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麦一看见纸页的文字,顿时表情就变了。
她诧异地看着纪湫,纪湫却只是笑。
麦麦瞬间意识到了什么,便觉得纸上的黑子变得像火一样可怕,烫得她眼睛都涩痛起来。
——【你弟弟还好吗?】
麦麦拿上笔,重重写下字。
——【你想干什么。我弟弟已经死了,休想威胁我。】
之前夏树和商皑共同对麦麦展开调查,零零碎碎的信息拼凑出了一个家庭的惨剧。
麦麦和贺初序同岁,麦麦是厨娘的女儿,贺初序是家里的长子,他俩八岁的时候,贺初序的父亲出轨了麦麦母亲并诞下一子,这个时候贺初序的弟弟才出生一年半。
贺初序的母亲大受打击,和贺初序的父亲争论,没想到贺初序的父亲原形毕露,对他母亲大打出手,不堪暴力的母亲连夜出走,在极度的惊恐下,她只能带走大儿子。
贺初序的母亲家室优渥,当初是与贺初序父亲私奔到E国的,此次她回去以后,家主见到失踪多年的女儿大发雷霆。
贺初序的外公不认贺初序,两年以后,终于找到机会,瞒着贺初序母亲把贺初序送了回去。
贺初序回去以后,发现麦麦和她的母亲已登堂入室,而他那个当年只有一岁半的弟弟却在母子俩走后不久就死了。
后来,贺初序的母亲再婚,有了新生活。父亲也跟麦麦母亲结婚,从此两人的私生子有了名分,家中几乎没了贺初序的位置,他有家等于无家。
贺初序的遭遇和成长出来的危险人格吸引了孟兰宴,他加入蓝蝎会以后,就开始疯狂报复。
他一直认为自己死去的幼弟是麦麦母亲所害,因此在虐待折磨麦麦和她母亲的同时,也始终不放弃追寻那个被母女俩藏起来的,与他同父异母的弟弟。
贺初序身为蓝蝎会的高层,羽翼强大,麦麦知道弟弟总有一天会被贺初序找到,到时候不知道弟弟会受到什么样的凌虐,而她自己和母亲的死期也到了。
在这种极度的惊恐和无助之中,闵玉出现了。
为了保护弟弟,麦麦别无选择,只能投靠闵玉。
书中,贺初序的身世并没有被详细描写,商皑和夏树也是费了九六二虎之力才调查得这么深。
不过也幸亏多了这么件事儿,她才能在这绝境之中找到点出路。
现目前,纪湫几乎是等于深陷绝境。
她待在房间里,寸步不能离,消息进不来,也出不去,拖得越久,贺初序越容易起疑,喜娜和纪骁不用说,压根靠不住。
她不能坐以待毙,必须得做些什么才是。
而这个麦麦,是目前能够最快发展成自己人选择。
纪湫:【你这说的是真是假,于我而言都无所谓,但是你如果真的想救你弟弟,得从闵玉那边到我这边来。】
麦麦不可置信地望着纸上文字。
【你那天果然跟着我。】
纪湫坦荡承认,横竖麦麦早就发现了。
【小心被鸟尽弓藏,当闵玉一旦成功,你和你的弟弟就是负累。但你跟着我就不一样了,我没这么大野心,我只需要一双眼睛,而且你不必拿我当朋友,我们只是短暂的利益关系。】
麦麦低着头,沉默了。
跟闵玉相处这一段时间,她太明白那人的狡猾和阴毒了。
纪湫拿着笔,散漫地在指头间转动,没等麦麦回应,就又刷刷写下一行字。
【闵玉和孟兰宴,你死我活,总有一人会败。你确定要下这么大的赌注吗?你可以想想,不用这么急着给我答案。】
纪湫把纸张提起来,放到麦麦眼前,十秒过后,问道,“看清楚了吗?”
麦麦迟疑地点了点头。
纪湫把拨开打火机,将纸张燃尽,于火光中她微微一笑,起身离开了这间狭小的杂物室。
麦麦看着纪湫的背影,目光有些恍惚。
实际上最开始她去楼上,并没有真的要投靠纪湫,她不过是在按照任务要求接近她。
但现在,麦麦开始真正审视起了纪湫。
说不好听一点,纪湫可以说是蓝蝎会里的一“废”了,除了外貌,和比起普通人聪明点的脑袋,其余实力在一群蓝蝎会高层里堪称黯然无光。
她有多“废”?
