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詹妮弗要是知道Belinda是Helen,怎么也不会犯险陷害纪湫。
要知道,Helen可是孟兰宴最大的忌讳,沾上的人,留个全尸都难。
雨落响了。
滴滴答答地砸在雨棚上,像一颗颗珍珠落地,敲出闷闷的空音。
夏树站起身,跳了跳脚,是有点冷了。
纪湫也冻得出了鸡皮疙瘩,看夏树一眼又落下。
正讷讷地发呆,夏树不动声色地靠过来几寸,蹦蹦跶跶地仍在热络着僵冷的四肢,面朝着前方开了口。
抖抖索索的声音传过来。
“其实除了通过查找来电地址看到你和商先生以外,警署还接到过一个神秘来电,也是在说你们还活着的事实。”夏树看着斜前方的一棵梧桐,余光却放在纪湫身上,“您觉得这人有可能是谁?”
纪湫琢磨不到半秒,忽而全身震麻。
第84章 “以后别带他出去了,带……
纪湫琢磨不到半秒, 忽而全身震麻。
不知是冷的,还是激动的,纪湫听见自己说话的声音都有些发颤。
“我想……我应该知道那位是谁。”
接下来, 纪湫对夏树说起了韦恩。
能在外面帮他们报警的人, 除了韦恩,她再想不到其他人。
仓库所在的海岛周围, 是茫茫大海,韦恩逃出去以后, 不知经历了怎样一番险阻, 才上岸回了家。
彼时纪湫自身难保, 但偶尔想起韦恩, 仍旧会有些担忧,现在知道他至少还活着, 心中顿时松了口气。
再从夏树口中得知,出去后的韦恩还没忘了他们,帮忙报了警, 纪湫心中就又微微犯了酸。
庆幸,欣慰。
如果没有韦恩帮忙, 夏树应该不会这么顺利地来到纪湫身边。
夏树隐隐看见纪湫的眼眶有些发红, 一时间再没说话。
眼看大雨倾盆, 有如麻袋倒豆子, 全然没有消停的意思, 夏树飞快地冲到棚子里, 联系了守卫, 拿了把伞。
为纪湫遮着回到棚内,一个女性侍卫过来给了纪湫一个袋子,里面装有一套干衣服。
纪湫拿着袋子, 撑着伞往里间走去。
一般而言,根本用不上换衣间。
来这里的都是高层,他们生活讲究,一般都是在住所换洗。
但今日情况特殊,这身湿衣服穿一路,回去肯定会感冒,纪湫这时候最生不得病。
试衣间设在棚后面一道斜坡里,土黄色的平房,外面满满的爬山虎。
里面开着灯,卫生倒是做得很好,只是因为地势低洼,有些地方进了雨水。
纪湫躲着那些小水坑,小心翼翼地来到一个干燥地带。
正把东西放下,解开湿漉漉的头发,忽然室内的灯光灭掉。
纪湫吓得赶紧戒备起来,步步后退,靠在铁柜上,留意着周围。
头顶有个雕花石头格子,阴冷的天光透过窗照进来,在地上投下几颗光斑。
一双脚慢条斯理地踩下光斑,裤脚亮了一圈白。
纪湫贴紧了后面的铁柜,眉头渐渐皱紧,警惕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
黑色射击服,胸前防弹衣,两臂挂袋携弹管,跟纪湫同样的装束,只是不像纪湫满身雨水。
闵玉勾唇浅笑,并不介意纪湫的敌意,“小六,没想到有生之年还能再见。”
纪湫并不回答,闵玉就又走近几步。
一声声的脚步,听得纪湫头皮发麻。
越来越觉得情况不妙,她抓着衣服,勉力调动着冷僵的脚,转身就要离开。
闵玉却似早有所觉,一把拉过纪湫胳膊,就将她抵在柜门上。
他用力之大,手指几乎把她手臂按出两个窝来,疼得纪湫面色发紧。
在她愤恨的责视下,闵玉咬牙的狠意却慢慢消失下去,很快又恢复成往日温和亲切的模样,温声细语地讲话。
“此生再见你不觉得欣慰吗?”闵玉凑过去,一双眼睛直直地注视着纪湫,“为什么躲我,是心虚,还是害怕呢。”
纪湫胳膊的痛楚愈演愈烈,她慢慢抬起眼,咬牙忍耐,“你先放手。”
闵玉眼中的笑意退去,手指的力道松了松,却没有离开一步。
纪湫心跳如擂鼓,呼吸渐匀,才又抬起眼,目光镇静又冷漠,“我要换衣服,你突然出现,我要走很正常,你不走才不正常。”
闵玉神色并未有任何细微的缓和,不像要相信的意思。
大概是闵玉最会绵里藏针,纪湫差点忘了自己最后落海时,有看到闵玉的身影。
他见死不救,她看在眼里。
没想到纪湫会死里逃生,她回来,闵玉必然有所戒防。
纪湫沉着呼吸,为今之计,是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最好。
“闵玉,你怎么会觉得我在躲你?”纪湫双目充满怀疑,甚至朝闵玉凑近了一步,“我躲你什么?”
