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瑞郡王妃却是仿佛未听出和瑞郡王话中深意,更未看出静姝的不悦,笑吟吟地道:“有王爷这句话,日后妾身便能敞开了邀小姐妹们到府上玩耍了。”
这也算是甚么锅配甚么盖了罢!
静姝自动把自己排除在了和瑞郡王妃的小姐妹范畴之外,视线滑过封正则冰冷地俊颜,看向静婉:“大表嫂的帖子下得着实模棱两可,若是早知道今日有如此多贵人在,我是说甚么也不敢前来搅扰贵人们雅兴的。”
封正则闻言,看向静婉的眼神立时淬上了一层冰碴子。
静婉帕子一捏,眼圈便有些泛红。
明惠郡主最看不得静婉受委屈,推开仪宾递到她嘴边的妃子笑,轻笑:“姝丫头,瞧你这话说的,难不成我们这些人竟是没有一个是你愿意见的?那你接了帖子巴巴儿地来了,想见的又是哪个?”
说完还瞥了封正则一眼。
封正则眉峰一动,视线直接黏在了静姝脸上。
明惠郡主这波操作有点骚,静姝都不知道该不该把她鉴定为女主的猪队友了。
无视了封正则的视线,静姝攥着谢瑾年的尾指,淡然道:“郡主想岔了,在座皆是贵人,从来只有贵人们不想见民妇的理儿,没得民妇不想见贵人们的份儿。民妇说不敢来,只是不想被人诳来由着贵人们消遣罢了。”
封正则冷飕飕地瞥了静婉一眼,冷声道:“表妹无需自轻自贱,在咱们府上无人能以你做消遣。”
首座上那“老夫”竟也开口道;“谢家小娘子多虑了。昔年文贞公那般风流人物,不论是世家还是寒门,乃至宗室子弟,哪个不想与之交好?没得文贞公才刚驾鹤西去,我们便忘了昔日情谊,来作践他爱女的道理。”
“老夫”这一番话出口,场中霎时一静,便是那最最肆无忌惮的和瑞郡王也收回了不尊重的目光,垂眸饮起了酒。
静姝不知那“老夫”身份,不知该当如何作答,不由看向谢瑾年。
小娘子一双潋滟多情的眼,盛满了依赖。
小娘子这近乎本能的反应着实让谢瑾年觉得心中熨帖,谢瑾年握住小娘子的手轻捏了一下,朝着首座上的“老夫”躬身一揖:“承蒙曹相顾念旧情,仗义执言。有曹相这番话,日后便是再有故人想搓磨内子,却也需得思量思量了。”
原来这就是那“一朝青云起,糟糠抛下堂”的曹丞相!
听出病美人有趁机赖曹丞相一个庇护之意,静姝揣着八卦之心不着痕迹地瞄了一眼“少妻”,对着曹丞相盈盈而拜:“曹相回护之恩,民妇没齿不忘。”
这一对小夫妻,一个比一个会借势,却也正中他下怀。
曹丞相抚着短须,视线在谢瑾年和静姝身上来回端量了一瞬,轻笑:“举手之劳罢了,很是不必挂怀。谢家小娘子日后若遇着难处,也尽管遣人到老夫府上来,但凡能帮的,老夫自不会推辞。”
这曹丞相生得一副端方模样,笑起来也慈和亲切。
然而,静姝就是觉得这是只老狐狸,对她散发善意是盯上了她家的“鸡”。
不过,纵使心中警醒,却也不耽搁她暂时借势过了静婉替她摆下的这一阵,静姝回想了一下痊愈出院那些病患家属的神情,堆出一脸感激:“有曹相这句话,民妇便再也不是那无根浮萍无所倚仗了……”
说着,静姝睨视了静婉一眼,“再不会任人揉圆搓扁也无计可施了。”
这一场饮宴,小儿女们各个有心思,竟是不比在朝堂上跟人争锋意趣少。
曹丞相心中自有思量,直接把人情做到了底,眉峰微皱着问:“竟还真有人欺辱了你?且说来听听,老夫自当替你作主。”
静姝心念微动,这人情不好欠,这势倒是正好借来一用。
心下有了主意,静姝当即扶着鬓边花头簪,别有深意地扫向静婉,做出一副欲诉冤屈的姿态。
