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那我卖完炸鸡就去找你可以吗!”
徐沛申不忍拒绝她,但记着规矩,只得道:“我可以来找你教你识些字,但不便让你上我府中,府中家人众多,也有老者不便被叨扰。”
庄妍音几乎高兴得想笑出声,生生忍住了。
家人众多,还有老者。
这不就是卫封他们的学堂吗!
她温和笑起:“谢谢小哥儿,只要能识字就好了,你是我在这里见过的最好的人了。我明日还在这里,你还能过来吗?”
徐沛申笑着点头,这一次又带回全部的炸鸡,回去时拆开一袋荷叶,才发现他送给女童的银元宝被她悄悄包在了里面。
他心头颇受感动,不想一个贫穷的女童竟有这等不幕银钱的优秀品质。
他当即去找楚夫子,众人为这件事议论说教了一番,写入了楚夫子编纂的书籍里。
……
庄妍音早早地收了摊,当日便去问隔壁阿婆村长家怎么走。
她将大黄还给阿婆,拴在院中的槐树上。
阿婆听她提及村长,问了是什么事,不由得忿忿骂了一通坑她的刘鳏夫,又道:“村长这些年越过越糊涂了,只认钱不认理,你又是外地来的,他肯定不会帮你,再说他家那个逆子可是个混账东西!”
庄妍音眼眸一亮。
混账好啊!
她巴不得有人把她欺负得惨惨的,好去那个书生少年面前演出真实的苦肉计!
她喜滋滋地拿着租赁契书去了村长家中,老村长果然没有帮她说话,也全然没将这么小的一桩事放在眼里,打发她走。
倒是庄妍音出来时运气十分爆地撞上了村长的儿子。
十五岁的孙柱是村中一霸,一身痞气,上下打量她,一双单眼皮也睁得老大。
“你是哪家的,我怎么没见过?”
庄妍音怯怯说:“我是刚来的租户。”
孙柱抢过她手上的契书,她泌起脚尖去拿:“还给我。”
孙柱见她够不着,逗得更欢了:“铃铛,你长得真他娘的乖。”
庄妍音感觉自己凭实力,哦,颜值。凭颜值成功让自己喜提了危险。
第二天去摆摊,她没有等到那个温润的书生少年,倒是孙柱带着几个小伙伴来她摊位前,不让行人买炸鸡,点名让庄妍音同他去玩。
旁边卖黄豆的婶子看不下去了,说了一句,但被孙柱恶狠狠瞪得不敢吱声。
庄妍音内心极度欢喜,面上却快哭了:“你明日不要来了,我害怕。”
孙柱闻言更兴奋了:“我偏要来!”
他第二天果真还是来了,带了更多的小伙伴,团团将庄妍音的摊子围住,摆明了她不跟他玩就不让她做生意。
庄妍音看着周围村民朝她投来的可怜眼神,仿佛见到了希望的曙光。
孙柱真够意思啊,完全不用她再想别的计划。
“柱哥儿,我给你吃炸鸡,你让他们走好不好?”
孙柱听她嗓音软软,也不顾大黄狂叫,进前就要拉她小手。
她个子小,力气也小,只剩一张精致乖巧的脸涨红,焦急而扯不出被他拉住的手,羸弱得哭泣起来。
眼见快被孙柱拉走了,庄妍音死死扶住桌子腿,那书生前两回也是这个点来买炸鸡啊!
再不来她戏白演了!
在庄妍音快要放弃的时候,她终于听到了徐沛申的急喝声。
围观的村民见到他,仿佛早就知道他不是本地人,可以管住这种事,纷纷为他让出路来。
庄妍音眼眸一亮,瞧见了徐沛申身后那个面带白毫之相的老者。
这就是楚夫子啊。
书里写着他眉间便生着菩萨的白毫之相,这人慈眉善目,见到她被孙柱拉扯,苍老双眼沉了下来。
孙柱:“少管闲事,这是我看上的小媳妇!”
庄妍音急哭了:“小哥儿,我不是,是他扒拉我的。”
徐沛申上前拦下孙柱,孙柱不理会他,恼喝让他退开。
庄妍音忽然咬住孙柱手背,他吃痛撒手,她连忙躲在徐沛申身后。
“小哥儿,救我呜呜!”
孙柱不顾手上的疼,扭头招呼身后伙伴上来。
大家都是打群架惯了的,一瞬间便将庄妍音与徐沛申围攻住。
徐沛申扬声喊“夫子”,宽袖护住庄妍音。
庄妍音只听到一声闷哼,瞧见孙柱竟倒在了地上,而他身前高大的玄衣男子正用长剑抵在他脖子上。
周围人群都被这真刀实剑吓得抽气。
庄妍音也被吓得忘了动弹,望着这玄衫衣袂飘卷,大脑短暂性失忆,才想起来卫封爱穿的玄衫。
她她她真的引出大佬来了?
