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抬抬眼皮,不耐烦说:“估计能坐什么黑车走了。”
好不容易打听到黑车市场,结果还是落了空,毕竟每天来问的人太多,买卖能不能成全看双方谈不谈得妥,成了也没人知道这车最后会去哪儿。
良心点的把人带到目的地放下,黑心的临时加价、拐到山沟矿洞都有。
天气炎热还跑了这么久,加上急火攻心,温家两父子热出一身汗,汗衫早被汗水湿透。
而被留在家等消息的温善善左等右等不见人回来,直到日头偏西才见温久山拖着疲惫身体回来,大哥则是留在黑车市场等消息。
好好的一顿团圆饭硬是变成了离别宴。
桌上还放着烧好的饭菜,因为没有保存好,生生变馊了。
一连蹲了两天,都不见任何讯息传来。
到第三天,温久山和温央垂着脑袋一道回家。
不用问,还是没有消息。
如果知道目的地还好,可惜打听了一圈也没人知道那俩小孩到底去了哪儿。
温家这些天死气沉沉,刘桥人也都知道温路的“壮举”,纷纷上门表达了慰问之情,至于是真还是上门看热闹,温家人没工夫计较。
温善善也跟着着急,理解二哥的同时也为他担忧,但看到父亲和大哥奔波背影又在心底责备他。
就这样又过去五六天,温家两父子前前后后跑了周边好几个县城,都没有消息。
他们也从一开始的焦急气愤到如今的丧气。
最后,还是温央先喊了挺。
他俩为找人,都请了不短的假。
“他年纪不小了,也该为他自己的决定负责,既然说回来,就等他回来吧。”
至于回不来,温央没有说。
温久山还想说什么,最后张张嘴又放弃了。
小儿子自幼就叛逆,以前小打小闹就算了,这次是真的做过了头。
这些天的温善善也在尽力为俩父子收拾好后勤,时不时去李家看李成有没有回来。
相比于温家人的着急,李家父母反倒一点慌张都没有,反正家里儿子多,比他有出息的也有,缺这一个也不碍事。
可能也正是这无所谓的态度,才坚定李成远走的决心。
想出人头地,想让他们高看一眼。
这年头大伙都在忙生计,常常吃了上顿没下顿,哪有功夫顾及其他人,温家俩父子停下这么久去找人已经不易。
两人嘴上说放弃,却还是外出又跑了几天,甚至南下出省找了人。
来回奔波近半个月,仍是一无所获。
吃睡不好,外加忧心,温爸看着清瘦不少,温央原本白净的脸颊因为长时间暴晒也黑了好几个度。
铁打的人也经不起这样折腾,温家终是放弃了。
那是一个阴雨天,温久山带着温央和、温善善去祠堂跪拜,路上三人什么话都没说,但温善善知道,这是在为二哥祈福。
希望他最后能平安回家。
重重磕完头后出祠堂,刘桥久违下了起雨。
起初不大,温家三人匆匆跑回家。
后这雨像是泼墨般从九尺云霄飞奔而下,一连下了好几个小时,整个刘桥像是浸在水里,空气里湿哒哒的都是水汽,一扫前一个月的闷热。
起初温善善还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直到这雨不小反大,地上的水快漫过门槛进入屋里,她才有预感。
这大雨之后很可能就是洪灾。
温善善急忙去找温爸,说到即将发生的事,温久山却像从没听说过一般打断她:“小孩子不要瞎讲,刘桥夏天雨水多,顶多再下一晚就停了。”
说完转头进了自己屋,温善善蒙然又看向温央。
大哥也是一脸不知发生了什么。
温善善急切证明:“无为道长之前说过的,你们不记得了?”
