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狗也是有尊严的,自荐枕席没用!
静姝两颊染着云霞,啐道:“少不正经!”
谢瑾年笑着把静姝拽进怀里,牢牢地禁锢住挣动不休的小娘子,贴在通红的耳边轻叹:“别动,让为夫抱会儿。”
这一声里,仿佛藏着无尽疲惫。
静姝看着屏风上的水墨河山,缓缓停止挣扎,轻声道:“谢瑾年,我需要一个解释。”
谢瑾年轻嗅小娘子鬓边牡丹香,含笑应道:“好。”
静姝眼底染上笑意,复又恢复了淡漠疏离。
轻轻挣动了一下,示意谢瑾年松手,静姝澹然道:“那便请夫君先给我个解释。”
他这个小娘子……
谢瑾年松开手,拉着静姝坐到罗汉榻上,以视线描摹着小娘子明艳的眉眼,低声道:“若要解释替身之事,却是要从岳父坠马身故说起。”
静姝眉心轻跳,不禁抓住了谢瑾年的袖子:“夫君可是探查到了谋害父亲的真凶?”
“正是。”谢瑾年顺势握住小娘子的手,刚欲详说此事,便听得门扉开启的声音。
谢瑾年与静姝对视一眼。
静姝一把把谢瑾年推倒在罗汉榻上,旋即起身替谢瑾年脱鞋、盖夹被,一番动作一气呵成。
待得谢一故意踩着重重的脚步声,引着一位年近六旬的老者绕过屏风。
便见得少夫人正坐在榻边,拉着少爷手默默垂泪:“你个杀才,怎得就让自己个儿伤得这般重!”
谢一心里暗松了口气的同时嘴角一抽,垂眼恭声道:“公子,泰老爷来看您了。”
第49章 这也就是演的 得去找那个臭狗子算个账……
谢瑾年正要替他的小娘子抹去眼尾挂着的泪珠。
闻言眼底脉脉柔情霎时化作震惊, 抬到半空的手立时转了个方向,搭在静姝的肩头,像是要借着静姝的支撑挣扎着起身, 然而起到一半便又虚弱无力地摔回了床上。
谢瑾年躺在罗汉榻上, 不甘心地抓着身下被褥,挣扎着还要再起, 却仿佛是牵扯到了身上的伤口,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豆大的汗珠自鬓边渗出。
随后, 便是撕心裂肺地咳。
咳着咳着, 便有殷红的血自那两片浅淡的薄唇间溢出, 顺着脸颊淌到被褥上,晕染出朵朵艳丽刺目的花。
喵的, 真是个戏精!
这要不是知道谢瑾年并未受伤,她都得以为这个病秧子眼见要不行了。
静姝酝酿了一秒情绪,忙不迭地用帕子替谢瑾年擦着嘴边的血, 哭哭啼啼地喊:“蔺郎中呢?快去请蔺郎中啊!”
谢一憋出一脸忧色:“夫人睡晌觉起来后觉着头晕,遣人把蔺郎中请过去诊脉了, 小的这便使人去荣华堂请蔺郎中回来。”
“快去!”
静姝似是被谢瑾年这副模样吓得不轻, 一双柔荑抖得厉害, 分明是在替谢瑾年擦唇边的血, 却是抹得谢瑾年满脸都是。
谢瑾年垂眼掩下眼底笑意。
抬手扶住静姝的手, 连手带帕子捂在口鼻上又咳了一阵, 才有气无力地说:“娘子莫哭了, 且先扶我起来。”
静姝抽抽噎噎,一双桃花眼挂着泪珠潋滟着薄怒,轻叱:“就你这身子骨儿还要起来, 不要命了怎得?”
谢瑾年垂眼,抿唇。
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偏挂上了一丝倔强:“娘子,扶我起来。”
静姝缩回手,身子略微后仰,避开谢瑾年又伸过来的手:“不。”
谢瑾年抬眼,眉眼染着薄怒看向静姝,眼神竟是从未有过的冰冷:“扶我起来。”
明知道是演的。
静姝心中还是被这从未在谢瑾年眼里见过的冷漠刺得滑过了一丝委屈。
get到了应有的反应,静姝学着静婉每次哭哭啼啼的模样,憋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盯着谢瑾年不吭声。
谢瑾年缓缓皱起眉,怒意渐而从眼底爬上眉梢。
眼见着谢瑾年似是要无端迁怒静姝,被谢一引进来的泰老爷总算开了尊口:“行了,你身子骨儿不爽利,便躺着罢。”
谢瑾年这才安静下来,缓缓垂下眼睑,恭声自责:“属下失礼了。”
泰老爷摆摆手,似真似假地轻叱:“都伤成这么个样儿了,还讲那些虚礼做甚么?真……真就缺你那一拜?”
谢瑾年轻咳了一阵,有气无力地道:“总不好失了规矩。”
“年纪轻轻的,怎得这般古板?要说规矩,我的话就是最大的规矩。”泰老爷也不用人相让,跺着四方步,坐到榻前那张圈椅里,目光挑剔地打量了静姝一眼,问谢瑾年,“你媳妇儿?”
