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湫当时实际上是有看到闵玉的。
只是那时海水迷了眼睛,上一层的露台上那道人影模模糊糊,她并不确定,可闵玉今天来找她,反而更像是印证了这份怀疑。
闵玉只是害怕她揭穿他和Helen密谋的事情,但实际上纪湫知道闵玉这个秘密时,并非在落水那一刻。
上船第一日,闵玉于泳池边会见Belinda,她看到了。
后来Belinda现出原形,闵玉和Helen的合作的事实自然就在纪湫心头清晰起来。
到底是按兵不动,还是主动出击,纪湫一时半会还拿不准主意。
她泡得晕乎乎地起身走下浴缸,披了一件浴袍就出去了。
正往梳妆台坐下,就听到“啪嗒”一声清脆声响。
她机警地往后一瞧,正看见斜后方的窗户闭合的瞬间。
而那窗户底下,正有个人。
商皑长身落地,尚且还跪着半膝,伤口牵扯出剧痛,一时未能起身。
纪湫惊吓过后正要生气,又看他低头咬白了唇,转怒为忧,过去扶他,“你怎么回事。”
商皑轻轻搀着纪湫起身,坐在床沿,“我没事。”
纪湫打量着他来时的那扇窗,“你怎么从那里进来?屋子里有监控,你又不是不知道。”
她压低了声音。
虽然夏树说过她的卧室没有监控,但总归还是小心为上。
商皑道:“我从下面洗手间翻上来的。你放心,他发现不了我。”
纪湫的窗外长着棵小树,还算茂盛,虽也不算是完全的盲区,在天色灰暗的时候,人动作快点,姑且能瞒过几刻。
而且孟兰宴也总归不可能无时无刻地守着监控看。
纪湫没他这么有冒险精神,立场很坚定地告诉他,“那也不行。”说着脸色又有些不悦地向后靠在台子边,“除非你今天有天大的事情要来找我,否则我……”
话都说到这里了,忽然却填不出个合适的词儿了。
商皑将手撑在膝盖上,倾身从下方抬眸打量她,“否则什么?”
纪湫拉长呼吸,“把窗户焊死。”
商皑以为会听到什么恶狠狠的说辞,没想到会是这么有趣的答案。
他低头轻笑了下,眼中总算拨云见日。
“也正好。”商皑站起身,慢悠悠地往纪湫走过去,“把窗户焊死,我今后就从大门进来,明目张胆地进你房间,不怕他孟兰宴知道。”
纪湫正觉荒唐,身子刚直了半分,商皑不紧不慢地上前两步,反将她最后的落脚地占据。
她后腰紧紧贴在梳妆台上,脚尖绷直,几乎悬空,一只手撑在台面上,勉强稳住身形。
“你有病吗。”纪湫紧张地控诉着他的胆大妄为,额头冒出薄汗,紧张着外面的监视,不停地催促着商皑离开。
商皑却似乎浑不在意,大掌上去扶住她的腰,五指轻轻一收,就将她扣住。
纪湫正觉不对,就已经轻易动弹不得,下一秒右领微紧,那松垮的浴袍就被他脱下小半截。
凉凉的风刺的她浑身战栗,惊怒地看他,“你……!”
大概生气得说不出话来,随即又看他眼睛蓦然一冷。
纪湫白皙的手臂上残留着三处青紫色的指头印记。
商皑牙关点点地收紧,“果然。”
纪湫抿了抿唇,看着别处,把衣领从他手中夺回,又把他往外推了下,跳下台面,背对着他重新绑了浴袍。
“除此之外,他还对你做了什么。”
纪湫语调平平,尾音微扬,略带轻讽,“射击场里面要刷卡进去,谁在里面都有记录的,我要是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就查到他头上去,他除了吓唬吓唬人,哪里还敢真的对我做什么。”
她说得不以为意,听起来倒真不像回事。
比起自私地在商皑这里寻找慰藉,她更怕激怒商皑。
如今纪湫也慢慢开始了解商皑,这个人做事很冷静,但也特别心狠不要命,就怕他因此往偏锋上算计,做出些极端的事,吓得他们这群惜命的凡夫俗子晚上睡不好觉。
她内心正处处惶惶不安,忽然背后一热,商皑胸膛贴了过来,双臂把她圈在了怀中,掌心包裹住她忐忑绞握在腹前的手。
他暖热的气息裹着低哑的嗓音,像羽毛尖似地挠红了纪湫耳尖。
“以后别带他出去了,带我。”
纪湫刚才还发凉,现在却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地到处窜热气。
“我、我们有正事要说。”她表现得十分郑重其事。
耳边却轻飘飘响起一个反问,“所以呢?”
