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鸡贼的人,多少有几分偏运呢!
厨房里,麦麦望着桌上的蛋糕,正在出神。
来自女佣的惊呼声打断了她的思绪。
麦麦开门一瞧,楼梯间的黑衣人与别墅守卫扭打在一起,从梯子上滚下来。
魁梧的大汉就在他门前被击毙,麦麦吓得赶紧关上门。
她背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呼吸好几下,才稳住受惊的心跳。
她的瞳孔紧紧缩着,捏着刀子的手抖个不停,只听“哐当”一声脆响,金属工具终于还是从手里落到了地板上。
然而也就是这一瞬间,麦麦惊醒了过来。
外面的打斗已经远去,她开了门,溜到了楼梯下面的储物箱后作掩。
等斜对面空出来,她又一口气奔了过去。
跑到中途,麦麦远远地看见对面走廊冲出来两道人影。
正是纪湫和纪骁。
两人正在疯狂逃命,不断地回头看,没注意到麦麦,直到双方差点撞上。
纪湫和纪骁诧异地望着忽然出现的麦麦,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被麦麦不由分说地拉进了边上的茶室。
手忙脚乱地钻进榻榻米箱子里,赶来的人只翻了翻最近的储物柜,就和追来的守卫打成一团。
纪骁就在榻榻米箱子里面,被两人交恶互殴的拳头锤得脑瓜子嗡嗡的。
待战局落幕,胜利者前去支援同伴,茶室里重新回归平静。
嵌在墙里的柜子被猛地打开,纪湫和麦麦乏力地从里面滚出来,被闷得面红耳赤。
轻轻将门关上后,纪湫一下子就瘫倒在地,成了条如假包换的咸鱼。
茶室的灯光极暗,四周的残留的檀香味融了浓郁的血腥气,合为一种令人极度不适的味道。
她脖子都支棱不起来了,只抬着眼睛,无力地盯着麦麦,用仅剩的力气问了句,“怎么回事啊。”
麦麦垂着脑袋,颓丧地坐在纪湫面前,“他们是来绑你的。但比起我所得到的消息,却提前五个小时。”
纪湫:“所以你才没告诉我?”
麦麦点了点头,过后又有些后悔,“我其实应该说的。这样你也能有所防范。”
纪湫已经累得说不出话来了,只对麦麦摆了摆手。
麦麦对于闵玉而言,不过只是一颗不起眼的棋子,他这种狡猾的人,不骗人才不正常。
对于麦麦所说的“防范”一词,更是无稽之谈了。
从计划到行动,时间原本就很紧张,就算是知道闵玉会来对付她,在一切未知的情况下,要如何防?
当它静止的时候,根本就是一道无解的题。
而恰恰得像现在,从静止成为运动,条件增增减减,分秒间变幻无穷,这道题才能有解开的可能。
思及此,纪湫忽然又有了些力气。
她直起身,“这次行动,你知道多少,全部告诉我。”
麦麦有瞬间的茫然,但时间紧迫,她来不及再问多余的话,最终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按照计划,现在正发生的一切,只是声东击西。真正的行动还在后面。”
麦麦说完,有些担忧地望向纪湫。
“您觉得这些可信吗?”
纪湫正留意着外面,听到麦麦的问题,有些黯然地摇了摇头,“我别无选择了。”
闵玉连准确的时间都不愿告诉麦麦,那绑架纪湫的行动方案会是真实可靠的吗?
老实说,纪湫并不确定。
但是她认为,闵玉这么做,并非是“欺骗”麦麦,而是“防备”麦麦。
他担心麦麦叛变,所以隐瞒了准确的时间,这样一来,即便是麦麦与人勾结,也没有反应的余地。
但同时又要麦麦配合行动,所以行动计划和路线八成是真的。
只是闵玉也没有想到,纪湫也早有出逃打算,且与他的行动时间相差不远。
这就产生了一个极巧的误差。
麦麦和纪湫简明扼要地商量了一个对策,话音还没落,就听见“哐当哐当”的急响。
纪骁的声音瓮声瓮气地从箱子里传来,“先帮帮我啊你们!”
榻榻米箱子上正好横躺着一具魁梧尸体,正正好压在开合处,倒霉的纪骁使尽了全力,那箱柜板子不过也只能开个毫厘。
两个女孩合力搬开尸体,纪骁全身汗漉漉的,哎哟哎哟叫唤着从里面翻出来,在地上成了滩烂泥。
刻不容缓,纪湫也不等纪骁修整完,趁着外面还算安全,蹲着身快速通过了二楼长廊。
看着纪湫健步如飞的鸭子步,落后接近十米的纪骁脸都白了。
等好不容易追上,虚得脱气儿似地抱怨,“你是涡轮增鸭吗!”
