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知珩愣了一下,半晌,他轻吐出一句轻飘飘的话,“巧言令色。”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插不上话的伍一海,那张刚正英武的方块脸挂上了一言难尽的表情。
他不应该在这里。
第82章 孤让你看见,好不好? 越发粘人。(捉……
宣帝人是醒了, 但情况没有多好,毕竟是连下好几回入颅针,光是这个对身体的损伤, 就不少。
萧知珩本来是要进宫的, 但是被一个人拖住了脚步。
侍卫匆匆从外面回来,道:“殿下, 侯爷请您到相国寺一趟。那个逃亡的逆贼抓到了。”
萧知珩倒是没有想到苏成渊动作那么快, 原本他以为没有十天半个月,是等不到消息的。
这逃亡的逆贼就是三皇子府里那个幕僚,此人阴险狡诈,暗中联络北漠人,几番牵线搭桥, 煽动怂恿皇子放火造反。
最后幕僚眼看三皇子要败, 最后关头,弃主而逃, 为了逃命, 甚至亲自断了主子的后路。
不得不说,这是个心狠手辣的狠角色。难怪这人躲在阴沟里蛰伏那么多年,还能成事。
萧知珩听侍卫说完后, 扯唇笑了一下, 淡淡道:“正好。今朝诸事不利,孤也该去相国寺上一柱香了。”
“去安排吧。”
侍卫很快就退下了。
这日天气不好, 还没出门,天就下起了绵绵的细雨,春寒袭人。
因为接连出事,现在叶葶都有点怕萧知珩独自出远门了,谁知道他出去一次, 又要出点什么事?
叶葶愁容满面,萧知珩自然是看出来了,他的感觉也很敏锐,笑着问她,“怎么孤发现,每次孤一出门,你就一脸不高兴?”
叶葶抬眼看他。
还没来得及说话,她就先听到了太子殿下心里隐晦的声音。
【果然越发粘人了。】
【今后她怕是一刻都离不了孤了,有点麻烦,但这也不是不可以……】
叶葶:“……”
她把手炉递到了他的手上,有点无奈地回道:“没有不高兴。殿下每次出门……总要出点什么事。我看不见殿下,会担心。”
人在眼跟前她都担心,更别提她看不见的时候了。
萧知珩伸手接过了手炉,但也把她的手握住了。
他垂眼,静静地看她的手,温声问道:“那孤让你看着,是不是就可以放心了?”
叶葶一愣,明明是很简单随意的一句话,不知道为什么她听出了一点认真的意思来。
他说让她看着,便是什么都不隐瞒。
她心里有点柔软。
好像太子殿下就是这样的,轻描淡写的语气像是在糊弄人,但其实是纵容更多。
萧知珩见她没出声似在走神,笑道:“不说话,是觉得还不够?”
叶葶摇头,道:“够了够了。”
萧知珩‘嗯’了一声,言出必行,等马车备好了,他便直接带她一起出门了。
他们到相国寺的时候,雨也没有停。天色暗沉沉的,山高路滑,实在是让人的心情好不起来。
叶葶之前就听说过相国寺,以为是香火旺盛的佛寺,没想到了地方后,她才发现这地方,要比想象中清冷许多。
当然也不是破败落魄,此处当初辉煌巍峨的痕迹还在,只是现在风光不再,寺庙里一切看起来都灰蒙蒙的,少了一点人气。
没过多久,这些日子忙成了陀螺的苏成渊就出现了。
只是他看到叶葶的时候,愣了一下,随后他便合掌行了佛礼,意有所指地笑道:“殿下万年不来一趟,上个香还拖家带口,当真是心诚。”
萧知珩:“自然。”
苏成渊微微一笑:“殿下您曾在这里供了一座长明灯,香油几年前就烧干了,不知您还记得这件事吗?”
叶葶听得眉心一跳。
人亲自供的长明灯不就是长命灯吗,烧干了可还行。
她当即道:“记得,当然记得。殿下供的是哪一盏?”
苏成渊笑吟吟地指了一处,稀稀疏疏的灯架上,熄灭的比燃着的多。
画风也是很潦草、很晦气了。
叶葶走过去,看着落灰的佛灯,竟然一时间无从下手。
萧知珩看着这些晦气的灯有些心烦,本来是想让人扔了的。
但他想起了什么,就忽然笑了一下,道:“孤忘了,你信这个。”
叶葶听了也是一愣,她也是许久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什么意思。
她一开始跟他胡诌过,她信佛。
她都忘了,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这种一点都不重要的事。
接着,萧知珩就命人去弄供灯的东西了。叶葶就不得不要上心了,佛前不戏言,她倒真是来上香了。
苏成渊在旁边看着,行佛礼。
萧知珩却是开口问道:“人呢?”
