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芸半天没说话,这会儿禁不住对着阮筱朦叫道:“你早不来晚不来,偏偏此时跑来,莫非是来找死的么!”
“那倒不是,”阮筱朦笑嘻嘻地从冷莹面上扫过,“既有人厚颜无耻敢来逼婚,难道,就不许本郡主来抢亲么?”
苏亭之抚额蹙眉,最受不了她这副腔调。为啥明明是个好人,非要装女流·氓?
这话落在江酌耳中,倒似格外中听,他禁不住弯起唇角,带着惬意的春风,仿佛等待被“抢”的感觉还蛮受用。
他一只手还按在胸口,人却站起身,向她伸出另一只手。阮筱朦自然地将手交付在他的掌中,在他的身边站下。
阮筱朦站到这儿才发现,阁主的乌木椅略前方的顶上镶着个半球形的镜子,大厅之内每一个角落,所有人的行动表情一目了然。
其实,江则一进来,就寻找机会给江酌打了手势。她就站在江则旁边,难怪江酌早就发现了她,一抬手扔得那么准。
“……”她窘了。她悄悄做鬼脸的时候,他都看见了?
第六十章 怕吗 想陪我一起死?
“你怎么能把阁主令牌交给她!”
方长老指着阮筱朦忿忿说道:“金玉郡主是先帝之女, 当年,王爷与先帝有结拜之情,亲密无间, 本应有福同享, 有难同当。可是, 先帝坐稳了江山,便撤了江家兵权,咱们不得已才建立无影阁, 从此隐匿于江湖。现在,她有什么资格,来做无影阁的阁主?!”
“既是亲密无间,江家掌管多少兵权, 我父皇应该很清楚。还有,方长老既然是跟随南阳王多年的旧部,应该在军中也曾露过脸。可是为何, 这么多人从军队编制中消失,父皇他却毫无察觉?”
江酌接过阮筱朦的话:“从前,父亲也有过这样的疑虑,他怀疑事情并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可惜, 他后来奉旨进京, 不仅没能问清楚原委,反而遭遇了不测。”
阮筱朦点点头:“我已经有理由相信,父皇当时那样安排,是有别的用意。我现在还不能说,但是,日后大家都会明白。”
她之前从赛蓬莱得到线索,宝藏就在南阳。而先帝正好就把南阳做为封地, 给了江家,这一定不是巧合。
“空口白牙,随你怎么说。你以为,我们会轻易地信了你?”方长老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信!”人群中发出一个声音,他顿了顿又说,“想必袁长老一部也都是信的,现在,大家对郡主都感恩戴德。至于你们这些叛徒,爱信不信!”
“江则!”方长老又惊又怒,“你怎么会在这里?”
“你现在才想到这个问题,还真是愚钝。”冷芸轻蔑地一笑,虽然是暂时的盟友,但冷家姐妹清高,从来不把这个老头子放在眼里。
从金玉郡主突然出现在议事厅里,冷莹就起了疑心,悄悄叮嘱冷芸命人出去查看。一查之下,她们发现牢里的人都跑了,既然跑了却不见踪影,一定在埋伏在某处,伺机而动。
只是,无影阁到底不是她们的地盘,她们对地形不熟,于是,冷莹又让冷芸去安排,从浣雪门调集更多的人手。
方长老遭了挤兑,心中郁闷,今日这事原本非常顺利,全怪阮筱朦突然跑来搅局。
“无论先帝是何意,郡主都做不得阁主。无影阁的规矩,阁主之位,不能传给外人!”
他手下连忙附和:“正是呢,她一个外人,连江湖中人都不算,算哪棵葱?”
“就是就是,娇滴滴的郡主,也不知会不会武功,怕是,连我都打不过。”
“谁说不是呢,阁主就算要让位,也不能随便拉个人来凑数……”
厅内一片七嘴八舌,喋喋不休。
江酌目色悠悠,看向众人,清雅如玉:“金玉郡主她,不是外人……她是先帝给我选的未婚妻。”
顿时,一片鸦雀无声。
阮筱朦懵圈地看着他,疑心他为了安定大局,这谎扯得有点大。
冷莹颤了颤,目露寒光:“你说什么?这不可能!”
“郡主小字微雨,而这柄佩刀是先帝所赠,名为双飞。”他手握刀鞘,侧过脸来问阮筱朦,“你的刀呢?”
“啊?刀在。”她如梦初醒,拿出自己的佩刀,与他手中的刀放在一起。
刀的形状大小,刀鞘的图案宝石,一切珠联璧合,相得益彰。微雨燕双飞,原来,它俩不是亲戚,它俩本来就是一对。
阮筱朦心中五味杂陈,父皇把南阳留给了江家,把双飞刀给了江酌,他这仿佛……是在托孤。莫非,他猜到自己会死?