“住手。”楚夫子负手行上前。
玄衫男子后退一步,将剑收进了剑鞘中,转过头来。
平实英气的五官,眉目粗粝,视线掠过徐沛申与庄妍音,见两人都没受伤才退到楚夫子身后。
庄妍音发着呆,这不是卫封。
书里的卫封有着巅峰的颜值,这人瞧着还比卫封大几岁。
她忽然想起来了,卫封给楚夫子配了一个侍卫!
她真的快要接触到大佬了啊!
“救救我。”眼泪被她卖惨挤出了眼眶,她小鹿眼通红,紧紧抓着徐沛申的袖摆,“小哥儿,我真的不是他媳妇,他是村长的儿子。你说过要我去找村长的,我就带着租赁的契书去找了,但是村长大人他不帮我,租给我屋子的刘大伯也欺负我,昨日我在这里等你的,你没有来……”
她本身年纪便小,白皙双颊与眼眶都是通红的,流起眼泪来有十二分惨。
徐沛申听她说完,心中自责不已,他与众弟子昨日跟夫子去了外地,今日才回来,若非是夫子想来现场吃热腾腾的炸鸡,他们也不可能撞上这一幕。
他宽袖罩住她小小身子:“我们可以告官。”
孙柱听他要告官,爬起来便跑了。
侍卫想追,被楚夫子出言截下:“不必再追,闹大了对这孩儿没有好处。”
庄妍音瑟缩在徐沛申身边,感激地瞧着楚夫子。
徐沛申道:“这是我家先生。”
她渐渐松开紧捏着衣摆的小手,朝楚夫子乖巧一鞠躬:“多谢爷爷救我。”
楚夫子眉目和蔼:“申儿所言的荷叶奉还银元宝,便是你这个小丫头了?”
她微愣,乖巧地点了点头,嗓音仍是哽咽:“非我之物,不能轻易拿,非我之功,也不可占便宜。”
“倒是个懂事的孩子。”
徐沛申望着楚夫子:“夫子,我们怎么办?这丫头本身就没有家,现在看来更是回不去了。”
楚夫子沉默了片刻,周围看热闹的人也在等他开口,他温厚目光落在那炉子与锅架之间:“老夫是来吃炸鸡的。给这丫头些银两,让她自去安顿吧。”
庄妍音失望极了,但还不能表现出来,果然,想要接近卫封真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徐沛申也颇感失望,但不能违背师命,低头望着庄妍音:“铃铛,还能去做炸鸡吗?”
“嗯,我没事的,我手不疼。”她说完还疼得瘪了瘪嘴。
围观的村民见连这群文化人都管不了她,她又是个外乡人,为她得罪村长没有好处,便也纷纷作罢,各自散去。
庄妍音搬来一张长板凳:“老爷爷,您坐。”转身去添柴炸鸡。
将炸鸡包好时,徐沛申又给了她四锭银元宝:“我们身上只有这些钱,若你不够……”
“我不要钱的,我可以自己劳动赚钱,小哥儿能帮我我已经很开心了,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好呢。”挤出一个纯真无害的笑容,庄妍音默默弯腰去捡方才被孙柱打翻在地上的鸡米花。
楚夫子立在不远处,侍卫正候在他身后,都在等徐沛申。老人瞧着那可爱的小女童蹲在地上捡那些食物,小小年纪还懂得不应浪费,嘟着嘴吹掉灰尘,都自己吃下了。
只是她边吃边掉眼泪,却强忍着不想让人瞧见她的困境,微微偏过头,只留给他们一个哭得颤抖的单薄背影。
徐沛申提着荷叶包好的炸鸡上前:“夫子……”
上回大家就荷叶奉还银元宝之事讨论入册,写下了这贫穷女童难能可贵的品质。楚夫子目露不忍,这么好的一个女童都已被他记在了自己书中,难道也不救吗?徐沛申是说过她身世可怜的。
他在申国被皇帝囚禁了十多年,一生最宝贵的岁月都在囚笼之中度过,明明才五十岁,却已如六十多岁苍老,而那些被囚禁的岁月让他见识了人性罪恶。没有人愿意救他,哪怕那些人曾受他搭救。
所以他不愿沾惹是非,弟子们知道,也从来不会让他碰上这样的事,但今日却因为自己想拐道来吃鲜炸的炸鸡而碰上了。
女童背着他们,抽泣声断断续续,手里似乎用力攥着一个铃铛,清脆悦耳声就在耳边。徐沛申说过,那铃铛是她与亲人唯一的信物。
楚夫子蓦地一笑:“青竹村村长之恶,老夫也听过数次。”他偏头瞧着徐沛申,眨眼,“我们院子里是不是缺个会做饭的丫头?”
徐沛申眼眸一亮,当即笑道:“是,夫子!我们正好缺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