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对此事发生的概率,分外认真地权衡。
不料榻间的小女子蓦地道:“你还不睡么?”
景御帝毫不犹豫:“当然。”
秦艽儿认真思索片刻,然后泄了口气,居“底”临上静静看着男人半晌。
女子嘴里吐出几个不甚清晰的字,男人仔细辨去,大抵是“男人真难哄”“自己好辛苦”诸如此类的话。
景御帝不由得眯了眯眼睛。
榻间的小女子重重叹了口气,整个人往里挪了挪,留出一块位置,然后软软地拍了拍榻子,用拗不过你,只好宠着的语气叹道:“上来吧。”
景御帝眼底眸光微动,然后道:“你可知朕是谁?”
秦艽儿睨了男人一眼,觉得这男人委实无聊,她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昀亭啊,不然还能是谁。”
她极困,眼神朦胧道:“你到底睡不睡?”
景御帝得了确切的答案,眸底满是不自知的温柔,微微扬唇,利落的上了榻间习惯性地揽了女子入怀,然后喟叹道:“睡吧。”
第20章 朕会护着你们(一更)
这段时日, 麟趾宫独得盛宠之名,几乎盈天。
朝政结束之后。
同僚大步上前,满脸笑意道:“恭祝子安兄, 令妹德才淑华, 想必未来可期。”
秦延微笑:“幸得陛下喜爱, 未来之事, 却实不敢妄言。”
左右大臣皆暗自点头,在这般的盛宠之下, 秦氏能如此恪守礼节, 委实难得。
同僚却是不以为意心中嗤笑,依他看, 这秦子安不过是装个模样, 如今淳妃这般独得圣心,陛下又迟迟不提立后之事, 心中究竟如何像,便很值得称道一番了。
毕竟,要论家世门第, 德行才貌, 怕是整个后宫都难出其右。
最重要的是, 陛下看重。
这看重二字,在这个年少称帝, 手腕难测的帝王身上,可殊为不易。
秦延蓦的一笑,看向那神色不屑,隐隐有些嫉意的同僚身上,淡淡开口:“却不曾知晓,王少臣对后宫之事, 如此上心。”
此话一出,众人眼神便纷纷落在男人身上,王少臣表情立时有些僵硬。
要知道,近三代的帝王,皆非容他人沾染内事之辈,莫道当今陛下迟迟未立后,不也只有几封寥寥几封“谏言”吗。
虽后宫之事隐隐有些耳闻,但是否将其铺于纸上,现于众人之耳,却是另一番的论道。
王少臣好胆量,着实令他们“赞叹”“不已”。
天气隐隐炎热,王少臣的面上立时冒出豆大的汗珠。
秦延朝其微微一笑,脸上是浑然不变的世家公子风范。
王少臣心中却是陡然一惊,心上响起几个大字:“行朝踏错。”
景御帝听着左右近臣的禀报,不由得冷笑一声,将手中的奏章缓缓压在桌上。
侍候的大公公不由得紧紧低着头,连气息都有些屏足。
陛下向来不是喜怒于言色的男人,可如今……
垂首的公公只听男人轻轻“呵”了一声,便再也没说什么了。
孟公公本以为此事就此掀过,不料第二日便听“王氏二子才行出众,大道可期,恰南州有知府用人唯才,求贤若渴,王氏二子堪得大用,特允其速速前往南州,不得有误。”
接到圣旨,明褒暗贬的王少臣:“……”
看的明白,甚至觉得其中字句有些耳熟的大公公:“……”
不得不说,陛下此举,很是有些为佳人一怒,伏尸百万的那股劲儿了。
孟公公不由得默然,再看向一脸淡定,波澜不惊的淳妃娘娘,颇为一言难尽。
景御帝这番行为,虽算不上动作极大,但也很是打消了一些蠢蠢欲动的小心思。
不知不觉,已是转入盛夏。
窗外的蝉鸣切切,微热的风旋刮过,盛宠之下,隐隐有些倨傲的宫婢还未有所施展,便被一盆凉水浇了个透心凉。
最得娘娘看重的虔儿素着一张脸,声音轻缓,说的话却是掷地有声:“娘娘说了,若是有谁起了什么心思,莫怪她不留情面,也不多罚,只自去云光殿罢。”
云光殿?
那可是最下等的婢女所住的院落,又哪里是她们这些尝过好日子的奴婢甘愿去的?
