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阮棠梨的声音,沈惊寒连头都没抬一下。
祁才则是已经回过神了,他用极其复杂的眼神看了阮棠梨一眼,随后离开了书房。
买床、贴身侍婢……
阮棠梨人都傻了。
她怎么想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如果沈惊寒觉得把她放在自己身边看着,那恐怕她是没法再向池怀述传递消息了,不过退一步来说,能保住小命倒也不错。
书桌前,沈惊寒似乎沉浸在那幅被毁的画中无法自拔,完全忽视了阮棠梨的存在,但阮棠梨却是非常不自在。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书架前站一会儿,又悄悄走到窗口,透过窗户缝隙看外面。
原来的工作岗位已经被另一个丫鬟所顶替,那丫鬟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茫茫然地抬起头,眼睛扫了一圈没看到人,又低头继续扫地。
不知为何,阮棠梨的心情忽然平复下来,她找了个椅子坐下,手肘搭在扶手上,撑着下巴。
“沈惊寒,你要我做你的贴身侍婢,是为了监控我吧?”阮棠梨的声音软软的,听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沈惊寒没回答,她便继续说:“既然咱们已经知道对方的身份和处境,不如就摊开说了吧。”
“你要监视我可以,但我不做你的贴身侍婢,也不会服侍你。”
“你觉得,”沈惊寒突然低吟一声,他把笔放下,左手挑起那副画,慢条斯理地撕了个粉碎,他看向阮棠梨:“你还有别的选择么。”
桌上一片狼藉,阮棠梨一度觉得他撕碎的不是画,而是另一样虚无的东西。
“当然有,我是池公子安插过来的卧底,如今却和王爷的安危息息相关,我自然可以选择牺牲自己来替池公子铲除王爷……”
阮棠梨话说大半,只见沈惊寒身影一闪,眨眼间就到了她面前。
黑色衣袍恍如一座大山向阮棠梨陡然压去,带着极具压迫性的强大气场,阮棠梨登时心慌如麻。
那一双墨瞳紧紧看着她,眼底深处似有无数暗涌波动,阮棠梨瞧得心惊,下意识往后缩了缩。
“铲除本王?”
低哑的嗓音传入耳内,声线暗沉,却又透着彻骨的冰冷。
一丝冷笑滑出喉咙,沈惊寒看到她因为害怕而绷直的肩颈,眼中闪过一丝愉悦,“除了本王,没人能伤你,包括你自己。”
这不是在开玩笑,他真的做得出来。
阮棠梨几乎是瞬间意识到了这一点。
不过她也没真想牺牲自己成全池怀述,虽然池怀述是她的男神,但还是小命比较重要。
“那个,王爷,你应该不会自残吧?”阮棠梨颤抖道。
“不一定。”沈惊寒直起身,轻飘飘地说。
阮棠梨:“……”
-
半天不到,整个瑞王府都知道常年不近女色的瑞王身边多了一个妖娆妩媚的贴身丫鬟。
在沈惊寒的有意放任下,这些传言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离谱。
太阳下山前,京城里最大的茶馆里已经议论得沸沸扬扬了。
最广为流传的有三个版本。
其一,瑞王府内有一粗使丫鬟因长相貌美而自卑,终日易容见人,却被王爷偶然见其真实面容,王爷对那丫鬟一见钟情,名义上是贴身侍婢,实际上是王爷的通房!
其二,那贴身侍婢实则是王爷从青楼买回来的娇俏美人儿,因为身份无法给其名分,只能让她做贴身侍婢,实际上是王爷的金屋藏娇!
其三,那貌美侍婢其实是瑞王的死对头池家公子送去蛊惑瑞王的,瑞王对她又爱又恨,爱时亲密,恨时用极刑相待,很是恐怖!
……
茶馆内,有个身着青衫的年轻书生正唾沫横飞地讲述他听来的事儿,大堂里所有客人都把视线集中在他身上,甚至有二楼雅座的客人也被吸引过来。
“且说那贴身侍婢,那在下可是极为熟悉的,曾几何时,我和她还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呢!”青衫书生得意洋洋道。
众人笑着吁了一声,显然是不信。
“你们信也好,不信也罢,我知道那丫鬟名为梨子,全名叫阮棠梨,是我们村上一户人家的侄女儿!她当年在我们村上……”
楼梯上,一个身着白色襦裙的女子泪水在眼里打转,却还坚持听着。
纤细的左手死死抓着楼梯扶手,因为用力,指尖泛白。
“小姐,这书生说的定是假的,瑞王殿下向来不喜女色,又怎会如他所说的这般……下流。”女子身后梳着丫鬟髻的侍女低声道。
“你们说,梨子这般貌美,咱们村上的人都被迷得神魂颠倒,王爷也是人,怎么可能见了美人儿都不心动?”
