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凭什么相信你”。
秦景在自己手上飞快地写下。
外面的人又叫了一声,霍原渊一边应了,但明显有些着急,这次直接用气声说:“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秦景哑口无言。
是的,她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如果不相信霍原渊,很有可能只能是紫苏落难,秦玺凶多吉少,而自己恐怕永远都难逃偷窃的污名,最后锒铛入狱……
这本来就已经是一盘死局了。
如果选择和他合作,或者,哪怕只有很小的可能性,小到近乎看不见在什么地方,但不得不承认,这样他们所有人也许都还有一线翻盘的希望。
可是这个人,究竟是出于什么样的目的才突然态度大变,愿意来帮她的呢?
这会不会也是整个阴谋的一部分
一切都不得而知。
大概时间已经过去了好几个世纪那么漫长,秦景默默地闭上眼睛又缓慢睁开,眼前的男人还是那副永远都看不穿,猜不透的样子,但此时他目光炯炯,似燃着大火般的眼里仿佛一下子就能洞穿人心,摄人魂魄。
第32章 你不是说要比所有人活得……
清阳宫的小院里, 紫苏曾在刚开春的几日种下过一株茉莉,还用竹篾搭好了圆拱形的花藤。她在宫中的时候,每日都会跑去给那株小苗浇水, 眼巴巴地等着她开花。
这天秦景从塌上起来,推开窗棂, 竟闻到了一股从未嗅到过的甜淡味道,那花香算不上浓郁, 但十分绵长, 清新宜人, 瞬间就将她包绕了起来。
要是紫苏在宫里,看到她的茉莉开花, 不一定会有多开心呢,秦景嘴角轻轻扬了扬。等到她回来, 茉莉就该能爬藤了吧!
明日就是狩猎大会了, 秦景仍然没有得到任何关于紫苏或者秦玺的消息, 甚至也没有听到任何关于金线一案的进展, 除了死守在清阳宫里的禁军之外,似乎这里的一切都如往日一般, 并无二致。
她在等, 近乎执拗,但秦景不想放弃。
“你不是说要比所有人活得都好吗, 那就做给别人看吧!“
这是霍原渊那日临走时, 丢给秦景的最后一句话。
他这么说的时候, 从口气到表情,都透着难以抗拒的坚持和冷漠,似是与从前一般无二,但细听之下, 又有着天差地别。
要是往日听到他这么说,秦景第一反应一定是霍原渊又在冷嘲热讽,立马就要怼回去,可在当下的场景中再次听见,只觉浑身皆是猝然一震,自己竟完全说不出话来了。
不过是酒后的胡言乱语,但当秦景从那个男人嘴里重新听到时仿佛一记闷雷在耳畔轰隆炸响,就像硬要把沉睡的人从睡梦中叫醒,而不得不去面对眼下的苟且。
命运的车轮不会停下等待任何一个人,所以秦景不得不做出决断了。
当她鬼使神差般把那枚叶片木簪递到了霍原渊手上,让他去狱中找紫苏时,她觉得自己大概是疯了。
明明是一场豪赌,一场她绝对不能够输的赌博,秦景却将手中的所有赌注都压在了那个处处与她作对的男人身上。
“长公主。“门外忽然传来的叫声将秦景从杂乱无章的思绪里拽了出来。
那里站着一个老太监,秦景之前好像在寿康宫中见过,看上去年纪似乎很大了。
“长公主,太妃有口谕给你。“他看到秦景便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好像恨不能早点宣完好离开这里。
秦景在寝殿上跪下身来。
老太监扯着嗓子,毫无感情地宣道:“太妃有命,‘允准长公主明日列席观看狩猎’。”
秦景怔了一下,紧接着抬头追问说:“公公可知母后为何此时下旨?她还说什么了吗?”
“没有了,长公主,请起吧!“
这道口谕来得甚是突然而蹊跷,若按照太妃上次来清阳宫那次的说辞,不让秦景出席狩猎的意思是再明了不过了,这短短几天之内究竟发生了什么居然会让她变了主意?