如此一般,众人近些日子被旁人吹捧的心也缓缓落了下来。
说到底,她们能有这般的日子,皆是因为跟了个好主子。
只有主子好了,她们才不至于落魄无名,就连日常的吃用都得看管事嬷嬷的眼色。
而同样的,她们代表的是淳妃娘娘的面子。
若是她们哪儿做错了,第一个累及的,自然也是自家主子。
这可万万不行,要知道,像这样一个脾性“温柔”,待她们更是毫无薄待搓揉之意的良善主子——是的,对于这些宫人而言,不轻者打骂,重则板棍“伺候”的主子,在这后宫之中,便已是极“良善”的主子。他们能遇上一个,已是犹如登天。
他们自然得加倍用心,于是乎,麟趾宫的众位小宫女、小太监皆是端着一张软乎乎的小脸,做事愈发一丝不苟。
一时间,麟趾宫的风气几乎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因着陛下,来麟趾宫越发勤的孟公公听着左右一个小宫女的“孟公公请稍等,娘娘还未曾洗漱”“公公不若喝盏小茶再走”“委实是辛苦孟公公了”。
诸如此类的话一句句的入耳,惊得孟公公满脸迷茫,下意识连座椅都只敢坐个一小半。
孟公公:“……”好、好生吓人。
这当真是一个宠惯后宫的宫殿么。
娇奢呢,倨傲呢。
怎么都统统不见了。
事情发展的速度有些诡谲,孟公公的脸色不由得有些麻木。
这麟趾宫,当真很有些“不同寻常。”
毕竟,谁让自家陛下确实颇为看重这位淳妃呢。
然而,这位“命途多舛”的大公公,惊悚的念头在接下来的一刻几乎达到了顶峰。
景御帝携着美貌动人的淳妃娘娘赏着新鲜出炉的画卷,陡然漫不经心的道:“艽儿觉得钟毓宫如何?”
孟公公眼皮猛地一惊,几乎难以掩盖其面下的惊讶。
虽知陛下对身旁的女子很有些不同,然而孟公公却是不曾想到,居然会这般不寻常。
要知道,那钟毓宫,可是历代的皇后所居之地。
陛下这话,可是……
孟公公小心的觑着一边的女子,颇有些好奇这位会如何回答。
要他说,若当真是这位坐上了那个位置,似乎也没什么不好。
不,好似确实是个极好的主意。
越想着,这位人老成精的大公公脸上的神色越发轻松下来,几乎是有些期待的静候着这位娘娘的回话。
不料,淳妃娘娘却是皱了皱眉,拿着帕子原地呕了几下,脸色有些苍白。
景御帝陡然站起身,也不急于女子的回答,沉声道:“这是怎么了?”
秦艽儿压抑着喉间的难受,眸光浸上潋滟水色:“不知怎的,近来身体老是有些疲乏,今儿腹间还有说不出的憋闷。”
景御帝握着她的手,秦艽儿睫毛微颤,男人到底是说不出什么重话,只得心中道,自己怎么便被这么个小猫给莫名攥紧了心弦,男人心中微软。
秦艽儿略微有些怔,敛下眸底的神色,心中莫名有些即将而至的预感。
很快,提着个小木箱的太医便来了,见陛下的神情冷峻,还以为宫中莫不是出了什么大事,一时间心下惴惴。
老太医小心翼翼的盖上一层帕子,指尖点着贵女的手腕。
半晌,脸上的表情微微一变。
景御帝紧紧盯着太医的表情,见状不由得心中一跳,莫非真的有哪里不好不成。
被陛下炙热的目光紧紧盯着,太医的额头不由得染上一层薄汗。
可偏偏此事事关重大,万万不能有误,颇感人生艰难的老太医只得努力摒除外物,闭着眼睛仔细探查。
足足过了半盏茶的功夫,太医的表情才微微缓和下来。
太医的嘴角带上一抹真切的笑意,秦艽儿的心神不由得跳了跳。
太医恭敬的行了一礼,然后朝俩人道:“恭喜陛下,恭喜娘娘,淳妃娘娘这是有喜了。”
此话一出,殿内的众人不由得一怔,紧接着,虔儿等人的表情染上浓浓的欣喜。
娘娘有喜了,这意味着哪怕是将来若是失了圣宠,只要有一子傍身,娘娘在这后宫之中亦是有了立足的根本,这怎能让他们这些伺候的人不欣喜之。
景御帝亦是愣了半晌,过了许久才反应过来,他的艽儿腹中已有了自己的骨血。
这是他的艽儿给自己怀上的龙儿。
男人一时间心神俱动,几乎是难以自抑的心潮起伏。
他小心的揽住身旁的女人,带着一抹喟叹道:“艽儿,你可听见了,你已有了我们的骨血。”
虽不是第一次有嫔妃怀上喜脉,可男人却是第一次感受到了何谓“期待”二子。
他希望身旁的小女子能为他孕育孩儿,同他并肩走过往后的漫漫余生。
这是他第一次这般期盼过一件事。
男人的手臂微微用力,秦艽儿却是被这力道唤醒,迟疑道:“陛下,我有了,孩子?”她的,软乎乎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