说完,那书生哈哈大笑,大堂的众人也意犹未尽地散去。
“小姐,天色不早了,再不回去老爷该急了。”侍女小声提醒道。
“我们去瑞王府。”
书房内,沈惊寒正在看书,而阮棠梨不知从哪拿来一支毛笔,百无聊赖地在纸上涂涂画画。
没有言语,倒也和谐。
然而一阵敲门声打破了这份安静,祁才进了书房,恭敬道:“王爷,陈家姑娘求见。”
陈家姑娘?
阮棠梨一听这名字就来了兴致,她把毛笔放下,沈惊寒还没说话,她倒是先笑盈盈地问道:“哪个陈家姑娘?莫非是陈意兰?”
这位陈意兰,阮棠梨记得很清楚。
原书中,她对沈惊寒一见钟情,从此无法自拔,非他不嫁,哪知沈惊寒郎心似铁,竟是半点不动心,白白耽误了陈意兰的大好时光,最后只能下嫁给一个纨绔,一生都郁郁寡欢。
这厢,祁才听到阮棠梨的问话,一时间摸不准要不要回,犹豫了片刻,却听到沈惊寒淡声道:
“不见。”
想到门口陈意兰双眼通红的模样,祁才心下不忍,劝道:“王爷,奴才见陈姑娘脸色苍白,神情忧郁,王爷当真不见吗?”
沈惊寒还没开口,阮棠梨就在旁边帮腔道:“对呀,人家姑娘大老远来看你,你见都不见,多伤人心啊。”
“啪——”
沈惊寒把书扔到桌上,抬起眼皮,冷冷看着他们,一字一顿道:“不见。”
第11章 陈家姑娘 大型吃播现场。
没有好戏看了,阮棠梨怏怏不乐地坐下,拿起毛笔继续在纸上涂鸦。
这般态度,几乎是不把王爷放在眼里了啊!
但是王爷却一再地纵容,丝毫不生气,祁才极度震惊,甚至开始怀疑,他作为王爷的贴身侍卫和王府里的主管,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难不成现下京城里最时兴的传闻是真的?
即使内心惊涛骇浪,祁才面上却未表现出丝毫,只向沈惊寒行了一礼,“奴才遵旨。”
出了书房,祁才径直往大门走去。
王府前厅,陈意兰坐在椅子上,贴身侍女朔雪则在她身侧站着。
天色已晚,余霞最后一点光消失于天际,厚重的夜幕降临,朔雪见祁才迟迟没有回来,心下不免有些焦急。
“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回府吧,现在天都黑了,若是被人知道小姐这么晚了还在瑞王府,怕是要被人说闲话的。”朔雪心里着急,忍不住劝道。
哪想陈意兰却是轻叹一口气,望着那幽□□路上微弱的灯光,喃喃道:“若是传出闲话能让我嫁给他,倒也是不错。”
“小姐!”朔雪急急叫了声,“这话可不能乱说呀,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万万不能……”
朔雪的话才说了一半,就见祁才打着灯笼来了。
只有他一个人,沈惊寒……没有来。
陈意兰眼中期望的光瞬间熄灭,她站起来对祁才勉强一笑,“王爷可是在忙?”
这六个字她说得分外艰难,仿佛花了她全身力气,祁才心里也是叹息,只能尽量周全地说:“王爷正忙着处理事务,恐怕今日也是没空了。”
陈意兰咬着嘴唇不说话,也不起身离开,只固执地坐着。
“王爷身边……当真多了一个貌美侍婢吗?”陈意兰犹豫着说。
其实这话不该从她一个未出阁的闺秀口中说出,她没有立场也没有资格。
祁才听了也是一愣,有些为难道:“陈姑娘,莫要再问了,这些事是王爷的私事,不是陈姑娘该过问的。”
“我懂了。”陈意兰垂下眼眸。
片刻后,她站起来,朔雪为她披上一件白色的披风,陈意兰道:“时候不早了,既然王爷在忙,我也不便打扰,这就告辞了。”
祁才稍稍松了一口气,亲自为陈意兰掌灯引路,“夜黑露重,王爷担心陈姑娘,特意嘱咐奴才安排了一辆马车护送陈姑娘回府。”
陈意兰嘴角泛起苦笑,“如此替我谢过王爷了。”
送到门口,祁才亲自看着陈意兰上了马车,才转身离开。
马车里,朔雪见自家小姐神情落寞,眼中似是又要泛起泪花,连忙安慰道:“小姐,王爷特意安排了马车送小姐,想来也是念着小姐的。”
“这些约莫都是祁才私自安排的,王爷若是真念着我,又怎会次次避着我呢。”陈意兰的声音越来越低,直挺着的背脱力般松懈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