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树似乎有些意外,欢喜溢于言表,“啊呀,商先生这个称呼我太喜欢了。”
热爱逻辑和犯罪心理的富二代,听到的尊称从来都是“夏公子”,今天难得被认可了事业,还是商皑这种人物。夏树欣喜若狂,连忙要追上去喋喋不休。
然而商皑却彻底忽视了这位夏公子双眸中的蓬勃热情,在他展示话痨技能之前,沉默地转身离开。
夏树垂头丧气,很是忿忿地望着商皑离去的背影。
“真是冷漠呢。”
商皑匆忙下楼的步伐在搜寻会场一圈后,渐渐停下。
没看见要找的人,他的眉宇缓缓皱了起来。
在会场各个角落都走过一遭,仍旧一无所获,商皑转身朝套房而去。
推开房门,隔绝了宴会嘈杂的房间宁静祥和。
房间里没有一丝亮光,商皑随手在墙面按下一盏壁灯。
温暖脆弱的光被漆黑的屋子锁成小小的一团。
灯光外极浅的一层晕里,露出一角香槟色的银河。
商皑呼出一口气,紧绷的身子松懈下来。
他幽深的双眸映入和煦的柔光,朝着阳台不声不响地走过去。
掀起枣红色厚重的绸缎帘子,迷糊的一张小脸,从月光里抬起头来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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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湫感觉身体沉沉的,像是嵌在了床上一样,不管怎么努力,都睁不开眼。
脑子太晕了,全身被温柔包裹的感觉也舒服极了,留下的那一丝丝清醒的意识在贪婪享受里沉沉浮浮,明知道应该拒绝,但是身体却很诚实,一步步拖延着时间,找无数的借口。
她真是个没有意志力的人。
纪湫这样评价自己。
大概实在是觉得自己太没出息了,这种挫败感让她下定决心,狠狠把灵魂从安乐乡里揪了出来。
“呼~~”纪湫望着天花板。
总算醒过来了。
她从被子里伸出手来,按在大汗淋漓的额头上。
此前交涉难免饮酒,她知道自己的酒量,控制在合理范围内,有点头晕了,就回房准备休息。
哪里知道这酒的后劲是越来越大,她直接昏睡过去。
纪湫记得自己做了好长好长的一个梦,梦里的内容,仅仅只是闪现零星的画面,都能让她面红耳赤。
纪湫懊恼地把头钻进被子里。
她怎么可以做这样的梦。
正羞愤间,听见一阵敲门声。
纪湫起身打开门,吓了一跳。
见她一副见鬼的模样,商皑不禁眉间一跳。
“你做了什么亏心事吗。”
他面无表情地打量着纪湫。
纪湫侧开身子,“你来干什么?”
商皑一脚跨进,“这也是我的房间。”
纪湫像是想到了什么,跟了几步,摸着后脖子,“你第一次来吗?”
商皑卸下腕表,“不是。”
他回头神色狐疑,在纪湫微愕的目光中,风轻云淡地补充,“第二次,上一次给你送项链。怎么了?”
纪湫下意识触了触脖子间冰冷剔透的物体,“没有,我只是想,如果你不知道我可以提醒你……你的东西在柜子第三层。”
商皑高大的身体几乎把光遮了严实:“好的,谢谢。”
纪湫坐回床边,松了口气。
梦虽然真实,但幸好依然是梦。
纪湫看不到的角度,商皑解开纽扣的动作不由慢慢放缓。
眼角闪过一线莫测。
纪湫自顾自发了会呆,突然从床上起身。
她本想要问什么,低视野中纳入一抹可疑的景色,她意外地怔住。
商皑似乎不愿意被这样注视,手指将衬衫领子合拢。
纪湫没有察觉商皑此刻的不耐,伸手按在他的手侧。
指腹冰凉,刺入肌理的瞬间,让他动作顿住。
纪湫抬起清澈的眼睛看向商皑,关切中藏着几分好奇。
“你受伤了?”
