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岭顿了顿,硬着头皮道:“下属猜测,刺客恐怕是现将暗卫杀死,以后才去行刺梨子姑娘的。”
沈惊寒冷笑一声,“继续查,这件事必须查到底。”
“属下遵命!”秦岭恭敬地行了一礼,领了命便出去了。
夕阳斜斜落下,澄黄的光自窗户照入屋内,正好落在沈惊寒的脸上,却无半分暖意。
忽听里间的人极为难受地□□了一声,沈惊寒迅速站起身往里走去。
也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做了噩梦,阮棠梨的额头上又冒起细细密密的汗珠,沈惊寒坐在床边,用手帕给她擦干净。
放下手帕时,沈惊寒的手无意间碰到阮棠梨冰凉的手,他伸手摸了摸另一只手,亦是冰凉一片。
沈惊寒把手帕放好,又将她两只手拢到自己掌心内,给阮棠梨暖手,他抬起阮棠梨的右手,找到那一排牙印,低头亲了亲。
感觉到那双冰凉的手一点点有了暖意,沈惊寒才放下心来,正欲把她的手放到被窝里,却又听到床上的人细声梦呓:
“沈惊寒,我好疼啊……”
“我不想让你这么疼的……”
“你不许怪我呀。”
第65章 光怪陆离 她与池怀述勾结,根本不配当……
阮棠梨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里, 她和沈惊寒成亲了,凤冠霞帔,绣着鸳鸯暗纹的盖头挡在她的眼前, 手里抓着牵红。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 也不知道周围都是什么人,但她知道牵红的另一端是沈惊寒。
四周喧哗吵闹, 阮棠梨的心跳声却震耳欲聋, 拜过天地后,她被送入洞房。
等了很久,沈惊寒也没有回来,屋里又有嬷嬷看着,阮棠梨不敢私自掀开盖头, 时间一点点过去, 阮棠梨的心也愈发焦躁。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响起一阵吵闹声, 却不像是闹洞房的动静, 阮棠梨凝神细听,却猛地听到一句——
“本官奉旨捉拿逆贼沈惊寒!尔等休要挡路,否则休怪本官手下无情!”
说话的人是池怀述, 阮棠梨猛地一惊, 她立刻把头上的红盖头扯下来,或者裙摆就要出去, 哪料才跨出一步,她竟被两个嬷嬷合力架起来,扔回床上。
阮棠梨看不清那两个嬷嬷的脸,却能清楚地感觉到她们的压迫与冷漠。
“王妃,王爷还未进来, 王妃不能擅自出去。”
其中一个嬷嬷弯腰捡起那块红盖头,抬手扔到阮棠梨的头上。
“你们听到外面的声音了没有!有人要来抓王爷,你们让我出去,我要去看看!”阮棠梨又扯下红盖头,起身要出去,两个嬷嬷没动作,阮棠梨却发现自己丝毫动弹不得。
再往身上看,阮棠梨的手脚都被绑了绳子,两个嬷嬷站在她身边,异口同声道:“王爷还未进来,王妃不能擅自出去。”
二人说话语气十分僵硬,仿佛是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没有半点情绪起伏,听得阮棠梨头皮发麻,她动了动手腕试图解开绳子,没想到她越动绳子就越紧。
外头的声音愈发喧哗,阮棠梨在这昏暗的屋子里急的满头是汗,却什么也做不了。
忽然间,红烛微晃,房门突然被撞开,一股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阮棠梨望着门口,心瞬间猛跳了一下。
如傀儡一般的两个嬷嬷突然有了动作,她们肢体僵硬,极为缓慢地往外走,嘴里念叨着:“王爷来了,请王爷掀开盖头,与新娘共饮合卺酒。”
来人脚步踉跄地进入里间,昏暗的灯光下,阮棠梨只看到一个浑身是血的人。
鲜血将他的脸都染红,几乎辨不出五官,阮棠梨却一眼就看出此人就是沈惊寒。
“久等了。”沈惊寒的剑插在地上,艰难地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阮棠梨面前。
一只满是鲜血的手伸到阮棠梨面前,掀起盖头前,沈惊寒极为温柔道:“对不起,我来晚了。”
正要挑起盖头,一道刀剑刺破血肉的声音在阮棠梨耳边炸开,温热的鲜血瞬间喷洒到阮棠梨的身上、脸上,而沈惊寒的手也再无力抬起,缓缓落在她的身侧。
红色的嫁衣呈现大片大片的暗红。
那是沈惊寒的血。
鲜红的盖头沉甸甸地压在头上,血腥味裹挟着熏香充斥着整个房间。
她看不见是谁拿的刀,是池怀述,还是姜鱼雁?
