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有理由,偏偏不解释。
她这下是真的相信这个展丞将她当做亲阿姐来看,容不得她受任何人一点诋毁和伤害。
一旦事情与她有关,他就会丧失理智。
孔妙禾想着想着,打了一个哆嗦。
说来也好笑。
她来余州之前,有人因为她长得像方婉宁而对她特殊。
她来余州之后,也有人因为她长得像他阿姐而对她百般维护。
合着她就不能独立行走了呗?
孔妙禾想到了不愉快的事,轻轻一哂,又抛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
还是不一样的。
这个展丞,明明一无所有,却愿意永远站在她身侧,永远维护她,已经很难得了。
就冲这一点,她也不能把人赶走。
顶多等他醒来,再好好教导他,以后万不可再随意动用武力。
孔妙禾心里盘算打好,凑近了去听展丞的呼吸。
他似乎呼吸不畅,眉头也轻轻拧着。
孔妙禾伸出手来又挨了挨他的额头。
还是很烫。
也辨别不出到底有没有在降温。
她将手收回,却又恍惚觉得,刚刚手背贴着展丞额头的触感,有些奇怪。
她想起今晨触碰他的额头,似乎也是。
她当时心思在别的事情上面,也没顾着要刨根究底。
此刻心里却像生出了一朵求知的小火苗,引导着她探寻真相。
她莫名有些紧张,舌尖舔了舔下唇。
往前凑,手悬在展丞的脸上方,手指就要触摸到他的肌肤之时。
他的羽睫轻颤,仿佛是感知到什么,随后,双眸忽地睁开。
两人距离很近,四目相对。
孔妙禾一时忘了呼吸,满脑子都是他这双深沉如海的眼睛。
她在他眸中看见自己惊惶的眼神,清晰而生动。
随后,她的手腕被他滚烫的手握住。
他没用力,只是将她的手挪到一旁,然后哑着声音问:“阿禾姐想做什么?”
孔妙禾这才触电一般,猛地收回自己的手。
眼神也慌忙错开,她强装镇定。
“没什么,我就看看你退烧了没。”
“你醒了正好,我叫阿峰端药来给你喝!”
她说完这几句话,逃也似的离开了屋子。
出了屋子,她靠在墙边,右手抚着自己的心口,轻轻地喘气。
见鬼了。
刚刚展丞睁眼的一瞬间,莫名与她脑海里的某一幕重叠了。
他的眼睛,真的,好像,晏子展。
那深邃的目光,嵌着星辰大海,如墨的黑眸,永远漾着清辉,勾人心魄。
孔妙禾站在墙边,久久地失神。
……
屋子里,展丞压抑着咳嗽了几声。
他目光追随着孔妙禾离开的方向许久,眸光沉沉。
不知过了多久,他才慢慢将视线收回。
他望着房梁,缓缓抬起左手。
这只手,似乎还萦绕着刚刚触摸到她皓腕的触感。
他久久凝视着,眸中清亮,像是点燃了一小簇幽火。
他原本以为,若她真的不愿意他留下,他是可以离开。
无非就是永远在暗处看着她。
可现在他明白,他一旦面对她,宁愿涸泽而渔。
只要让他尝到一点甜头,他就无法离去。
他会想尽办法留在她身侧,哪怕只有一日。
因为一旦他离了她,不知还能活几日。
不能与她相伴,天地也失色。
第43章 追妻 【二合一】……
清晨时分, 望阳湖面水波粼粼,像神女的手轻轻拂过,带起一阵清风。
孔妙禾站在柳树下, 有淡淡日光笼罩在她周身。
她随手捡起脚边的石子, 扔了出去,石子在弧面上颠簸了两道, 最后“咚”的一声沉入湖底。
她近来心情有点不太好。
展丞的病好得有些慢, 孔妙禾向他说明原委表示自己不会再赶他走之后,他露出了那熟悉的感恩又乖顺的表情。
孔妙禾心情复杂。
好像自从那日她乱了呼吸以后,面对展丞的时候总有些不自然。
她常常看着他,将两张完全不相似的脸重叠起来,相似的是那双动人眼眸。
她其实心里也清楚, 她离开王府是确实心中含痛, 但她一向是个对感情没有什么期许的人。
如果她得不到独一无二的爱,她会哭一场, 可哭过之后她也就放下了, 绝不可能再追忆过往。
她对晏子展生出的那一点喜欢,源自于他对她的舍命相护,她这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生死大事, 难免心中触动。
如果说她现在对晏子展毫无感觉那也是假的, 但那一点感觉,不足以令她对他念念不忘。
感情这回事, 朝夕相对,近水楼台,确实难戒。
可现如今他们天涯两隔又心生嫌隙,远没有理由令她难以舍弃。
所以她为什么又会频频想起他?
