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来有趣,无论是在嫔妃之间,还是在下人们之中, 都鲜少有人再提及这位昔日极尽荣宠的贵妃了。
没有人知道她过得怎么样,甚至没人关心。叶贵妃, 就这样连同她身后的叶家一起,宛如房屋倾倒, 大树凋零, 无人问津了。
而与贵妃那边的冷清相比, 秦景的女团可谓红红火火,进步神速。在她亲自监督下, 包括皇后,兰妃在内的好几个嫔妃都已经掌握了基本的体态还有面部表情。
先不说舞乐, 就光看着这群姑娘们迎面走出来, 就已经是极有气势, 目不暇接。
“长公主, 自从来这边练习之后,我腰围都瘦了两寸。”大家正在休息时, 有个小妃子拉着秦景不无兴奋地说, “今日去绣房那边拿新做好的衣裳,都大了许多呢!”
“可不是!“另一人搭腔道, “现在每天一想着有舞乐练习, 就觉得可有奔头, 恨不能早些过来!”
每每听到这些,秦景都只觉心头涌起阵阵暖意,那是从未有过的满足感和成就感堆叠而成,令从前的她只能高山仰止的幸福。
经过这段时间的反复琢磨, 秦景已经基本确定了女团各个人员担当的角色和位置。
而且通过训练,秦景又将所有参与的嫔妃们分为了演唱组和舞蹈组,并且决定对她们进行下一步的练习。
她们中的一些人,譬如兰妃,本来就有些舞蹈基础,所以在节奏上不用过多加以训练,只是需要将秦景所知的女团现代舞元素和她们自身的宫廷古典舞相结合,便可展现出意想不到的效果。
秦景对此极有天赋,分明从未受过任何专业训练,却能轻易地在琴声伴奏下,将截然不同的两种舞蹈进行重新编排,融会贯通,令所有人都啧啧称奇。
对于演唱组的成员来说,难度相对要高一些。毕竟她们中只有一小部分人从前能算上会唱歌,而且对于古乐来说,演唱者的发声技巧又和现代歌曲完全不一样,所以秦景非常巧妙地在两者之间找到了一个平衡点。
她让演唱组的嫔妃们找到喉咙中部的发声部位,重新练习发声,习惯现代声乐的发声方式,同时她又让陆秋在他原有的曲谱里都加进了现代元素,两者互相碰撞,竟不显得突兀,意外得新鲜又好听。
秦景的舞乐技法可以说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她只是凭借自己的直觉和天赋,就能将变幻莫测的歌舞技法演绎得淋漓尽致。
女团刚开始训练的时候,有些嫔妃私下里还颇有些不服,只是憋着不说出来而已,但时间稍长,她们便发现这位长公主实乃一位舞乐奇才,她不仅自己拥有绝美的嗓音和舞姿,而且可以很轻易地就将这些技法传授与人。
“咱们最近加紧练习。”秦景很满意地看着面前两组成员,“最后我会从每组当中选择五位,组成后宫女团,八月十五的宫宴,就是咱们的成团之日!”
嫔妃们都很是兴奋,听闻这个消息按捺不住情绪,互相议论起来。
“长公主这些日子面色都红润了,看来是心情很好。”练习完,陆秋在场边边收拾着曲谱和古琴,边笑着对秦景说。
秦景嘴里还哼着刚才的曲调,看着那些嫔妃们,闻言笑着点头:“是啊,也要多谢陆先生,每日都陪着我们练习。”
“长公主言重了。”陆秋道,“对了,在下有一事想问殿下,不知殿下五月三十那日是否已有安排?”
难得听陆秋开口如此问话,秦景想了想:”除去这里练习应该就没什么事了,陆先生此为何以?”
“也没什么。”陆秋解释说,“只是在下离开燕乐楼后,之前那些朋友一直都说该有场送别宴。因为殿下现如今魁首身份已经不再是秘密,所以我就想可有幸能请到殿下,届时莅临相聚?”
秦景本不擅交际,平日里在宫中几乎没有什么社交活动,但听陆秋这么说,想必那日席上应该都是些他的朋友,而且秦景也想不出什么拒绝的理由,于是点点头说:“好,那就多谢先生相邀了。”
话音未落,就听旁边几个人吵吵嚷嚷起来:“啊呀,好漂亮的料子啊!居然全部都是提花织金锦!”
寻声望去,就见好几个太监七手八脚地抬着五六个大木箱进了院子,已经有好奇的嫔妃打开了其中一个,连声发出惊呼。
“这是谁送来的啊,好大的手笔!”连平时挥金如土的兰妃看着所有木箱里一模一样颜色和花样的锦缎,都忍不住感叹道。
正在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就见站在角落里刚和长公主说话的陆秋悄无声息地走了过去,招呼那几个太监道:“诸位辛苦了,应该都搬完了吧?”
