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如果你挖了人祖坟, 那必须得锤死。
樊老头在人新房梁上撒|尿,堪比挖人祖坟。
房梁那是在头顶上一辈子的东西,早年间有人得罪木匠,木匠在房梁上做了手脚,害得房主家破人亡的传说, 早就深入人心。
小苏知青说得没错, 以小见大, 今天能对霍海洋房梁动手,以后也会对霍家其他人的房梁动手。
樊老头是因为三代还宗, 记恨上霍家人了,要霍家人绝户呢!
那些子嗣不丰的人家听进心里。
只有千年做贼的, 没有千年防贼的,所以这次绝对不能放过老樊头。
老樊家的人很郁闷。
就是想使个坏,怎么就上升到害人?
老樊家三个媳妇当然不愿意, 还跟往常一样哭闹,却被霍家的媳妇们摁住动弹不了。
霍老爷子抽着旱烟,有自己的想法, 眼看着大半年过去, 年底要评先进集体,他行事难免畏手畏脚,不想因为自家丑事影响集体荣誉。
李德全也把问题抛给他:“支书,说到底这是你们老霍家的事儿,你看该咋办?”
霍老爷子磕磕烟斗, 转向霍海洋:“房梁毁了没有?”
这话问的,让人很怀疑他的立场。
果然樊家人都嚷嚷:“没毁啊,根本没毁。抓奸抓双,抓贼抓赃,我们啥也没干!”
霍家人个个握紧拳头,碍于霍老爷子,没敢动手而已。
苏婷婷更是理解不了:“爷爷,没毁这事就能了吗?”
眼看着霍老爷子脸色难堪,霍海洋偷偷捏捏苏婷婷的手,让她稍安勿躁。
对付樊老头要用拳头,对付霍老爷子这种集体荣誉大过天的人,肯定不能当众给难堪。
霍海洋叹口气,闭上眼睛一副不忍心的样子:“爷爷,你作为一队的支书,家里家外操心不容易,我懂。”
霍老爷子动容,刚闹完分家,他外表看着强硬,其实心里很不好受。
但几个孩子光顾着过自己的小日子,没一个在乎他怎么想的,倒是孙子还知道安慰他说句暖心话。
霍海洋又说:“我爹走的早,如今又分了家,家里三个女的都指望着我,我身上担子很重;再说面粉厂马上就建起来,我没那么大心思放在一堆破事上,爷爷你想怎么决定就怎么决定,不用管我们,真的。”
小刘氏在旁边一听儿子提死去的丈夫,眼泪哗啦就下来了,捂着脸小声啼哭。
苏婷婷也伸手拍拍霍海洋的肩头,轻声安慰他,但是她表情却很愤慨委屈。
霍老爷子见状,突然心一酸,想起去世的小儿子。
他分家倒是痛快,倒是忘了霍海洋刚成人,能不能撑起门庭?
分家看似公平,其实老二家有两个出息儿,老大家有他补贴着,小儿媳妇一家看着红红火火,靠的却是孙媳妇娘家。
霍老爷子突然觉着很对不起死去的小儿子,更没脸面对受委屈的二孙子。
霍海洋这时候又故意抹抹眼角:“樊老癞子虽然本性恶劣,到处偷鸡摸狗,而且对霍家心怀不满,不但吃绝户,还恨不得扒了咱家祖坟,但是房梁到底没让他毁成不是吗,就这样吧。”
这话让人听了着实恼火,那么坏的人,凭啥要放过,大家平时让的还不够多吗?
再看霍海洋,脸色苍白万般隐忍眼角带泪,真是让人不忍心。
“支书!”李德全看不下去了,第一个跳出来,七尺的汉子红着眼圈吼出声:“你愿意委屈自家人,我当叔的可不愿意!”
“是,这是你们霍家的人,但也是我们西河生产大队的事儿,我可不放心队里窝着这么一个癞子当祸害!”
“现在民|主|投|票,愿意送樊老癞子去劳动改造的举手!”
李德全说完就将胳膊高高举起来。
不说刚才霍海洋一通感人肺腑的无奈,就说撵走樊老癞子,西河大队的鸡鸭鹅都愿意,别说深受其害的人了。
李德全带头,其他人也将手举起来,有的人甚至举起两个胳膊投两票。
李德全对霍老爷子说:“老爷子,民|主|了,少数服从多数,事儿就这么定了!”
樊老头会送去劳动改造,去隔壁县的石头山去砸大石头。
那边好多坏份子被改造,都不用通过派出所,直接大队写清楚罪状,公||社||革||委||会办公室盖章就能将人送去。
樊老头是老樊家这条破船的舵手,他被送去改|造,老樊家就彻底跟无头苍蝇一样,顿时嚎成一片。
苏婷婷和霍海洋不爱听人哭,快走两步离开了会场。
小刘氏生气公爹这时候还想着把烂肉捂锅里,招呼都没打一声也甩手走人。
霍老爷子想过去解释解释,却被李德全拦住:“支书,我给你说件事!”