温央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没烧啊。
“无为道长什么时候说过这个,善善肯定是前段时间想的太多了,今晚好好睡一觉,明天再说吧。”
温央试着安抚温善善焦躁的情绪,轻声慢语哄她:“刘桥不会发大水的,放心吧,明天大哥包饺子给你吃。”
这雨下得大,路也泥泞,估计不好走。
在两人的坚定否认下,温善善一度怀疑是自己的记忆出现了错乱,恍惚中伴着雨声闭上了眼,但她不敢睡。
一旦真的发生洪灾,后果不堪设想。
但现在连温爸和大哥都不相信她的话,更不提刘桥其他人,只怕会以为她又疯了,把她当傻子一样看。
刘桥属长江中下游地区,地势低洼,而屋外的雨也确实如温善善所言,越来越大。
眼看这雨水从门槛漫入房间,温善善急急忙穿上鞋去敲温央和温爸的门。
“爸,大哥,水漫进家里了,很快就会把刘桥淹没的。”
温善善急切地喊醒他们。
转醒的两人也见到了已经到温善善脚踝的水位,连忙穿上衣服和鞋。
“村里大家肯定都睡了,要想办法把大家叫醒。”
刘桥村的喇叭站在距离温家不远的地方,温久山刚好有钥匙,连忙去拿准备广播叫醒村民。
“爸,你先带着善善找棵树爬上去,我去喇叭站喊人。”
温善善怀里正抱着小狗,交给温久山:“我和大哥一起去,你赶快带着安安去山上,就是狼王山。”
“如果凑巧到半山腰看见一个屋子就进去,狼崽住在那里。”
如果遇不见,那也比在山下安全。
温善善记得书里说过,这场降雨历时罕见,直接导致附近的某个堤坝决堤,如潮的江水会喷发式向刘桥涌来。
温家父子当然不放心温善善跟着乱跑,但向来温顺的姑娘此时脸上写满了坚定。
下着大雨,温善善语气急切而仓慌:“我晚上说会有洪灾,你们相信我一次,之后会越来越大,房子都会被淹没。”
时不等人,温善善也顾不上温爸同意了,拉上温央就向着喇叭站跑去。
急急忙忙开下站子的大门,趁着喇叭还能用,温央按照温善善说的一遍遍广播。
黑漆漆的夜晚看不见亮光,乡亲们陆陆续续从广播声中醒来,模糊听到广播后众人淌水出了自家的大门。
“离山近的向山跑,不会发生塌方,大步向上面跑,看见大型动物尽量避开,离的远想办法找高的树、房子……家里有皮筏子的也带上……”
一梦初醒就面对如此慌张局面的乡亲们下意识跟着广播的声音走,脚下的水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上涨。
大伙顾不上他人,提家带口马不停蹄向山上奔。
广播到第三遍结束,温央快快带着温善善出了广播室。
水势越涨越高,个子不高的温善善直接被温央掐住抱起。
刘桥附近有新娘河,所以村民们的夏天都是泡在河里长大的,水性颇好,就连向来文静沉稳的温央少时都时不时下河。
只有温善善是旱鸭子属性,只能靠着温央。
连游带跑,温央驮着温善善以极快的速度到了山脚。
精疲力尽的两人迈着沉重的腿肚子艰难向上爬去,奔来的这一路瞧见不少村民,都只顾逃命,谁不不曾注意谁。
已经不清楚到底爬了多高,温善善和温央只是埋头向前。
直到有人在前面喊她的名字。
“善善。”
作者有话要说:和文案略有差距,这里出现的问题到后面都回有解释,不是bug
第53章
是梁又钊的声音。
急切又带着欣喜。
温善善抬头,黑暗中模糊看到一个瘦削的身影从树上跳下。
停下的温家两兄妹等他向他们靠近,温央才注意到这是谁。
有些出乎意料,但回想小妹之前和温爸交代的内容,大概能猜出两人中间还有联系。
逃命关头,温央还是拉着温善善护到身后。
梁又钊皱眉,却没有阻止他的动作,反而缓下声:“善善,他在屋里。”
他见过善善的爸爸,今天误打误撞碰见就带他回了屋子。
他用最简单的句子告诉温善善,她爸爸现在很安全。
“跟我走,下雨了。”
这雨一直在下,他不习惯和人呆在一个屋里,让温久山进屋后自己就出来了,听男人说,善善也会上山,他特意在这里等她。
温央对他有防备,但温善善轻轻扯住大哥的袖角:“他很好的,不会伤害我们的。”
灾难突然降临,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一直强撑的温央得到小妹的保证后稍稍放宽心,点头跟上梁又钊的脚步。
温家兄妹在山下耗费了太多体力,梁又钊自然牵过她的手腕向房子的方向走去。
一路沉默无言,耳边只听见雨滴落在枝叶草木上的滴答声,零碎的人声在耳边炸开,动物们也是仓皇四处逃命。
雨下得大,很多村民都在想办法避雨,梁又钊住的房子隐蔽,尚无人发现。
他们不是活菩萨,能冒着危险通知所有人已经是大胆之举,保命之后不会老好人一般再把房子让给他们。
再说那房子很小,仅能容纳两三人,自保已是不易。
温央不时向后,像是在寻找什么,可眼前身后只有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