一说到这个,苏成渊脸上的神色就变得有点疲惫,回道:“在寮房关着。”
萧知珩点了点头,也没废话,抬步就过去。不过在他走之前,突然苏成渊开了口,“殿下先留步。”
苏成渊面上有点犹豫,忍不住提醒道:“此人事败落网,性情已癫狂,可能有些言行无状……”
萧知珩勾唇轻笑,幽幽道:“是吗?那孤更要去听听是什么疯话了。”
苏成渊欲言又止,最后只好作罢,让人过去了。
萧知珩去了寮房,开门就见到了一个手脚被锁住的人,蓬头垢面,形如枯槁,后背佝偻,俨然像是个老人。
但萧知珩知道并不是,这个人年岁不高,甚至还算是年轻的。
只是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把自己弄成了这个鬼样子。
幕僚抬头看清来人,嘶声笑了一下,“想不到最后,我竟是落在太子殿下手里。自愧不如,太子殿下高招。”
萧知珩神色冷漠地看着,道:“彼此。你教唆萧知炎造反,暗中筹谋多年,不择手段,可惜时运不济,只差一步而已。”
幕僚眼里带着一丝嘲讽,道:“三皇子行事莽撞,野心勃勃却自负,煽风点火就能被蛊惑,这样的主子本就成不了事,情理之中的事,有何可惜?三皇子跟太子殿下当年相比,相差太远了。”
此言一出,萧知珩的眼神瞬间就冷了下来。
周遭的空气仿佛也在一瞬间冷凝了下来。
当年之事,就是在行宫那件事,太子涉嫌谋逆案,差点被赐死。
这一切,是乱臣贼子谋划的,所有的事情也都跟这个人有关。之前那个老马夫,必然是此人安排的,用的就是煽风点火的伎俩。
曾经的祸事如今再度重演,当年太子身在其中,面临同样的威逼利诱,始终冷静待之,不配合不上钩。
而如今三皇子一被煽动就真的造了反,在皇位面前,双眼被利益所蒙蔽,直接就走上了死路。
只不过太子的选择截然相反,结果也好不到哪里去。
当年太子涉案被宣帝猜忌,中毒后大难不死,因此丢了大半条命,缠绵病榻,每到一年秋冬,过着生不如死的日子。
萧知珩还没说话,旁边的伍一海面露怒色,抽出剑,直接就刺到幕僚的脖子。
幕僚动作静止,僵硬的面皮扯出一点笑,吊着眼皮,道:“殿下息怒。我教唆了三皇子纵然是罪大恶极,可这不也是帮了太子殿下开了路,顺便除掉了一个绊脚石吗?殿下明察,三皇子死了,皇帝受其所累倒下,这一切都是我送给您的赔礼。”
伍一海面色变幻几瞬,急声道:“一派胡言!殿下,此人舌如弹簧,最擅挑拨是非。”
萧知珩轻轻地抬了手,示意伍一海不要轻举妄动。
他淡淡地问道:“所以,你是想告诉孤,你其实是孤的帮手?”
“不敢。”幕僚垂下头,道:“我做这一切,不过是为了当年之事,给太子殿下赔罪罢了。”
萧知珩笑出了声音,笑声回荡在死寂的寮房中,显得有点突兀。
赔罪是这个赔法,那被冒犯的人若是命薄一点,脑子稍微迟钝,就直接死无葬身之地了。
所以萧知珩这一刻就直截了当地揭穿他,道:“自己想造反就造反,想报仇就报仇,说这些恶心话,是想让孤替你弑君吗?”
幕僚面色一僵。
不过他很快就恢复了过来,僵硬的面皮也是笑着,道:“殿下大可不信。可殿下心里大概也清楚,只有皇帝被别的皇子逼死了,什么都不曾留下,您才能顺利继位,不是吗?”
萧知珩脸上的笑意还没散去,眼神是冷的。
幕僚笑容更深了一点,道:“太子殿下如今形势大好,眼看离皇位很近,可皇帝最后未必会选择殿下。只要可用的皇子还没死完,他就不会轻易选择殿下。”
“你想说什么?”
幕僚的眼里带着一丝狠意,直勾勾地看向萧知珩,道:“太子殿下想想,您这一身的病痛都是拜谁所赐?元后病故后,东宫也一同没落。”
“皇帝登位前所经历的争斗并不比眼下少,朝局更乱,元后为了帮皇帝夺位做了很多。而皇帝上位后清洗朝堂,为了揽权,纵容奸人陷害忠臣、坑杀边疆良将、铲除旧族势力。说到底您和元后,都是皇帝当初拿来拉拢和安抚旧臣世族的工具罢了。等皇帝地位稳固了,自然要把威胁到自己的绊脚石都除掉,死不了的就废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