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发如枯草般遮住整个脸庞,见到温久山和温善善的瞬间激动异常,扬起头的同时露出半个脸颊。
一大块狰狞的烫伤死死占住大半个右脸,浑浊的右眼是恶狠狠的仇视。
与她对视的刹那,温善善的身体不自觉瑟缩一下。
温久山眉头紧蹙,认出了来人。
他大声一吼:“秦丽水,你想干嘛!”
女人也是欺软怕硬,他这样一呵斥就软下了怒视,却还是拦着不让走。
身后的温善善听着这耳熟的名字,搜肠刮肚终于想起,这就是她妈妈妹妹的名字。
不过她上次听说这小姨,还是温奶奶去世时,旁人闲聊提到她。
偷了舅舅的钱跟人私奔,连女儿都没带,如今怎么回来了?
温善善更仔细的观察她,终于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她好像已经疯了。
秦丽水嘴角淌着口水冲他们龇牙咧嘴,却也知道温久山不是好惹的,也不敢贸然扑上来。
最后,还是路过的乡亲告诉他们原委后拉开了她。
几年前,她带着钱跟人私奔,男人许她各种好日子,哪想到了南边才发现被骗了。
男人哄到钱后转手把她卖进那种地方,而她被困在不见天光的地方整整两年,这期间被打被骂被关黑屋,非人的虐待生生折磨的人精神失了常。
万幸今年上头派人打击,一锅端了那地方,终于解救了她们一帮人。
她被送回刘桥后,秦建业媳妇死活不同意让她住下,对着男人扬言有媳妇没妹妹,有妹妹没媳妇。
秦建业对秦丽水也是又恨又无奈,最后把她单独放到村里没人住的破屋,不定时送点吃的上门。
如今女人就这样在瞎游荡,靠着吓吓小孩偷吃的为生。
说来奇怪,明明这人已经失常到脸自己亲闺女都记不得,见到温久山和温善善的瞬间还是会涌起恨意。
向乡亲道谢后绕开秦丽水,温爸和温善善才踏上回城之路。
渐远去,温善善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只见女人咧着嘴,露出犀利恐怖的笑容,死死盯住两人背影。
这一眼,吓得温善善一个机灵转身。
希望以后可不要再碰见她。
回到城里,温久山在饭桌上提了一嘴,桌上几人唏嘘几句也就罢了,反正这么多年过去,这账也理不清了。
温央给谢如敏夹块肉,而后把目光转向妹妹和小姨子,操心问道:“书看的怎么样,东西都准备了吗?”
两人点头。
因为考场所在学校不在同一个,所以两人也是分开接送。
这两天温家以两个考生为主,一切都先紧着她俩用。
终于等到了考试的当天。
早上,谢如敏早早起来做饭,煮起难得的白米粥,又加了两个鸡蛋。
温央送温善善,梁又钊本想关两天铺子也到外面等她,被温善善拒绝了。
“没事的,我就是考个试,考完还要回来的,你安心去铺子,我有大哥陪着呢,不紧张的,你也别太紧张啊。”
温善善之前确实是紧张的,随着日子愈发临近,反而放松了下来。
如今看来,最紧张不安的竟然是梁又钊。
他双手交握,左手食指无意识的扣弄右手食指的关节。
这是他最典型的紧张姿势。
温善善以前中考前听说过,有学生家长因为过分紧张一直处于焦虑中。
温善善温声安抚他,伸手的同时拍拍他肩,个字太高够不到头发也是一种痛苦。
梁又钊应声弯下腰,温善善顺手又揉了揉他头发。
这些天因为复习也没怎么和他说话,几次见他开口最后都闭了嘴,等考完试她一定要问问是什么事。
“你在家等我,我很快就回来。”
温善善走到小巷口向他挥手,站在光里的少女笑得灿烂而明媚。
第66章
中考几天过的很快,晚上温善善和温央回来,总能看到梁又钊等在巷子口。
金灿灿的夕阳撒下余晖,越过小巷深处围墙打在人身上,把三人的身影拉的长长。
迎着光,温善善欢快的讲诉今天在考场的见闻。
她走在中间,行走间影子交叠,她踩在梁又钊影子上偷偷的笑。
身后,谢如敏也接谢如媛回来,他们仨转身向俩姐妹招手,停下等她们走近,五人前前后后进了院门。
今晚温久山烧菜,八仙桌上已经摆了两荤三素,草锅正温着汤,洗了手就能吃。