但这道口谕就像是一双大手,生生将秦景眼前阴霾许久的天际扯出了一条口子,耀眼的光线从里面透出来,那是久违的希望。
狩猎大会当天,禁军侍卫颇为客气地请秦景出了宫。毕竟她身上还带着未洗刷干净的罪名,看来今天一整日他们都会“陪”在秦景身边了。
围猎场位于离京城有好几十里地远的碧翠岭,接近端午,山上已经郁郁葱葱绿油油的一片。
从各个藩属国远道而来的猎手们经过几日的休整,个个都是容光焕发,看样子是打算今日大干一场。
秦景刚一落坐,旁边一些嫔妃都往这边瞧过来,小声说着什么。秦景也懒得去看她们,正想要扭脸过去,却发现今日叶吟吟居然早早就坐在了嫔妃席上。
以往她可都是要陪着太妃和皇上一道来的,哪有一个人孤零零坐在这里的道理。而作为她的拥趸,惠妃竟也破天荒地没有和她坐在一起。她们两人各坐一处,心事重重,都像是在心里揣着天大的事情放心不下。
今日可不是来计较这些后宫是非的,秦景不愿去细究这其中缘由,扭脸过去在一众牵着马的人里急急寻找着秦玺的踪影。
此时似乎大多数要参与此次围猎的选手都已经在场中集合了,其中最显眼的不是身材魁梧的番邦汉子们,而是装备精良的几位王爷。
先帝子嗣并不算多,除了秦疏和秦玺之外,还有三位。为避免皇子之间的夺嫡之争以及日后的藩镇割据,先皇趁他们年纪尚小便早早封王封地,让几位皇子纷纷远离了京城权利中心。
要不是这次狩猎,这几位王爷也不会匆匆奉命赶回京城来。
这会,难得一见的三兄弟分别牵着自己的战马,凑在一起谈笑风生。
但这伙人里并不见秦玺的身影。
秦景有些着急,她本来还想能在上场之前同秦玺嘱咐几句,但刚要离开座位去别处找找,就被一旁的禁军礼貌地拦了下来。
“不好意思长公主,皇上和太妃嘱咐过,让您就留在此处观赏狩猎。“
秦景无奈,只好坐下,这会她又意识到,面前的这群人里,不光没有秦玺,就连那个近日来行事诡异的霍原渊也没有踪影。
对于金线被盗之后宫中发生的事情,秦景一无所知,她唯一得到的信息只有自己今日奉命出现在了狩猎场,而就这件事本身来看,现在还无法确认究竟是福还是祸。
令秦景没有想到的是,秦玺居然是和霍原渊前后出现的,那会场上的猎手除了他们都已经全部到齐了。
他一到场上就像刚才秦景一样迅速将眼神投向了观看的列席,也急切地想要找到姐姐的身影。
这是姐弟俩自出事之后的第一回 相见,隔着很远的距离,秦景有些看不清弟弟脸上的表情,他似乎想说什么,但无奈秦景根本看不清他的口型。
半晌,就见秦玺终于放弃了说话,所幸牵着那匹之前练习时骑的小马,冲她挥了挥手,然后用拳头捶了捶自己胸膛。
霍原渊也朝席上看了过来,但又很快就转身检查自己的挽具去了,并没有和秦景或其他任何人有哪怕一个眼神的交流。
遗世而独立,这个男人总带着些许与普罗众生格格不入的疏离感。实在太难以琢磨,秦景其实有无数的问题想要让他解答,但无奈此时并没有这样的机会。
“皇上,太妃驾到!“
就见太妃和皇上二人一同缓步走上席位,一时间,四下之人纷纷起身行礼。
“诸位平身,都坐吧。“最先开口的永远都是太妃而不是皇上,今日她却只简短地说完这几个字,就像是铁了心般不再说话了。
没由来的,秦景觉得今日的气氛有些诡异,大概本还想着太妃可能会在开始之时说些什么,没想到竟会如此平静。
秦疏在她母亲身后,永远都像个提线木偶,根本没有作为皇帝的威严和魄力。待太妃坐定,他便在几个丫鬟太监的服侍下迅速穿好了狩猎的藤甲装备。
比起龙袍,倒是这身行头更适合秦疏一些。
他接过战马的缰绳,加入到了狩猎的队伍之中。
包括几位王爷在内的诸位臣子又冲皇上行了一礼。
“不必拘礼,朕希望今日大家都能在此次围猎之中有所收获!“随即秦疏露出个短暂的礼节式的笑后,翻身上了马背。
紧接着所有人跟着皇上一起,也都先后上了马,随着秦疏的手起鞭落,他身下的那匹高头大马一声嘶鸣飞奔出去,冲向了面前的密林之中。
秦景只见眼前一片被飞驰的马蹄扬起的尘土,等渐渐落下,骑手们早已不见了踪影,只听见马蹄声渐行渐远,猎手们的喊声不时传来。
秦玺紧紧地贴在他那匹小马的马背上,这些日子经过训练,他已经基本能够和这匹马相互配合了。随着小马的跑跳颠簸,他弓着背,握紧缰绳,尽量跟在追逐猎物的人群后面。
因为目标小,几乎没有人注意到秦玺。就连那些番邦汉子们都不把他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王爷放在眼里。
秦玺身上虽也同所有人一样背着弯弓和箭囊,但那对于他来说完全就是摆设,能稳稳留在马背上不出任何意外就已经非常不易了,加上心里紧张,不一会功夫,他额前的碎发就已经被汗水浸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