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他们到房子门口停下。
三人进屋的时候温久山正坐在歪脚凳上,小屋霎时变得拥挤。
这屋里没有照明工具,加上阴雨天月光照不进大地,屋里一片漆黑。
温善善仅能凭一点微弱的亮看到每人的站位。
四人一狗,唯余安静。
谁都没有先开口,直到中间最长辈的温久山含着谢意对梁又钊道谢,谢谢他愿意收留他们一家。
梁又钊知道他在和自己讲话,但他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就算是善善的爸爸也不喜欢,故而只是昂着头嗯了一声。
温善善当然把自己和温爸放同一个立场,悄悄勾住梁又钊的小拇指,小声糯糯也说了个谢谢。
以前温善善也会对他说谢谢,但这次他明显到了不舒服,在这两个雄性生物面前,善善没有把他当做自己人,反而说谢谢!
察觉到温善善的客套,梁又钊连上之前的生气一起重重地又嗯了一声。
但迟钝如温善善,并没有觉察到他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反而劫后重生般拉着梁又钊讲述山下的情况。
“水现在起码比我人高,房子都漫了一大半……”
温善善用手比划自己的高度,话没说完,打了个喷嚏。
淋了一路的雨,温善善还穿着湿衣服,一阵冷风从破洞窗户吹进屋内,众人都一阵寒颤,难怪温善善觉得冷。
“善善冷不冷,要不要……”
温央想说让她到床上躺着,但一想这是人家的住所,便没了下文。
毕竟已经是借宿,哪里再好意思麻烦人,更何况刘桥人对他不好,他心里是清楚的。
温央只好靠近温善善,想借着自身的温度给她取暖,不想还没靠近,梁又钊先拉着温善善到床边。
“善善,用床睡,被子。”
当动物的时候,同伴有狼毛不畏寒,母狼妈妈给他找了草披在身上,也不冷。
直到温善善告诉他,晚上睡觉需要盖被子,会暖和。
梁又钊理所应当让温善善睡床,顺手还把被盖在她身上,裹得严严实实,生怕她冻着。
温爸和温央没想到狼崽子对善善会这样好,原本想开口打断,又担心她真的会淋雨生病,最后只好默认了这事。
温善善在三人的一致默契下躺上床,本想把被子分给他们,刚出口就被严厉的拒绝了。
然后温央又哄她:“善善早点睡,大哥和爸身体好,一晚上没事的。”
如今是盛夏,只不过因为阴雨和夜晚,才导致周围气温这样低,明早太阳一升起,气温就上来不少,衣服很快就能干。
他们没有其他的可以换的衣服,加上费神费力了一晚上,商量着先休息,等明天天亮再找乡亲们会合。
小屋的床不大,但温善善纤瘦,占不了多大位置,空出的一半还可以再睡一个人。
她裹着被子只露出一双眼睛,瓮声问可以吗。
她知道男女有别,但她一个人躺下总会有一种愧疚涌上心头。
一屋子沉默,温央:“善善睡吧,明天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忙。”
这话直接否决温善善的问题,他和爸不会,梁又钊也不可以。
就算他们是借住也不行,要是传出去,对姑娘的名声很不好。
村里说闲话的妇人实在太多,不得不防。
温善善向下又埋了埋,闷声说:“哦。”
一直不作声的梁又钊靠着门看向屋外,点点亮光划过他的面颊,隐匿在黑暗中的少年轻声说:“善善,睡吧。”
之后屋里陷入一片沉默,温暖包裹着温善善,加上小孩子的身体容易疲倦,不多时她便进入了睡梦中,呼吸均匀轻怡。
温久山手肘撑着桌子托腮小憩,温央则靠着墙壁坐在地上。
等所有人再醒来,天已经大亮,屋外的雨连绵不绝还在下。
大概认出了梁又钊是陌生人,安安摇着尾巴朝它叫。
见人不搭理他,还气势汹汹冲到他脚边,咬着他的裤角向外拽,仿佛要赶他出门。
哪想汪了两声就被梁又钊掐住后颈脖拎了起来,对上他凶狠凌厉目光,只是短短的几秒钟,安安就识相地乖乖闭嘴不再乱叫。
在一边围观了全程的温央:“……”
怂什么,上去咬他,喂了你这么多吃的就让你认怂的?
