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葬重生后我被摄政王盯上了 完结+番外 (白霜白)
“哦。”容欢盯着她的眼神像在审度,温浓佯作镇定:“你把什么人留在那里?要我回去问问吗?”
“约莫是死了吧,不提也罢。”
容欢摆手示意不必,大摇大摆地走了。
温浓被他惊出一身冷汗,事后越想越担心,她觉得自己可能答错了。永福宫里容欢比她熟,论人脉也比她多,就算那夜刻意避人耳目悄悄把杨眉运回屋,期间未必真的无人发现。
万一容欢直接去问李司制,结果两边口供对不上,立刻就会起疑心。就算李司制没有对他说实话,可容欢心眼这么多,旁敲侧击未必不会发现端倪。
温浓操着作贼的心越想越后怕,寻思着找个机会回一趟住舍,刚要走就听说容从从尚事监回来了。
不仅回来了,还带回来一个人。
踏春阁下戏坪前广聚各大班底,黄公公带人逐一清点,各班主被安排在最前头。主事者依然是玄色宦服的容从,只是仔细一看会发现,同样身着玄品宦服、面白无须一脸和善的纪贤取代原本属于容从的位置,而容从此刻已经退居其次,默然立在纪贤的下手位置。
“肃静!”
随着上方几声喝斥,底下杂嘈的声音渐渐消停。温浓趁着四下无人注意悄悄挤到容从身边,与他无声对了一眼。
纪贤支使手边一名太监站出来宣称:“奉信王口谕——”
“在座皆为礼部亲挑万选的优秀班底,授命进宫为陛下辰诞座前献技。此行艺重恩高,万不有失,但陛下生辰在即,斋中频生事端,恶斗不断,有驳今上圣威、有违皇室制仪!即日起任命纪贤辅容从缉查疑凶、擒拿从犯,务必在三日之内追根溯源,一经确查严惩不怠!”
念口谕者来势汹汹,气势之涛宛若即刻就要把底下一干人等无差别摁压在地,尤其信王凶名在外,闻风丧胆,一时间在场的人噤若寒蝉,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纪贤拢袍,缓步站了出来:“今上生辰宴在即,诸位专注排戏,尽心完成每一出戏目。余下之事……事不关己,也就无须多虑。”
只要行端坐正,就是被查也问心无愧。
纪贤大刀扩斧一上来,已经唬住大部分的人。
“信王殿下要插手妙观斋的事。”
温浓听见容从的声音在她耳边缭绕,她偏头偷瞄,容从目不斜视,视线还定在前方纪贤身上:“这场生辰宴怕是有问题。”
闻言的温浓暗暗皱眉,心下微疑。
上辈子她并未掺和进妙观斋和织染署两边的事,很多事情都是事后道听途说,并不清楚当时的具体情况怎么样。但印象中信王是在遇刺之后开始发难,如果这时候已经让纪贤插手妙观斋的话,断不至于连点风声都不曾听闻吧?
再者连容从都能从纪贤的到来嗅到一丝不寻常,如果信王真有什么打算的话,确定不会打草惊蛇吗?
纪贤简单表明立场与来意,后续也就交由黄公公控场,回来之时他的目光落在温浓身上,面露讶然:“阿浓姑娘怎会在这?我听说你已经调到其他地方去了?”
见容从不打算替她回答,温浓只得自己解释:“回纪总管的话,奴婢此前调在了织染署,但因为近日妙观斋里有个班子需要织染署协助裁订新戏服,奴婢临时调回来帮忙的。”
纪贤颌首:“正巧我还要去一趟织染署,不如就由你来领路吧。”
温浓一顿,瞥向容从。
容从笑眯眯地回她一眼,相当好说话:“也好,李司制那边她熟,让阿浓随你去一趟,正适合不过。”
“……”既然两位都这么说了,温浓没理由说不。
*
纪贤主动要走温浓,是想单独与她说几句话。
容从看出来了,以为是信王授意,于是顺水推舟。温浓也看出来了,但她知道不是信王授意,因为陆涟青很可能还不知道她回妙观斋了。
“殿下知道你回妙观斋了吗?”
当纪贤开门见山,努力想借口的温浓就心虚了:“奴婢没有回妙观斋,这次只是临时调度,主要还是留在织染署的。”
纪贤颌首,想来大致也是听过来龙去脉的:“在这三天之内?”
温浓乖乖点头。
众所周知三天之后就是小皇帝的生辰宴,一切的努力都是为了生辰宴的如期进行。偏偏讽刺的是,三天以后就再没有以后了,一切的努力都将会在这场生辰宴中化作灰烬,付诸东流。
纪贤一笑置之,眉也不抬:“难得你们如此尽心,回去我定一一禀告殿下。”
温浓停下脚步,定定看他神色如常,只觉如鲠在喉:“纪总管,殿下真是因为斋里闹出的事才让你来的么?”