房间的光线昏暗,商皑脸上滑过一抹异色。
而后嘴角凉彻垂下,一下子把纪湫的手拨开。
仿佛不愿再多待半刻,最后一颗扣子自顾自松散着,转身拿起领带,“只是有些过敏。”
纪湫心中点滴的莫名其妙很快就消失无痕。
她望着商皑的背影,应了一声,“哦。”
商皑没转身,出门的时候微微滞住脚步。
仿佛这才想起了什么,眼角余光落在纪湫身上。
“你刚刚想问什么。”
纪湫挠挠脑袋,难为情地嘿嘿笑了下,“不好意思,我忘了。”
商皑唇线抿直,没回答,转身消失在了门外。
安静无人的走廊,男人纤长的指上,缠绕着光彩奢华的绸带,像是难得出现心不在焉,早已熟悉的打法却几次重头来过。
走出巷道,迎面走来一个年轻人。
祝桑没想到会在这里碰见商皑。
心头挂上一抹奇异,一向桀骜自信的青年,视线却不由自主落下分毫。
“商总。”
商皑往前走进一步,“好久不见。”
祝桑有些意外,因为他此前并未见过商皑,当下伸出手礼貌地握去。
商皑眼睛里,流转着祝桑这样的年轻人完全没有办法琢磨的机锋。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应该才十四岁,江氏慈善晚宴。”
祝桑忽然记起,“我那个时候应该还没去做练习生……”大概是终于找到了可以缓解尴尬的话题,祝桑总算有勇气去看商皑,然而也就在此刻,他的视线捕捉到了一抹红痕。
喉结下方,领带松散处,若隐若现的……秾艳痕迹。
商皑似乎才有所察觉,滴水不漏地致歉,“不好意思,从房间出来的有些匆忙,有急事要处理,所以……”
祝桑唇角弧度僵硬,“原本也不是宴会区,并无不妥,商总不必道歉。”他喉咙忽然干涩,发出的声音有些沙哑,“既然商总还有急事,那我就不打扰了,再见。”
青年人微微暗着脸,路过时,入鼻一阵熟悉的味道。
只要是认识她的人,闻过一次就不会忘。
青年手心刺麻,无论如何攥紧,也无法拿准痛处。
浑身的难耐让他突然焦躁起来,连系统训练过的步调都失了节奏。
大概从不在意旁人如何,商皑若无其事地合上了眼。
慢条斯理地将领带绕成结,微仰着下巴,往上一收,清脆的裂帛声回荡在走廊间。
左右调整着领结的位置,目光下澈间,暗影蛰伏。
待走廊清净无人,男人理好领边,下颌微抬之时,唇角似有微勾。
外面漆黑一片,玻璃窗前,纪湫遥遥望着雪松。
兴许是待得无聊了,她从后面绕到了门前层层叠叠,高低错落的木质露台上。
视线远眺,视野里突然纳入一个她最不想见到的人。
纪湫把一缕本就已经很乖巧的额发撩去耳后,目光顺道挪开,满脸若无其事地转身。
抱着对方一定没发觉的心态,纪湫绕着栈道下了一个露台又一个露台。
然后就和来人撞了个正着。
纪湫后退半步。
心里油然而生一股绝望。
不用看,光是那钻进鼻子里的冷茶香,就能帮她辨别出来者何人。
正如商皑那句戏言,她做了亏心梦,今天不宜与他交谈。
然而今天却势必不能如她所愿。
纪湫还算从容地做好表情管理,顺着他雪白的衬衫西装,目光步步攀上,迎上商皑那张不能说愉悦的脸。
月色下,暗影冻结在男人的下颌。
逆光的位置,商皑的眼睛看上去很是幽凉。
让明明还未到午夜的环境,骤然生出凌晨的沉寂。
纪湫脸上挂着客气的笑,从善如流地评价起天气,“好冷啊……你大半夜的出来,难道都不冷吗?”
商皑没有回应她的话,视线未曾挪开。
其实纪湫一点都不冷。
商皑的视线像是自带温度,烫得有点出乎意料了。
纪湫光被他这样看着,就有点上脸……
过了好半天,她都想好怎么借口离开,却听商皑似叹息一声。
再看时,他的眉目有所松缓。
视线偏过,放在银白色的轻纱褶皱间。
“这件衣服,比起刚刚那套,会更舒服一点吗?”
纪湫眨眨眼,这才领会过来。
身上这件抹胸礼裙,竟然也是商皑给的吗?
她还以为是宥茗……
毕竟之前她跟宥茗说过一嘴,有关于借一套舒服方便点的礼服的事情。
“当然,这套很漂亮,也很好看。”
商皑似乎这才心情满意了些,脱下外套将她裹在身前,于她意外的注视下,将她的头发抓在手里,从外套拨出来。
手指穿进她的发间,目光放在雪白的后颈,刻意慢下来的动作,可以说是照料得相当不错。
“现在还冷么。”
商皑唇角带着笑。
姑娘眼中的讶异,毫不影响他自然流露出温情。
男人轻车熟路的样子,仿佛是与她早已习惯的亲密。
商皑坦然而温柔地望着,纪湫却慢慢将视线落在脚尖。
她岂止不冷……
是快热死了。
纪湫发觉她越来越看不懂眼前这个男人的行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