如今,真正进退两难的就成了闵玉。
他已经犯险借刀杀了詹妮弗,又灭口了Helen,孟兰宴对他已经有所怀疑,这时他不可能再对纪湫下手。
如果纪湫当时真的没有看见他,他贸然出手显然得不偿失。
闵玉也不知心里盘算着什么,细长的眼睛眯起来,放开对纪湫的钳制,却又将手背拂过她温腻的下颚,“当时的殉情,真是壮美。”
他说的,只是“一刹那”的事情,对于自己究竟在那里多久,看了多少,绝口不提。
如果纪湫真的看到了,便会始终因为心虚而时刻感到威胁。
如果没看见,这句评价只是一句嘲讽。
纪湫冷着脸,从他手中侧开。
闵玉并不生气,向后退过一步,微微撑着腰,微扬着下巴冷笑审视,唇角弧度显得薄凉而深刻。
“不过下次可不能这么冲动了,即便是拉一个垫背的,也不能乱找人。”说罢他轻描淡写地看了眼纪湫扶着的手臂,看她脸色,可没少吃到苦头,“我对你发脾气,所在意的不过如此。”
他笑得云淡风轻,就像是在说一件稀疏平常的事情。
就像那些变·态暴戾行为并非他做出来的一样。
闵玉惺惺作态,纪湫却连伪装也懒得。
她嗤笑一声,“那找谁当垫背,找你吗?我可不想下地狱。”
眼见着那微笑就僵在了闵玉脸上,他看着纪湫的目光,也渐渐萦上了冷气。
纪湫的身上又疼又冷,心中却燃着火,语气如闵玉之前那样轻巧,嘲讽之意却更甚,“你多虑了三哥,既然是殉情,怎么会是随便拉一个人。”
再不想多待,说完连眼神也没给闵玉,一把抓起边上的袋子,头也不回地就出去了。
闵玉望着纪湫,光被挡在身后,他的脸庞阴翳一片。
他叫她小六,可从未听她喊过三哥。
今天是第一次听到,却只有挖苦和嘲讽。
纪湫走得很快。
顾及不了一路上的水坑,踩得水花溅到裤腿,湿了两个膝盖。
走到一半才记起来打伞,回到原地已经比先前更湿了。
夏树看到她原样回来,流露困惑,“您这是……?”
话还没说完,纪湫就拿眼睛撇了下,“先走。”
夏树顿时觉察到什么,也不问了,赶紧跟了上去。
车就等在坡下,纪湫一抬头就愣了下。
商皑不知道什么时候来了,撑着一把黑伞,在车门前等她。
天光是阴冷的铅灰色,重重雨幕间雾气弥漫,没过几刻,整个世界就成了一片朦胧的白。
他人很高,黑色制服,修长双腿,站得挺拔,如一树松影,在茫茫天地里遗世独立。
纪湫眼眶酸热,感觉有一双温热的大掌裹住了心脏。
只觉身子颤了颤,就点点地平静了下来。
商皑身上有一点很奇怪,他哪怕形单影只,也没有半点寂寥感。就好像他就该独行,因为有足够孤勇对抗一切,足够的智谋处变不惊。
这样的人,若有一天开始驻足,开始等候,不会是胆怯,只会是在守护着谁。
纪湫深吸一口气,走至跟前,饶是再怎么想和他说说话,仍是克制住了这样的念头,努力没看他一眼。
正要矮身入内,肩头一重,是商皑脱了自己的衣服盖在她身上。
商皑起身,侧身就看见另一个路口,一人款款走下。
闵玉隔着老远,冲这边微笑致意,末了也上了车。
商皑立时觉察出端倪,朝纪湫看去,“他对你做了什么?”
纪湫望着商皑,良久后摇了摇头,大概是原本想说,但到底还是戒备着没有说出口。
她不再留意商皑的表情,在车里麻木地合上了眼。
夏树也没想到当时闵玉也会在射击场里。
揣摩了一会,回过神来,将车门关上,拍了拍商皑的肩,叮嘱一句,“走了。”
就跑去驾驶室。
商皑没有理会夏树,神色沉沉地看着那辆渐行渐远的车影。
回到别墅,纪湫连忙洗了个热水澡。
喜娜敲门说感冒药放在桌台的时候,纪湫还在回想刚刚发生在更衣室的事情。
闵玉这事情,她终归还是始料未及,到现在还是心有余悸。
这人狡诈得就像只狐狸,比起孟兰宴的残暴,闵玉两面三刀,绵里藏针,阴险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