纪贤回首,静静瞥向停在身后的人。
温浓揪着心口,干巴巴说:“奴婢只是觉得……殿下日理万机,不像是会注意这点小打小闹的事情。”
纪贤温声道:“兴许是因为你在这儿?”
温浓愣住,一时间思潮翻涌,忘了嘴上想要说的什么,转念又忘了心里一闪即逝的又是什么:“是因为奴婢上次跟他提了斋中有闹事之嫌,所以殿下才让你来的么?”
纪贤莞尔:“你也可以这么认为。”
温浓被他模棱两可的答复闹得沉不住气:“又或者,是殿下已经发现了什么?”
结果纪贤反而问起她:“你指的是?”
不紧不慢的纪贤磨得她很着急,温浓不敢明说,可她心觉眼前之人肯定是知道陆涟青接下来如何打算的:“有人在宫宴即将到来之际大胆生事,奴婢心觉个中因由必不简单。”
“三日之后生辰宴上诸官到席,皇上、太后娘娘以及信王殿下都将如期而至,万一贼人再生事端,恐将惊动圣驾,牵累在场的诸位贵人……”温浓一抿唇一咬牙,死就死吧——“倘若殿下已经察觉有异,提前铺棋设局,奴婢愿效犬马之劳,助他一臂之力。”
纪贤眸光一晃,容色稍敛。
见他不应,温浓心怕他是怀疑自己:“此前奴婢已经向殿下透露过有关妙观斋的一丝异端,奴婢时常在斋中走动,殿下若有铺设,想必用起奴婢更加得心应手。”
就算陆涟青不是因为她而盯上妙观斋,可她曾经提前给他报过信,怎么着也是表了忠心,既然是友非敌,纪贤也就没必要再怀疑她了。
“奴婢曾为殿下所救,心中有恩莫不敢忘。”温浓讷言:“殿下面上冷硬,但入宫至今待我不薄,奴婢说过一定会报答他的。”
慷慨陈词过后,她又小心刹住:“就是奴婢没有长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不敢说,但若能够略尽绵薄之力总是好的……”
冲动归冲动,后路还是要留的。总不能身先士卒往前冲,保全了别人害了自己。
她内心有小九九,也敢于坦然表露给他看。纪贤神色放柔:“你这姑娘有点意思,不怪乎殿下对你另眼相待。”
另眼相待?温浓心下一哂,怕不是另眼相待,否则早该赏赐黄金万万良田亩亩送她随心所愿,而不是塞她进宫里左右为难,良心都险些泡进泥潭了。
“不过这次的事,你不沾为好。”
温浓呆呆仰首。
“回去我会问容总管要人,或是你自己去捎个病假,别再往妙观斋这头奔波。”纪贤的语气平缓,却透出不容置喙的冷断。
温浓拦着他,心下慌乱:“是因为奴婢不中用么?”
纪贤被拦也不气恼:“我听说你是个聪慧敏谨的姑娘,是什么让你选择放弃明哲保身,非要去赶这趟浑水?”
温浓脸色发白,她哑着嗓子,颤着声音想说,却又在即将脱口之时收了回来。
她听见自己这么问:“就没有一丝转圜的余地吗?”
纪贤平静的目光掠过她略显崩溃的脸色:“你知道什么是转圜的余地吗?”
“转圜的余地,意味着绝处逢生。你知道敌人的绝处逢生,对他的敌人而言又意味着什么吗?”
温浓嘴唇微动,垂首耷拉下来。
纪贤像个谆谆教诲的长者,叮嘱年少气盛的后辈一样:“你应该知道怎么把自己摘出来,别把自己弄得太狼狈……”
“也别令殿下对你失望。”
温浓落在后方,本来是该由她领路的,可纪贤已经不需要领路的人了。
他的犹在耳畔,但人却已经走远了。
温浓在没有人的楼廊站了许久,冷风萧索,徒然勾起她的一缕生气。
纪贤说的对,陆涟青需要这个机会去击溃他的敌人,他不可能给对方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他从来就不是那种会被妇人之仁所牵制的人。
妇人之仁的是她。
不该进宫的,当初就该抵死不从,无论如何都要避过去。温浓后悔了,她自以为开了天眼,就盼望着能够改变什么。可她天真地想要自己去改变什么?改变谁?
温浓反问自己,当初宁愿调去织染署接容欢留下来的烂摊子,可不就是认命了么,为什么事到如今却又反悔了?
她想到一个人、一张铜钿假面,那个口口声声说要带她走的山狼班主。
为什么他能信誓旦旦扬言带她逃离深宫浪迹天涯,难道这只是在说意气用事的冲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