不过狗怕狼,还真是一点没错。
听到安安叫声的温善善穿上鞋子下床,笑着从梁又钊手里接过安安:“你不要吓它,安安胆子特别小。”
刚刚面对劲敌的安安还瑟瑟发抖,转身进了温善善怀里又恢复活力,机灵的仗着温善善撑腰冲梁又钊龇牙咧嘴,耀武扬威。
梁又钊盯着那狗,面色凝重后忽的一笑:“对,它-特-别-胆-小。”
说着就重新掐住它的后颈脖:“我带它练练,出去找吃的。”
往常的早上他不需要进食,但他了解人类的作息,他们早上需要吃东西。
梁又钊向外走的同时温央也站了起来,总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去,而被挂到半空的安安睁着滴溜溜一双大眼,抖着腿哭唧唧地向温善善求救。
真真是动物学精了。
温善善上前一步抱回安安放下,说:“我和你一起吧。”
温央拦住她:“我和他一起,你身体不好,你就和爸留下休息。”
温央这样打算,哪想话刚说出口,直接被梁又钊拒绝了。
“我一个人,你们不去。”
他对山了解,一个人来去自如,再加一个人只会拖后腿。
最重要一点,他不想和其他人同行。
留下这句话后,梁又钊快速进入雨里,身影很快消失不见。
这时屋里只剩温家三人,温央看眼不再折腾的安安,把憋了一晚上的问题问出口:“善善,你和大哥说实话,你和狼崽什么时候还有联系的。”
气氛突然变得凝重,他倒不是不喜欢这狼孩,只是善善这样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不适合和这种野性十足的动物有来往。
温善善知道瞒不过去,低着头如实把这些天的情况交代完整。
“一开始,二哥也是知道的,他还陪我来的,不信……你可以等他回来问他。”
温善善时不时抬头看温爸和大哥的脸色,其中也隐瞒了遇蛇的事,生怕他们更生气。
不出所料,温家父子对这事是极不赞成的。
“善善,我知道你就是心底好,同情他,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在狼群呆了十几年,身上的习性还是动物的习性。”
“狼窝长大的东西,我们养不熟的。”
温爸和温央苦口婆心劝她。
温善善急急辩解:“不会的,他对我很好的,还会给我送果子,而且他学东西很快,说话吃饭都是人的样子,之前我还教他写了字,他也练的很好。”
这下温爸也想起来了,之前家里莫名其妙多了桑葚,他当时还奇怪了一下,刘桥哪家种桑葚了,还送到家门口。
温央直直与温善善的眼睛对视,叹口气:“大哥不会害你的,就算他学得好,又怎么保住他不会伤害人呢。”
“村里人不待见他,万一他哪天攻击人,你怎么说?”
温央作为温善善家长,当然想得多。
温善善明白大哥和爸爸的顾虑在何处,语气坚定而认真地两人说:“不会的大哥,他很听话的,不会伤害别人,我可以教他的。”
她可以教他为人处世,就像教他说话写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那个八省联考刚结束放了一天假的弟弟在家要吃要喝吵了一天头疼.jpg
第54章
但光温善善一个人的保证,温家父子是不敢相信的。
谁知道那狼崽会不会发疯,狼群长大的东西,可是招惹不起,万一被缠上了,那就是引狼入室。
和温路有着同样想法的温央对这事依旧抱着不赞成的态度,他确实感谢他收留他们,但这不影响他不允许善善和他多来往。
谈话间,安安时不时摇着尾巴在温善善脚边打转,哼唧唧讨要食物。
因为下雨出不去,它也只能困在一方小天地里,打滚胡闹找人陪。
温久山苦口婆心开始劝她,大概就是觉得温善善刚清醒不久,对很多事情尚不熟悉,没必要掺和进村里的事。
没错,在刘桥人眼中,梁又钊的存在属于村里集体的事,不是一个人能做决定的。
但不是这样的,温善善知道自己很清醒。
小说中的梁又钊倔强倨傲,却还是会为了救人奋不顾身。
就连《三字经》的最开始一句都是“人之初,性本善。”
他本性是不坏的,只要加以引导,就不会像小说中描述的那种。
更何况,按原文的描述,梁又钊会在经受洪灾重创后对刘桥进行报复,她改变他,也是在改变刘桥的未来。
温善善也很坚决:“爸爸,他真的很好的,你们和他相处一段时间就知道了。”
她语气笃定,郑重向他们保证。
他学习模仿能力很强,很多就可以融入到人类社会中生活。
尽管她知道,他并不愿意与人类一起生活。
比起复杂多变对他恶意十足的人类社会,他更愿意留在自由自在的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