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去,”阮筱朦说,“我去。我既然叫小满拦下你,就是没打算让你去送死。”
裴纭衣满脸震惊,怔怔地抬头她。“郡主……我不能让你去冒险……”
郡主说话一向又傲慢又刻薄,可她从不做苛待下人的事;郡主总拿他挡桃花,石骏那次还利用他让男方主动退婚,可她从不曾真的轻薄他;郡主冷言冷语,任性妄为,其实她心如明镜,是个有情有义的人。
说不上为什么,裴纭衣早就觉得,她不像她刻意表现出来的那么坏。他早就不想再与她为敌,因为小满她们待人像家人一样,因为他对先帝怀着愧疚的心,也因为他对她在不知不觉中有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就这么定了。只有我去,这件事情才可能有胜算。”她居高临下,看着他眼中腥红的血丝,冷白的面容,第一次换了柔软的口气。“裴纭衣,听话。”
阮筱朦在第一时间派人去打探过了,这几日穆逊似乎特别忙,基本是早出晚归,无暇过问府中的事。穆王妃和郡主穆秋笙今日一早便去了西山的静心庵上香,可能小住两日才回。
穆秋砚绑了裴纭裳意图不轨,做那种见不得人的事,总得要背着些家里人。
不过,太子临时去了荣惠王府,他与穆秋砚走得近,只是去王府总会避着穆秋笙。难得今日穆秋笙不在家,看情势,太子应该会留下用了晚膳再走,那么裴纭裳暂时是安全的。
荣惠王府很大,要找一个被抓的人并不容易。不过,在原主的记忆中,她曾在醉酒后被穆秋砚带去一间密室。阮筱朦猜想,很可能裴纭裳就被关在那里。
密室的位置,她没办法准确地对人描述出来,但如果再去了那儿,她应该能找到。所以,这件事只能她亲自去。
人多反而打草惊蛇,阮筱朦打算只带小满,趁着穆秋砚陪太子晚膳时潜入王府。她现在轻功大有长进,只要她能顺利找到密室,把人从密室带出来,就可以从二楼走廊尽头的窗户离开。那个窗户外面,离王府的院墙不远,可以很快□□逃脱。
到时候,裴纭衣和夏至会带人在墙外接应,杜桑再带着府兵在郡主府外接应。
阮筱朦的计划一直都很顺利,荣惠王、王妃、郡主都不在,府中下人们多有懈怠。唯独世子穆秋砚的冬墨园中,仆从们为了款待太子,十分殷勤,有太子的地方几乎就吸引了所有的注意力。
小满问阮筱朦怎么会知道二楼有个密室,阮筱朦说是无意中听说过,来试试运气。
她们带着裴纭裳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口,没想到,却遇上了麻烦。
穆秋笙这人活着就是个大麻烦,阮筱朦发现自己与她真是八字不合。偏偏在这个时候,穆秋笙回来了。
她是听说太子来了家里,居然菩萨都不拜了,立即打道回府,赶回来就为了缠着太子。这二楼的窗口能看见冬墨园的入口,此时穆秋笙就站在那里。换句话说,如果她们三个现在从窗户下去,也会立马被穆秋笙发现。
守卫低声下气地阻拦着:“郡主息怒,世子交待过,他与太子殿下有重要的事情要谈,任何人不得打扰……”
“你找死!连我都敢拦?我哥能有什么重要的事,再说了,有什么重要的事,连我都不能听?”
穆秋笙站在园门口大吵大闹,半晌不曾离开,阮筱朦靠在窗边正等得焦急,忽听二楼的走道那头传来说话的声音。
太子:“我知道你这儿有密室,你让我进去躲躲,你去跟你妹妹说我已经走了。你知道你那妹子的脾气,我只要碰上她,甩都甩不脱,烦死了!”
“今日实在是……不方便,我那密室里……有人……”
“穆秋砚,你又在做那些鸡鸣狗盗的勾当。”
“太子别说的这样难听,不过是捉了个无关紧要的女人,想让她哥哥听话些。若直接杀了,倒也可惜,若是伺候的好,没准儿我日后疼她……”
两个男人发出纨绔的□□,太子说:“少废话,我就进去躲躲,别的,我当没看见。”
阮筱朦头大,如果他俩进了密室,就会发现人不见了,穆秋砚会马上下令全府搜查,她们三个都跑不了。她倒想现在赶紧走,穆秋笙又没完没了地在下面堵着。
这兄妹俩一前一后,把她们困在这走廊尽头,只能坐以待毙了吗?