江酌牵住她的手,掌中微微摩挲一下。
“方长老,既然你之前说,要等我成了亲,把令牌交给冷门主。那么,令牌交给郡主也是一样。左右爱娶谁,那是我的事。大不了,我答应你们,会尽快完婚。”
“……”阮筱朦在想,为了不让令牌落入浣雪门,他真是太拼了。
既然他这么豁得出去,她怎么也该表一表姿态,配合一下,为保住无影阁做点贡献。
“啊……对,尽快完婚。”阮筱朦挺一挺胸脯,仿佛是就职演讲,“我别的没有,有的就是钱!以后,兄弟们……还有你们这位前阁主……”
她单手一搭江酌的肩膀:“都跟着我,吃香的喝辣的,逍遥快活。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站在一边的苏亭之默默撇开脸,辣眼睛。
江酌也甚是疑惑,小声在她耳边问:“落草为寇了?我是压寨夫人?”
阮筱朦回看着他,无辜的小眼神十分清亮:不然呢?我该说点啥才对?
他俩这儿面面相觑,还没得出个结果,那边冷莹面如霜雪地看着他们,还在醋海汹涌中沉浮,突然有人来报,卢刺史带着官兵杀来了!
方长者大吃一惊,无影阁总坛非常隐蔽,从不欢迎外来之人,官兵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他一指阮筱朦:“是你把官兵引来的!”
“说你愚钝还真是愚钝,”阮筱朦白他一眼,“我和无影阁的人一样,都是不会主动去招惹卢刺史的。谁把官兵引来的,那不是明摆着的吗?”
“这才叫剑拔弩张,大动干戈。”江酌带了丝决绝,音色清冷,“今日兴兵来犯,逼我让位,又出卖无影阁的消息,毁我总坛,冷门主,我与浣雪门从此恩怨两清,你我,恩断义绝。”
冷莹茫然地摇着头,猛地盯住冷芸:“我叫你召集人手,你是从哪里召集人手的?是你向三皇子通风报信,引了官兵前来?”
“是我,”冷芸目光闪烁,“若是回门中叫人,咱们自己难免损兵折将。金玉郡主是皇上想捉拿的人,由官府动手顺理成章,咱们也可坐享其成。”
“糊涂!”冷莹将她拉到一边,“你岂不知投鼠忌器的道理?官府捉拿金玉郡主,那无影阁怎么办,泉公子怎么办?就连咱们浣雪门一向与无影阁亲近,又何尝能置身事外?”
“姐姐放心,三皇子答应过我,不会杀泉公子,会把他交给浣雪门处置。至于无影阁,既然得不到,毁了又如何?”
冷莹才不信阮襄只想捉拿阮筱朦,如果能顺便杀了江酌,铲除无影阁,那更是大功一件。官兵都到了这里,没理由再放过谁。
“毁了又如何?”她苦笑,“那我和他之间便再无可能,当真是恩断义绝,从此是敌非友。芸儿,你太轻信三皇子了,他是在利用你。”
“他不是那样的人,上次在红绿谷我帮过他,后来,他待我很好。”
红绿谷中,冷家姐妹帮着阮襄脱险,阮襄为了表达谢意,邀她俩去驿馆做客。冷莹性子孤傲,是不屑于去的,冷芸乐得一个人去。
就是在那次,她为了讨好阮襄,将自己知道的事说了许多。为了吊住他的胃口,她才隐瞒了一小部分。她答应要帮助阮襄抓住金玉郡主,但是考虑到姐姐的心思,她又请求他,到时放过江酌。
阮襄夸她聪明能干,且武功高强,从那日之后,天天差人给她送东西,顺便打听有没有新的消息。
今日,阮筱朦出现在无影阁,这正是冷芸帮着阮襄建功立业的好机会。
“这是怎么回事!”方长老冲过来,向冷家姐妹咆哮,“你们是要一锅端么?最毒妇人心,说好的结盟,你们却过河拆桥!”
冷芸反唇相讥:“凭你也配结盟?你和你手下那些人,不过是些没用的狗。”
两边的人眼看就要互斗起来,方长老心知不是找浣雪门算账的时候,他领着人往外冲,此时逃命要紧。可是,他哪里还逃得出去?官兵如潮水而来,已将议事厅团团围住。
方长老不得已,又退守议事厅,命人将所有门窗关闭。
冷家姐妹说话和方长老逃命不成的这些工夫,阮筱朦也没闲着。她听见官兵来了,便悄悄地对江则使眼色。
照之前的安排,袁长老等人埋伏在附近,以备接应。袁长老同她说好,如果需要他们进来帮忙,便以窗口的烟雾弹为号;若要叫他们撤退,就以摔杯为号。
江则当然明白她使眼色是要摔杯,然而恕他做不到,因为此刻这议事厅里,竟然一个杯子都没有。议事厅里本是少不了茶具的,可是先前江酌开了机关,厅中椅子茶几都散了架,哪里还有整个的杯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