苏婷婷听到了,回头看了一眼后小声问霍海洋:“大队长找爷爷说什么事儿?”
“大概是面粉厂的事吧。”霍海洋轻笑一声:“刚才你可能没主意,我提面粉厂快建起的时候,德全叔眼睛亮了一下。”
面粉厂被批准的消息,他还一直没给家里说。
霍海洋知道西河生产大队今年要争先机集体,保持三连冠的荣誉,所以他才故意这时候提起面粉厂。
一个为集体争得利益的有为青年,和一个夕阳西下的老无赖,李德全知道选哪个更有利。
苏婷婷恍然大悟:“我就说他前一秒还征求爷爷意见,后一秒咋就突然改口,还以为真被你茶艺带沟里了呢。”
霍海洋做不好意思状:“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我哪里茶了,全是真情流露好不好。”
“嗯嗯,茶到深处自然绿。”苏婷婷随意点点头:“走吧,回去睡觉,我都困死了。”
霍海洋挑挑眉毛,啥也没说,默默跟着苏婷婷回小土屋睡觉。
直到第二天苏婷婷醒来,才回过神:我怎么把这货带回来睡了?
可惜话是她说得,没办法冲人发脾气。
而且霍海洋很乖,天不亮就起床去新房子那准备升梁的工作。
霍海洋到了地方,见霍海波和霍二蛋在凉棚里睡,心有不忍,推了推:“你俩回家床上睡吧,睡醒直接过来吃饭就行。”
“二哥你来真早,昨天看你跟嫂子回去,还以为……嘿嘿。”霍海波打着哈欠坐起身,揉揉发酸的腰,睡几天硬板子确实累人。
昨天晚上他眼睁睁看着霍海洋被苏婷婷拉走,本来想喊的,后来想想二哥怪委屈的,就让嫂子好好安慰安慰他吧,于是自己拽了霍二蛋陪他一起在凉棚守着。
这边霍二蛋也睡起了,揉着眼睛说:“二哥你不知道,昨天樊勇家打的可热闹了。”
霍海洋只关心房梁今天能不能顺利升上去,一点都不爱听樊家的事儿,不过架不住霍二蛋和霍海波你一言我一语的描述。
于是霍海洋知道樊家互相指责,最后打起来,连一直躲老娘们背后的三个怂包老爷们都动手了。
“他们后半夜就闹分家呢。”霍海波幸灾乐祸:“说樊老头改造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回来,赶紧趁着家里还有点东西分一分,各过各的。”
霍海洋一点都不奇怪,没了樊老头压制,一家子自私鬼能过一块去才怪。
不过他不关心别人家的事儿,撵着霍海波和二蛋回家休息后,霍海洋抓紧将凉棚的被褥床板收拾起来。
等房梁升起来,就不用人在这里守着,他就可以睡回小土屋啦。
霍海洋实在睡够了野外凉棚,昨天回去躺床上不要太舒服,舒服的他诗兴大发,忍不住想做诗一首投稿给文|学|杂|志|社,诗歌题目就叫《睡很香》,内容如下:
啊
从前
只觉着
土屋不好
后来才发现
有婷婷的地方
草垛里也睡很香。
万一他成名了,稿费就全给婷婷买肉吃买新衣服穿,然而霍海洋一想,自己也没个作、协的爹,还是别白日做梦了。
…………
可能是昨天老樊家闹事,今天霍海洋新房子的房梁得到全大队人的重视。
不但霍老爷子带着全家来帮忙,李德全更是领着老少爷们上手。
房梁很快搭上去,等明后天铺上瓦片,再收拾收拾细碎的杂活,房子就算盖好了。
今天是个大日子,席面比平时干活吃的更好,四大盆菜一个西红柿蛋花汤,杂面窝头管够,就在路边摆了六个大八仙桌,全坐满了。
不够资格上席面的小孩和妇女全跟小刘氏围着在灶台旁吃小碗。
席面上,霍老爷子当着大家的面给霍海洋道歉:“洋子,爷爷老了,难免犯糊涂,你别往心里去。”
经过昨天,霍海洋其实对霍老爷子的感情更淡了,再亲的人为了各自利益,总免不了委屈旁人。
今天对方道歉,也是为了大家庭和他的面粉厂。
所以霍海洋根本不在乎,他本来所有事就只为苏婷婷一人。
不过既然霍老爷子表态,霍海洋作为人晚辈自然也要借坡下驴。
他就端起酒给霍老爷子满上:“爷爷,亲爷俩咱不说两家话,新院子一起就代表我能支应门庭了!”
所以谁也别想踩着他头顶当老好人,我愿意干啥就干啥,除了婷婷谁说话都不好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