她觉得不解,而且困惑。
她把这一切归因于展丞, 因此也对他有些躲避。
偏偏展丞丝毫不顾及自己病体未愈,半晌见不到孔妙禾就要到处寻,似乎巴不得做她形影不离的小尾巴。
她也呵斥过他:“你大病未愈,天天跟着我吹风做什么?”
又觉得这话不够有威慑力,她又补了句:“你是不是想着病一直未好,便能一直不做事偷懒了?”
每当这个时候,展丞总是无辜地摇了摇头,用着那摇尾乞怜的眼神巴巴盯着孔妙禾。
说:“阿展只是想见阿禾姐…”
孔妙禾每每听了,总是板着一张脸,说:“你也有十四了,就算我是你亲阿姐,你也不能总像个孩童一般。”
多大人了还撒娇?
然而展.娇气包.丞不为所动,甚至并未觉察出有何不妥,毫不收敛。
孔妙禾话说得硬气,却也在每每展丞离开的时候,自己悄悄红了耳根。
最烦的其实不是和展丞之间微妙的氛围。
而是她那日被打断的探查,她总想找机会再摸摸展丞的脸。
可偏偏,这个行为在展丞清醒的时候,她做不出来。
更不用说,她若是趁人睡着偷袭被抓个正着,只会比上一次还令她难堪。
……
只是孔妙禾没想过,旧愁未平,新愁又起。
也不知道是该说近日都城实在是热闹,还是余州百姓确实茶余饭后少了很多谈资。
这日她好好在柜台前点账,偏偏有对话不断传入她耳。
“听说没,二皇子近日因一件陈年旧案被降了封号,发配蜀地了。”
“可不是,我正想跟兄台说呢,按理说二皇子自围场私授一事已经没了夺嫡的资格,怎么太子殿下非要对他……”
那人伸出手来,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表情夸张,看唇形似乎在说着“赶尽杀绝”。
另一人笑了,他摇摇头:“谁说是太子殿下?”
那人不解:“不是太子殿下?那是二皇子的什么仇家?”
另一人故作高深:“是王爷。”
“颐亲王?!又是颐亲王?”
可不是,连孔妙禾都听得烦腻了,难道都城中就没点什么别的宗亲子弟搞搞事情吗?听来听去都是晏子展在那“大杀四方”,难道就很有意思?
她不想知道晏子展是为什么又动了二皇子,但反正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好人,她也不觉得可惜。
她轻哂一声,拿着账簿想往外走。
“这回据说颐亲王是为了王妃呢?”
孔妙禾眉心一跳,抬起来的右脚硬是无法踏下去。
“为了王妃?”
“可不是,据说是之前二皇子对王妃无礼过,这本就是私怨。”
这下孔妙禾彻底收回了脚,她也说不上自己是什么滋味。
约莫还是有些愤怒,否则她也不会折返身,走到那桌面前,笑着问:“不应该吧?这王妃不是新婚之夜就逃走了,想必与王爷感情不好罢?”
在这胡说八道什么呢?她走了晏子展没追,走了这么久却说他是为她惩治二皇子?也未免太无稽。
那两人笑:“没想到孔掌柜也知道这事?”
“原先都城传得沸沸扬扬,大多数人都猜是颐亲王太过狠厉冷血将王妃吓跑。”
“久而久之,也有人猜测是王妃的过错,甚至传到后来,还有王妃和王府下人一同私奔的版本。”
孔妙禾:……
这她倒是信,民众似乎对于宗室八卦格外感兴趣,传什么版本出来都有可能。
那人又说:“可眼看着谣言愈演愈烈,从王府又传出了新的消息。”
“说是王爷亲自说的,是他不好,惹王妃生气了,而王妃不是出逃,是出去游山玩水散心去了,是会回来的。”
“这原先都是大家瞎猜,难得有这个消息是有消息来源的,应当是八九不离十了。”
“小夫妻间赌赌气也是正常。”
“可不是。”
孔妙禾:……
那人眼见孔妙禾似乎对这件事也颇有兴趣,忙拽了拽孔妙禾的衣角,俨然将她拉入八卦讨论小组的模样。
“孔掌柜,我可听说,王爷这次惩治二皇子,正是借此机会向王妃讨好示弱,请王妃回府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