“正是拙荆。”谢瑾年惨白的脸上染上一丝红晕,缓了一口气,招呼静姝,“娘子,来见过泰老爷。”
这位泰老爷年近六旬,鬓边已是染了霜。
头戴黑毡直沿帽,帽顶上鸽子蛋大的红宝晶莹剔透,一身天青色曳撒,腰系金镶玉宝绦环,脚踏白色麂皮靴,好一派富贵相。
泰老爷就那般闲适地坐在圈椅里,自有一副不怒自威的气势,打眼一看便是久居上位之人,让人不由望而生畏。
静姝提着小心不着痕迹地端量泰老爷,总觉得似是在哪里见过。
壮着胆子细看泰老爷的眉眼,待见得他那与谢瑾年别无二致的、天然寡情的薄唇,瞬间恍然,怪道熟悉,原是他与谢瑾年竟长得有几分相似。
心里揣测着这位泰老爷与谢瑾年的关系,静姝用帕子蘸了下眼尾残留的泪痕,神色一整,莲步轻意,盈盈而拜。
不差一丝规矩地向那泰老爷请安:“民妇拜见泰老爷,泰老爷万安。”
泰老爷迟迟未叫起。
锐利的视线带着愈发浓郁的挑剔落在静姝身上,从过于艳丽地眉眼,端量到婀娜媚人的腰身,复又落在那张明艳的脸上,才缓缓开口,不辨喜怒地问:“静文德的闺女?”
这挑剔的目光,这副高高在上的口吻,真的是哪哪儿都让人不爽,合该写进《我与病秧子妹夫的日常》里,奇葩共赏之。
静姝默默攥紧有点发硬的拳头,纹丝不动地屈着膝,不动声色地道:“文贞公正是家父。”
泰老爷轻“唔”了一声,又用理所当然的口吻命令:“抬起头来。”
静姝口中应诺。
低垂着眼睑缓缓抬起头,面上一派恭顺,却是已经暗戳戳地打开书城app,在《我与病秧子妹夫的日常》里开了“转播”。
规矩倒是勉强可以,人还是过于妖艳了些,不够端庄。
泰老爷挑剔地端量着静姝的眉眼,不咸不淡地道:“这长相倒是长得颇像静文德,只不知是否继承了静文德的德行。”
喵的,拳头特别硬了!
静姝忖了又忖,思及谢瑾年面对这位“泰老爷”的小心谨慎,总算按捺下了溜到嘴边的嘲讽,用同样不咸不淡地语调说:“先考高风峻节,德行无双,民妇自是不敢自比先考,不过与班婕妤相较一二的自信还是有的。”
班婕妤,善诗赋,厚美德,堪称完美女人。
这个小女子倒是敢说。
泰老爷转着拇指上的扳指轻笑一声,饶有兴趣地道:“倒是素闻静文德之爱女颇具才情,然则每每问起,静文德都只说他家爱女只学了些女德,认得几个字罢了。不知是静文德太过自谦,还是你太过自负。”
这话可不好接,否认父亲的话是不孝,承认父亲的话就是自打脸。
这个糟老头子,真是坏的很!
静姝不着痕迹地倒了下脚上重心,以余光瞥了一眼谢瑾年。
谢瑾年躺在罗汉榻上,朝着静姝微不可察地弯了下唇角,旋即便是一阵咳,咳了两声,脸色便变得通红,一副撕心裂肺的模样。
病美人这演技,奥斯卡绝对欠他十个小金人!
静姝立时忙不迭地起身,挂着满脸急切担忧冲到罗汉榻旁,坐到榻边,红着眼圈略微扶起谢瑾年,任他靠到她怀里,替他轻抚胸口:“劳烦泰老爷给倒碗温水来。”
这一声吩咐,当真是自然无比。
谢瑾年的咳嗽声顿了一瞬,旋即抓着静姝抚在他胸口的手又是一阵咳,仿佛随时都会憋过气去那种。
泰老爷盯着罗汉榻上的小两口沉默了一瞬,慢吞吞起身,踱着步子找到了温着水的炉子。
“哐啷!”手滑,水壶掉到了炉子上。
温热的水自壶嘴里汩汩流出,浇熄了炉子里的炭火。
泰老爷漠然。
用衣袍垫着把手,面无表情地重新拎起壶,又失手打了一个茶盏。
缠枝莲青花瓷茶碗碎了一地,泰老爷微皱了下眉,泰然自若地重新拿了个茶盏。
山水屏风后。
静姝听着这一连串的动静,心里骂着笨,低头贴到谢瑾年耳边,用气音儿问:“这位是甚么人?”
小娘子在耳边呵气如兰。
谢瑾年放松绷着的脊梁,靠进小娘子娇软的怀里,咳嗽声渐而和缓下来,却始终没停。
静姝听着渐而靠近的脚步声,心里着急,不禁在谢瑾年腰侧掐了一把——快说。
谢瑾年无声地笑。
攥着小娘子的手,用口型说——万万不能得罪的人。
万万不能得罪?顶头上司?惹不得的权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