纪湫侧过头去,却正撞上他漆黑的眼睛。
他望得深,望得紧,瞳色里像是亮着灼目的光,刺的纪湫眼睛一疼,往下挪开。
“你讲点道理行不行。”
商皑两臂收紧几分,视线仍是黏在纪湫脸上,语气竟是分寸不退,声音还拔高了一分,“你这么畏寒,他还敢让你淋雨。”
这人不开心起来,怎么谁都有错,谁都在怪罪。
纪湫也不是听不出来,脸颊滚烫着想要从他束缚中抽身,草草答一句,“知道了。”
感觉到她有挣开之意,商皑目视着前方,一手从腰间上来就从前面揽住了她的双肩,下巴轻轻放上去,“那个人我不会放……”
“咚咚……”
门敲了两下,打断了商皑的后半句话。
回头看去,只听门外响起夏树的声音,“纪小姐,我来送果盘,可以进来吗?”
夏树变着法地想进来问候一下纪湫。
对于之前的疏忽,他有点内疚。
听到应允,他才推门而进。
然而打开门的刹那,他就有种想要合上门的冲动,但又怕监控发现自己的诡异行为,硬着头皮进去了。
他没敢去看,把果盘放在桌上,干笑两声,“我没打扰二位吧?”
商皑松开纪湫,抚平了她领口的褶皱,“没打扰,我们正讨论你。”
夏树茫然地抬起头,“啊?讨论我什么。”
纪湫连忙反应过来,看商皑还真有回答得意思,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惊人的话来,赶紧上前一步抢先回答,“没什么,蓝蝎会守卫森严,您能进来……挺不容易。”
夏树闻声,神色忽然严肃,只见他认真地打量了四周,从桌子那边凑过来,声音放得极轻。
“能找到跟二位说话的机会不容易,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我恰好有件重要的事要说。”
纪湫原本只是搪塞一句,没想到夏树忽然这么正经,令她稍显迟疑一瞬。
身侧的商皑已然正色,“您请说。”
时间已经过去不少,商皑消失多时,楼下隐隐听见纪骁在敲卫生间的门。
他们不能在房间耽误太久,听到这动静就都分别离去。
夏树打开门正准备和商皑商量什么,却见身旁身后皆没有人影跟来。
他狐疑地喊了声:“商先生?”
话音刚落就看见商皑半个身子已经出了窗户。
夏树:“商先生这是……干嘛?”
纪湫:“他回卫生间。”
夏树:“……”
夜色渐浓。
纪湫待在床上有些睡不着,起身披了件衣服,往楼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有些心神不宁。
纪骁出来倒水看到纪湫,冷不丁跟纪湫对视,吓得连忙退回去,在墙根观望片刻才慢慢走出来。
“他又跟你告状了?”
纪湫头上冒出个问号。
见她不说话,纪骁想纪湫大概已经看透一切,于是哭丧着脸深深叹了口气。
“其实这次我真不是有意的。”纪骁嘟囔着,“当时我急着出去,才拿他的牙刷洗了鞋……但是!我之后有给他弄干净!”
纪湫眼睛眯起来。
纪骁越发胆战心惊,“大不了让他换一把牙刷嘛,反正我也缺一把刷马桶的刷子。”
纪湫:“怎么又跟马桶扯上关系了?”
纪骁瘪着嘴忽然不说话了。
纪湫恍然大悟,“没事,反正他牙刷都刷过马桶了,刷个鞋又有什么。”
纪骁深以为然,也如释重负:“对对对。”
刚点了两下头,忽然间就听见“啪嗒”一声,纪湫把杂志砸在茶几上,“对你个头啊!商皑现在干嘛呢。”
纪骁:“正看书。”完了谨慎地补充一句,“估计待会就得刷牙了,我要去提醒他吗?”
这次纪湫的别墅里地下室有闲置的房间,商皑、纪骁和夏树三个人各有十平米大小的独立宿舍。
他们仨现在也是亲切的邻居了。
纪湫深吸一口气,“把商皑叫过来。”
纪骁闻言本来又走了,想到什么又忽然回过身来,趴着墙根唠唠叨叨,“我这么做不为别的,是因为他没保护好你,让你差点回不来了,才生气要报复他……”
纪湫眉毛一横。
纪骁语速加快,在逃跑之前一口气说完,“我的意思是他到时候如果告了我更多的状你千万不要生气,我就是想让你先做个心理准备,我说这次真的说完了,好了我走了。”
哦豁,还做了不止一件。
她从前怎么就没发现纪骁这么鸡贼。
纪湫本来是想下来发呆酝酿瞌睡的,结果被纪骁这么一闹,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更清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