废到就算这个时候,麦麦把纪湫来找她的事情对闵玉告发,对方都不当回事。
毕竟,目前看来纪湫的所作所为,在这场争夺战中,几乎起不到影响。
而她要求的也并不多。
与她合作可谓是‘刚刚好’。
有实力保护她姐弟,相对而言,又不会承担站错队的风险。
因为没人有这个闲心与纪湫作对,当然也不会去为难她背后的自己。
纪湫的力量不大不小,所以很安全。
但是闵玉狡猾多端,麦麦心知自己已经踏进了他的泥潭,现在想抽身,真的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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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湫原路返回,在经过门廊的时候,听到背后传来异响.
她如临大敌,顷刻间那人便追了上来,拍了拍她的肩。
“喝水吗?”
原来是纪骁。
纪湫大大地松了口气,转过身去,“你大晚上地不睡觉乱跑什么。”
纪骁手里提着个小灯,笑得一脸憨气,“我最近闹肚子。”
纪湫撇了他一眼,没工夫搭理他,径直就要上楼。
纪骁也没在意她的冷言冷语,连忙追上去,“我怎么这几天没见到商皑和那个琼斯?”
纪湫脚步不停,“你关心他俩干嘛。管好你自己吧。”
纪骁自顾自提问,“难道是因为调配令?”
纪湫眸子一动,停了下来,终于回头看纪骁。
在她居高临下的审视中,纪骁顿时领会,“我认识的几个都被调走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了,以前岗位的人全都被换了。商皑他职位高任务重,应该也被调走了吧。”
纪湫眯起眼,“你还有认识的人?”
纪骁脸庞瞬间就出现几分得意,“那是,我这样的交际小能手,在哪里都能吃的开的。几个大哥们对我都很好。”
如果孟兰宴真的下达了调配令,那商皑就危险了。
正是因为部署产生了变化,贺初序以为商皑在孟兰宴那里,孟兰宴又以为商皑还在贺初序管辖内,但如果对商皑的调配令一下来,商皑的消失将会立刻败露,到这时,情况可就糟了。
纪湫越想越心急,“外面情况怎么样了。你知道吗?”
纪骁茫然地摇摇头,“没怎么样啊。”
果然还是一问三不知。
孟兰宴做事缜密严谨,深藏不露,肯定不可能被纪骁发现蛛丝马迹,她就不该对此抱有侥幸。
纪骁向来没什么眼力见,纪湫的消沉全然感染不到他,仍是笑哈哈地追着打听,“为什么贺初序会突然来家里啊,还带了这么多人?哦——难道是因为上次郑惊渡暗杀你的事情被孟老大知道了,他派重兵来保护咱?哎哟哟,你可真有面儿!”
纪湫白了他一眼,“这面儿给你,你要不要啊。”
纪骁云里雾里,还没反应要回答什么,面前的门已经合上了。
没觉得吃闭门羹有什么不高兴,纪骁转身下楼时,还在苦思冥想,试图用他这木讷蠢笨的脑袋瓜,为这看似正常却又隐隐不正常的一切找出个合理的解释。
别墅里的守卫是轮班制,时间一到,就会换防。
比起第一日的部署,后面慢慢地进行了优化,在隐私和安全上做出最大程度的协调,别墅内部很少再见到全副武装的保镖。
于是,纪湫的行动也相对于自由了很多。
在度过了心急如焚的一晚上后,纪湫早早就醒了过来。
喜娜听见早铃,放下手中的活匆匆上了楼。
“这套衣服您试试,按照您的要求做的,宽松舒适。”
纪湫看了眼喜娜手中的针织裙,收回目光继续往脸上扑着粉。
高层在服装部都有专属分组,每天早上会把新做好的成衣送到住所。
纪湫的衣服从来都是按照孟兰宴最初的要求进行设计,无一例外秉承着法式轻熟优雅的风格。
最近纪湫开始有了自己的想法,让设计部加了些休闲元素。
毕竟,最近一段时间,她随时准备逃命,不穿点宽松的,怎么跑的快呢。
纪湫收拾好下楼,走到餐厅,看见贺初序盘着腿吊儿郎当地坐在桌边,一边吃着三明治,一边玩手机。
感受到她的存在,少年抬起头来,露出两瓣虎牙,“早啊。”
阳光从对面的窗户透进来,照得少年明媚动人。
脑子里属于昨日那凶神恶煞的形象,竟与眼前的人对不上号。
蓝蝎会中的这些人,或温柔或俊美,或纯真或妖冶。论起迷惑性,真是一个胜一个的乱人心智。
眼前的少年随性而坐,像春日里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神态纯净得不染杂质,一双雨花石似地眼睛亮闪闪的,润着温暖可亲的水雾。
纪湫努力让自己看上去亲切一些,去比肩他的热情。
“怎么不多睡会,还这么早呢。”
说话间拉开椅子坐下去,身侧的女佣娴熟地为她倒了一杯茶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