第十四章 软筋散 未婚妻
裴纭裳不会武功,被吓得眼泪汪汪,却又不敢哭出声。
她说:“郡主姐姐、小满姐姐,你们别管我了。你们能来救我,我已经非常感激了。只是,我贱命一条,不值得郡主和小满姐姐为我犯险。你们把我交出去,你们走吧,以后……就拜托你们照顾我哥哥。”
“你自己出去照顾你哥哥。”阮筱朦果断地转向小满,“等下一有机会,你就带她出去。看见裴纭衣告诉他,叫他去找楚蓦。”
小满还没反应过来,阮筱朦已经跑开,从另一扇窗户纵身跃下。
生命是不分贵贱的,即便她是郡主,也只是一个普通人,这是她想做的事。没有人应该被放弃,任何人在身处困境的时候,都会渴望被解救。她这么做了,不是为了裴纭衣,也不是为了裴纭裳,只因为她愿意。
以她现在的轻功,二楼不在话下。阮筱朦突然出现在穆秋笙身边,先狠狠地打了下她的屁股,又恶作剧地上手在她胸上捏了捏。
穆秋笙杀猪似地嚎叫起来:“有刺客!不对,是……采花贼!”
阮筱朦拔腿就跑,所有人都跟着她追去。穆秋砚听见喊声,弃了密室,匆匆离去,楼下的人也都被引开。
小满和裴纭裳困境已解,连忙放下绳索,滑下楼去,然后与裴纭衣和夏至里应外合,翻·墙逃离。
阮筱朦很快被众人追到了角落,她蓦然回身,一抬手,几支银雨袖镖闪电般飞出。随后追来的穆秋笙和几个护卫躲避不及,中镖倒地。
可是,穆秋砚的功夫比他妹妹强多了,他躲过了暗器,并且出其不意地上前几步,将阮筱朦按住,一把扯下她的面巾。
“金玉郡主?”他嗤笑,“你这唱的是哪出?”
阮筱朦故意没换夜行衣,只蒙了面巾,万一被发现,她搬出身份来,至少穆秋砚不敢杀她。
“没什么,上回昌容郡主说要和我切磋武艺,我今日有兴致,所以就来了。”
“切磋武艺?你当我是傻子不成!金玉郡主要切磋武艺竟是深夜蒙面而来,而且,走的不是门吧?还有,这暗器是怎么回事……”
穆秋砚说着,突然若有所思,转头低声对身边亲信说了几句,那人飞快地往楼上去了。
阮筱朦轻笑,他果然机警,这么快察觉了她的意图。
“我的银雨镖上淬的是麻药,他们睡一会儿就没事了。我不敢对穆秋笙怎么样,你也不敢对我怎么样吧?那你放我走呗。”
穆秋砚让人先把穆秋笙带去休息,对阮筱朦却半点不放松。“金玉郡主真当荣惠王府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
之前那人回来了,在穆秋砚耳边说了句话,穆秋砚骂了句娘,喝道:“去追!把人抢回来!”
他对着阮筱朦冷笑:“想不到,你还真把裴纭衣当回事啊,真就那么在乎他?我猜到他会来救他妹妹,却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郡主真以为,我不敢把你怎样?”
他低头,笑得轻佻:“我是个男人,而你,是自己送上门来的。”
阮筱朦不及反应,他已从那人手中抓过一块绢帕,上前用力地捂住了她的口鼻。
绢帕上有股淡淡的甜香,她连忙闭气。她想起这绢帕是那人从密室拿来的,上面一定是抹了些特殊的东西。
但是闭气也没用,吸入的甜香很快让她觉得乏力,她手脚被人按着,穆秋砚又一直不松手,她渐渐地屏不住气。
阮筱朦跌坐在地上,被穆秋砚抱回了密室。她问:“绢帕上抹了什么?”
“软筋散。”他说完,用布条封了她的嘴,转身出了密室。
阮筱朦没想到他会走,片刻,她听见门外有人说话,才想起太子还躲在楼中,一直没走。
阮初白在劝他:“你别乱来,你平时玩女人也就算了,可她好歹是郡主……”
“那又怎样?在皇上心目中,荣惠王府的分量岂是她能比得上?她是郡主,我是世子,论身份我也配得上她。皇上之前本就有意为我俩指婚,现在如果我把生米煮成熟饭,那这婚事更让人无话可说。”
“这样强来,终是不妥。”
“有何不妥?殿下别忘了,咱们才是一条船上的人。为了解殿下的相思之苦,我可是冒着天大的风险,把皇上的叶才人都帮您弄到床上去了。今日之事,殿下只需睁只眼闭只眼。”
阮初白象是被人捏住了命门,语气立马软了下来:“好……吧,我不管了。我就当今日没来过,什么都不知道,告辞。”
阮筱朦默默苦笑,太子哥哥还真是极好的。她原以为太子本性不坏,只是有点傻有点懦弱。现在看来,他比穆秋砚好不到哪儿去,都是一丘之貉。难怪上回阮初白说他谁都不喜欢,原来他看上的是自己父皇的才人,他这样的人若是娶了楚蔷,她都要替楚蔷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