沈惊寒软软跪倒在她身前,匍匐在她的膝盖处,他的脸贴在阮棠梨的大腿上。
浓黑如墨的眼眸望着她,有些微的温柔溢出,他眼中有光,有眷恋,有解脱,有许许多多复杂的情绪,却唯独没有求生的欲望。
“还是……没能走到最后……一步,休书在枕头下,”沈惊寒说话断断续续,像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你好好的。”
“沈惊寒!”阮棠梨惊叫出声。
她想动,她想伸手抱住沈惊寒,可她却怎么也动弹不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沈惊寒越来越虚弱,直到燃尽最后一点生命。
然而阮棠梨还未来得及悲痛,画面一转,她又在皇宫中了,彼时的她,身着华服,正吃着剥好的桔子。
一旁的宫女给她轻轻扇风:“娘娘,今儿皇上又去了陈贵人那儿,想来是不会过来了,娘娘可要歇下?”
阮棠梨愣怔半晌,她放下桔子,提起了裙摆走到门口,却见暮色四合,深宫隐藏在无边的夜色中,寂寥又冰冷。
“当今圣上可是曾经的瑞王?”阮棠梨喃喃出声。
“娘娘,您是不是又想起……”宫女的话没有说完,提起精神安慰道:“娘娘,您莫要难过,皇上只是这段时间比较宠陈贵人,过段时间便好了。”
浓黑的夜空中一丝星光也无,阮棠梨兀自看了会,便转身回去,她让人熄了灯,便躺到床上,准备睡觉,但她向来耳朵听力极好,陈贵人所住的宫殿又离她极近,阮棠梨几乎可以听到她和沈惊寒的所有对话。
耳鬓厮磨,一如他们从前一般。
阮棠梨蜷缩着身子,将整个人藏在被窝里,却怎么也无法隔绝他们的欢声笑语。
不是……不该是这样的!
沈惊寒怎么会,怎么会和别的女人这样柔情蜜意,极尽温柔!
隔壁的声音源源不断地传来,阮棠梨的心好似被剜去一块,又空又疼,可她却一点儿眼泪都流不出,眼眶干涩,像是早已把眼泪流干了一般。
不会的……这不是真的!
蜷缩在被子里的阮棠梨忽然记起一丝不对劲。
在记忆的深处,她想起自己好像被小桃花抓住后让人刺了一刀,怎么现在会在这?
此念一起,周遭事物如镜子破碎一般尽数坍塌,只留下无边的黑暗。
“阮棠梨,阮棠梨!”
听到有人远远地喊她的名字,阮棠梨迷茫地转身,似乎在找声源,可却什么也看不到。
“阮棠梨,你醒醒!是不是做噩梦了?”
熟悉的声音再次响起,阮棠梨迟钝的脑袋慢慢反应过来,她强撑起沉重的眼皮,终于在黑暗中窥见一丝光亮。
光线越来越强,阮棠梨皱着眉又闭了闭眼,适应了一会才睁开。
眼神聚焦后,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沈惊寒。
他很疲惫,像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过了。
衣衫褶皱不堪,向来光洁的下巴也浮起淡淡的青色,眼眶下的黑眼圈极为明显,但那双黑眸却熠熠生辉,仿佛藏了万千星辰。
然而阮棠梨看到他的脸就想起方才在梦中,沈惊寒和另一个女人温声笑语,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梦里哭不出来,现在却是极为汹涌。
上一刻沈惊寒还沉浸在阮棠梨醒了的喜悦中,下一秒就见她哭得梨花带雨,心一下子就被攥紧了。
“怎么了?是不是那里疼?”沈惊寒伸手给她擦去眼泪,温和地问道。
阮棠梨摇了摇头,眼泪却掉得更凶了。
她自己也分不清是在哭沈惊寒对其他女子情意绵绵,还是在哭沈惊寒在她面前死去,她却什么也做不了。
阮棠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良久,才感觉到随着她的抽泣,腹部一阵一阵地疼。
“呜……我好疼,沈惊寒,你太渣了,你竟然……竟然当着我的面和别人……嗝!”阮棠梨抽抽噎噎的,眼泪全糊到了沈惊寒的手上。
沈惊寒没有半点嫌弃,用手帕给她擦干眼泪,又低头在她眼睛上轻吻了一下,却尝到一丝咸味。
“是不是做噩梦了?别哭了,眼睛都红了。”沈惊寒替她理了一下额前的碎发,又问道:“肚子饿不饿?”
哭了一阵,阮棠梨就浑身无力,头晕目眩。
虽然没感觉到饿,但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需要补充点能量了,便点了点头,也不想再提到方才做的梦。
一直在厨房温着的粥很快被送上来,沈惊寒小心地把阮棠梨扶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因着伤口在腹部,阮棠梨起身非常艰难,即使靠在沈惊寒身上,伤口也很疼,沈惊寒双手揽着她,舀了一小勺粥吹了一会儿,才送到阮棠梨嘴边。
喝完一碗粥,阮棠梨疼得冷汗都下来了,沈惊寒连忙将她放下,又给她擦汗。
沈惊寒这样体贴,阮棠梨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又做了一个新的梦,但伤口处的疼痛却又无时无刻提醒她这是真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