考完的那天傍晚,温善善和谢如媛难得买了冰棍,冰凉凉的甜口含在嘴里直入心脾,像是带走了一整个夏天的烦躁与闷热。
走出小巷,晚风带着清冷从耳边拂过,温善善也像是松下一口气般走在大街上,想着梁又钊还没回来,路上顺手给他买了个冰棍后走到他的铺子前。
修理铺面朝东,早上出初升的太阳照过,故而傍晚时分屋里昏暗,只有门口才光照进来。
吹不进风的铺子内只有一个大吊扇呼哧呼哧地卖力工作,吹出若有若无的微风。
铺子里正巧有客人,拿着芭蕉扇正扇风。
梁又钊低着头修东西,没注意到她来。温善善轻手轻脚走进,客人见到她也只是客气一笑,并没有打招呼。
她举着冰棍怕化,伸手递到他嘴边,这时梁又钊才注意到她来,抬头看她眼后咬了口冰棍。
“你先坐,我很快就好。”
温善善很少来铺子转悠,只有今年过年期间才天天上门,但梁又钊还是特意为她放了张凳子。
“没事,我不累。”
她伸手又给他喂了一口,左手无意识的给自己扇风,想散去些闷热。
铺子里面很热,只是她进门这样短短的功夫,头顶就有虚汗直冒,短袖也感觉到胶黏的汗水。
梁又钊见状,抬头看了看不起什么用的大吊扇,手下动作不自觉快了些。
对面的客人可是热的呆不下去了,手里扇子也不起作用,径直走到屋外的屋檐阴凉下舒口气。
梁又钊额头的汗成串落下,后背汗衫完全被汗水濡湿,寸头幸好他一直寸头,不然肯定更热。
他劝她到外面等他,但温善善摇摇头,喂他吃完一整个冰棍后端着板凳坐到柜台后。
“你不用管我,我不热。”
说不热当然是假的,温善善右手托腮撑着脸,拿起柜台桌上的小扇子慢悠悠开始给自己扇。
不知过了多久,梁又钊的东西终于修好,汗布一擦脸上如水的汗珠,把东西递给客人,检查后收钱,梁又钊才转身进屋。
手不停开始收拾铺子,不过几分钟就把东西归置原位,走到柜子前敲敲桌子,把眼皮耷拉着的温善善叫醒。
“善善,回家了。”
温善善意识不有些不清晰,唔一声傻傻地问:“这么早?我不急的。”
梁又钊笑:“没事,已经没人了,我们回家吃饭。”
温善善直起身看向屋外,金灿灿的暖光颜色变深,夏日白昼长,估摸时间大概五点多了。
“那我们快点回去吧,大嫂今晚又包饼了,菜里加了酥油渣作馅,可香了。”
这年头吃肉不是容易事,荤油更是难上加难,平常炒菜加上一口口,都能香一锅菜。
走在路上,温善善腿短步子小,梁又钊就放慢脚步,与她保持同频状态,一路听她说话。
她雀跃,他亦感到欢喜。
拐进小巷就能闻见温家小院飘出的香味,邻居几家馋嘴小孩勾着头在院门口向里张望,见温善善梁又钊回来,笑嘻嘻喊声哥哥姐姐。
推开院门进屋,谢如敏擦手爽朗大笑又问:“回来咯,快来吃饼,刚出锅趁热吃,脆香脆香的。”
等温久山和温央回来,八仙桌满满当当坐了六个人,算是奖励认真学习的两个姑娘烧了几个菜。
第二天,在温家住了许久的谢如媛回刘桥过暑假了,在姐姐家住了这么久,总是要回去,虽然温家和善,但总归是有些别扭不自在。
等成绩成了温善善这段时间最头要的事,温家没给她压力,闲着无聊时,温善善和邻居家小孩玩起了游戏。
到这时,温家已经装上了黑白电视,十七寸的电视在当时属于大电视,周围小孩不时过来蹭着看。
不过温善善明显不太感兴趣,也极少去开,所以温家的电视大部分时间只是摆设。
没有网络和补习的暑假,时间好像都变得慢很多,温善善已经把家里所有书看了一遍,任是这样,日子依旧慢悠悠。
闷热的夏风,毒辣的阳光,沁凉的西瓜以及树上从不停歇的蝉鸣。
这成了温善善对一九八六那个遥远暑假最后的印象。
温善善记得,出分那天是个艳阳天,家里只剩大嫂和她两人。
大嫂正在收拾家务,虚掩的小院有人敲门,后吱呀一声被推开。
晾着衣服的温善善从晾衣绳后探头,眼看着陌生,谢如敏也闻声出来了。
作为大嫂,谢如敏叉腰摆出架势问气喘吁吁的男人:“你找谁啊?”
男人弯下身,双手撑着膝盖,歇一阵子才缓上气,带着激动问:“这是温善善家吗?”
谢如敏点头:“有什么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