那就好办了。
钱婶眼珠子咕噜一转,觉得钱已经半边进她口袋了。
说亲这事,向来搞定女方就成了一大半,这趟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