纪湫不搭理他,猫着身子躲进了陈列架后。
纪骁块头太大,只好委屈地把自己塞进大垃圾桶。
他刚藏好,便见尽头的阁楼天窗上跳下五六个黑衣人。
他们有如黑夜里潜行的游鱼,撑过栏杆轻缓地落到了二楼。
看来麦麦说得没错,现在所看到的这些人,才是真正朝着她来的。
他们应该趁着外面大乱,悄无声息闯进纪湫的房间,把她掳走。
躲在架子后的纪湫倒吸了口凉气。
不幸中的万幸,她赌对了,应该算是躲过了一劫。
接下来她要做的,是要在这些人没发现之前,从左面的梯子下到一楼,去到别墅后面的仓库。
纪湫在别墅里好歹也住了这么长的时间,对屋子结构还算熟悉。
因为之前这里有蓝蝎会重兵把守,所以她和麦麦一开始就排除了这条线路,但其实这条线路是通往仓库最直接的选择。
但因为两方武装人员的交战,部署产生了变化,这里目前反而出现了短暂的防护裂口。
纪湫难掩暗喜,等声音渐远,一阵风似地刮了出来,往楼道奔去。
纪骁更是连滚带爬,差点绊倒了垃圾桶。
仿佛胜利就在前方,她离冲出别墅只有临门一脚,却恰在这个时候,前方两米之遥的楼道爆发出一串激烈的枪声。
白色的纸张在空中被打得乱飞,粉尘和木屑大惊失色地翻卷,震耳欲聋的突突声吓得人胆战心惊,成堆的弹壳豆子似地从梯子滚下。
黑衣大汉被密集的机关枪弹火冲到墙面,伴随着惨烈的痛呼,重重砸在了地板上。
整个屋子像是刮起小范围的风暴,瞬间就把这小小的楼梯间毁得半面墙皮都没了,拐角那手臂粗的实木栏杆也留一半吊一半。
空气间的雾气还没散去,浓重的硝烟味和乱窜的粉尘呛得人口鼻火辣。
纪湫和纪骁差点没刹住脚,看着眼前的情形,被惊得顿时没了思考能力。
大约半秒,才开始后怕。
这样恐怖的火力,即便是出去半个身子,也会被打成筛子吧。
枪声骤停,安静的楼梯间响起了沉重的脚步声。
他每走一步,便伴随着木板一声吃力的“咯吱”,一下下的,像在催命,听得人头皮发麻,仿佛接下来登场的,是什么恶鬼夜叉。
走上最后一步台阶,那人面色惨白,眸中含血,转过身来,阴森森地看向了走廊口的两人。
对上这双戾气恒生的眼睛,纪湫只觉得心口猛然抖了下,没忍住腿突如其来的一阵虚软,向后退了半步,勉强站稳。
纪骁战栗地揪着纪湫胳膊,吓得两股战战,但无论他如何用力,纪湫却已经顾不上疼痛。
贺初序没什么情绪地直望着纪湫,眼帘下只吊着半颗黑眸,像一只魔鬼,从地狱里注视着她,一眨也不眨。
“去哪儿啊?”
贺初序沙哑出声,迈着脚步朝纪湫走来。
一边走,一边卸下了被打光的机关·枪。
他整个人的姿态并不正常,像生了锈的机械,僵硬而执拗地提着脚。
眼看贺初序伸手就能抓住她,纪湫破釜沉舟,从衣服里拿出了一只枪,打开保险,对准了贺初序。
“不要过来!”
贺初序脚步一顿,不可思议地歪着头,打量起纪湫来,“我赶着回来,就是为了救你,结果你这是要干嘛?”
纪湫手控制不住地颤抖,但她的眉眼却很坚定,“你已经看到了。”
她也不是第一次摸枪,这点距离,她还是可以打准的。
纪湫瞄准了贺初序的肩,暗自调整着呼吸,渐渐克服了手臂的抖动。
贺初序望着纪湫,毫无征兆地发出一阵笑。
他笑得直不起身,抱着肚子笑得发抖。
等笑得累了,他精疲力竭地抬起头,抹了把眼角的湿润,语调飘忽不定,“原来我又被骗了。”冷笑过一声后,古怪地看向纪湫,眼梢有如弥漫着一片血雾,“我怎么老是被人骗呢。我的真心这么不值钱的吗?”
“我看起来很傻很好欺负是不是!”
“还是我原本就是一个特别招人讨厌的人啊!”
“你告诉我,我是不是不值得别人对我好!只配被人背叛和抛弃?”
他忽然暴躁地高喊出声,把楼梯间都震得动了几动。
“我问你话呢,你告诉我啊!我有哪里做错了?我有哪里做错了!”
就像是陷入了某种回忆,猛烈的黑暗情绪像梦魇席卷而来,幻化为一只只手,操纵起了他的四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