“是的,陆先生,一共六箱极品提花织金锦,您看着如果没问题,就在这张纸上盖个印吧!”
陆秋点头,从袍袖中拿了印章轻盖了上去,然后他转身,对着站在原地愣怔的秦景颔首作揖道:“殿下,您既然决定要为各位娘娘们组成一个舞乐团体,必是需要统一的服饰才好,所以在下差人去各处收了些锦缎来,可以送去秀坊,根据娘娘们的喜好,量身定制不同款式的襦裙。”
所有人都瞪大了双眼,原来这些价值连城的衣料居然是眼前这位看上去超凡脱俗,沉默寡言的琴师买的,他居然还轻描淡写地说只是为了舞乐中的统一服饰!
这究竟是什么天降财神,富可敌国的巨贾啊!
之前连惠妃丢失金线都能在宫里闹得沸沸扬扬,而眼前这些锦缎上无不绣着精致的金丝线,在阳光映衬下,光彩绚烂而夺目。
“实在感谢陆先生一番美意,但怎么好意思让先生如此破费,我们又怎么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呢?“秦景看着陆秋,十分为难道。
诸位嫔妃也听出来了,能得此衣料都是看在长公主的面子上,这会都凑到她身边,你一言我一语地说:
“既然是陆先生一片苦心,长公主您就别拒绝了!”
“是啊,而且这衣料都送来了,也不好再退回去,就收下吧!”
半晌未吭声的皇后娘娘也走过来:“姐姐,这几日我还寻摸过这件事,但一是短时间很难凑齐这么多统一花样的布料,二是即使有找得到的布料,那料子也肯定远不及织金锦这般名贵。要不这样,我们姐妹都各自出些银两给陆先生,不能让先生承担这所有花销。”
“都是小事,无足挂齿。”陆秋摆摆手,“只要长公主和诸位娘娘满意,那在下就没白张罗这一场。”
话都说到此了,秦景也不好再拒绝,只是又谢过了陆秋,然后让各宫娘娘各自取了衣料,之后好送去秀坊。
兰妃凑过来,轻轻用手肘碰了碰秦景,狡黠地一眨眼,小声道:“我们姐妹今日能有此等福利,可都是托了长公主您的福啊!”
秦景有些尴尬地笑笑,不知如何回应。
“看来这位陆先生对您,可真是不一般呢!”兰妃继续说,“我早就听闻这京城陆家乃数一数二的商贾大户,那燕乐楼其实都是他陆家的,但平日里做事都相当低调,绝不张扬。没想到,作为陆家的独子,陆先生这一出手就如此阔绰!”
原来陆秋远不止是位游山玩水,闲云野鹤的琴师,他真实的背景竟如此令人咋舌!
看到秦景盯着自己难以置信的样子,兰妃哂笑:“长公主您要是不相信,可以派人去打听一下!我就说呢,这么一位富家公子怎么甘愿舍弃之前的生活,一心要进宫来做琴师,原来,这‘醉翁之意不在酒’呀!”
秦景听了这话,只觉心里咯噔一下。
这许久以来,秦景确实没少和陆秋交流来往,他们切磋琴艺,交流曲乐,可以说是十分投缘,甚至陆秋就是那个带着秦景真正打开舞乐这扇大门的人。
秦景可以对天发誓,虽然在她心里,陆秋亦师亦友,可以无话不谈,但她从未将两人的关系往除此之外的地方想过毫厘。
若是真如兰妃所说,陆秋所做这些都是为了秦景……那她又如何能够承担得起这么多好意!
等到五月三十,秦景想,不如就借此机会跟陆秋讲清楚,以免日后再生出其他误会。
回到清阳宫,紫苏立即迎了上来,手里捧着样东西,喜笑颜开地说:“猜猜这是谁送来的啊?”
今天到底是什么日子??
秦景哭笑不得,怎么这么多人要给她送东西,可她这会还在想到时候怎么跟陆秋解释的事情,无心跟紫苏说笑。
“嗯,打开看看吧!”说着她端起桌上的茶盏大喝了一口。
“是霍将军!”紫苏的声音里藏不住地开心,“他差人过来传话说近些日子一直在承办叶家的案子,所以一直未能履行同公主之约,特意将那日就想送给公主的东西带了来,你瞧!”
看着紫苏手中的小盒,秦景一眼就认出那正是上次在街上偶遇霍原渊时,她和紫苏在看的那个摊位上卖的胭脂。那胭脂盒与她后来买的唇脂盒看上去极为相像,都是精致又别具一格的花纹图样。
“别看这霍将军是个提刀骑马的武将,竟如此细心,居然还记得公主那日看过的摊铺!”紫苏在旁边连连赞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