“大姐!”静婉见静姝的动作脸色微变,忙不迭一声娇呼,旋即莲步轻移,疾步行至静姝身边,拉住了静姝的手:“竟是不知大姐心里受了那般多的委屈,妹妹实在是……”
说着,静婉眼圈一红,“大姐且放心,有妹妹在,日后必不会让人再委屈了大姐了。”
“倒也无需大表嫂劳心,日后有曹相庇佑,有夫君呵护,自是不会再有甚么委屈。”静姝现学现卖,捏着帕子轻拭眼角,做出一副委屈状,“只是我心里始终有个坎儿过不去,每每想起我那故去的爹娘,便觉得对不住他们待我那片爱护,竟是连他们给我攒的……”
“大姐。”静婉抓着静姝的手,又是一声娇呼,旋即死抓着静姝的手背儿,哀哀切切地说,“莫胡思乱想,大伯父和大伯母待姐姐的心意半分不会少。”
静姝捏着帕子拭眼角儿,幽幽叹息:“大表嫂,你别拿话儿诳我,我这日思夜念的,也没见着我那故去的爹娘托梦给我,想来他们必是怨我守不住他们待我的那份心意呢。”
“有曹相给姐姐作主呢,妹妹再不敢拿话哄姐姐的……”静婉抓着静姝的手轻摇,背着曹丞相的眼,对着静姝露出一丝哀求,“眼见着清明将至,赶明儿我就回府去与我爹娘说,定要给大伯母和大伯父好生做一场法事,以安他们在天之灵,以慰姐姐一片纯孝之心。”
静姝幽幽道:“那便劳烦大表嫂了。大表嫂或是不知,我爹娘待我的心意陈嬷嬷最是清楚,但凡差上一丝儿我也是能知道的。”
静婉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大姐放心,必不会差上分毫。”
“如此便好,也算了却了我一桩心事。”静姝余光扫过静婉似是不经意间露出来的颈间青痕,抬手拿开静婉抠着她腕子的那只手,趁机掳了下静婉的袖子。
看着那皓白腕子上的青紫,静姝心中了然,凑到静婉耳边,做着一副小姐妹亲热相轻笑:“大表嫂,大表哥给你留的彩很是不必这般在人前招摇,当心惹恼了大表哥,他再不肯进你的屋子。”
上次赏花宴结束,不知着了谁的下三滥手段,倒是意外成就了她与世子的好事儿。
想是她的小意让世子得了趣儿,有一便有了二。
眼见着世子这几日夜夜宿在她房里,静婉便活络了心思,想着把痕迹露给静姝看,趁机绝了这个“劲敌”的心思,却不想没见着静姝伤心欲绝,倒是得了一句奚落。
静婉脸色一阵红,一阵白,眼泪汪汪地盯了静姝一瞬,便用帕子遮上了脸。
眼见着静婉泪染罗帕,静姝哂笑,面皮儿这么薄,竟也敢露给她看。
只是,到底是大庭广众之下,又是刚刚打着机锋演了一出姐妹情深,静姝不得不随便寻了个话儿替静婉这一哭做了注脚:“没想到二妹对我爹娘的思念之心竟是不比我差多少,这才提了给他们做法事,二妹便忍不住哭了。”
静婉忙用帕子遮着脸告罪,退下去洗脸更衣。
静姝转身朝着曹丞相盈盈福身:“小女儿家家的,情绪上来便收不住,让曹相见笑了。”
静姝和静婉这几句机锋,在曹丞相眼里就跟小儿过家家一样,转瞬便将内情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看出静姝心有防备,只愿借他的势并无欠他人情之意,曹丞相抚着短须一笑,再没提给静姝作主的话,只是道:“女儿家都是水做的,泪珠子多些也无妨。老夫还是那句话,若是有谁让你受了屈,只管来告知老夫,老夫虽不才,庇护故人之女的能为还是有的。”
不管这曹丞相是何种居心,他这般大包大揽的承诺,静姝只有拜谢的份儿。
这一番插曲过去,上巳节饮宴总算步入了正轨。
望仙亭外。
缭绕着水雾的蜿蜒溪水两畔已经摆好了坐席。
青衣婢女已在溪水上游执玉壶捧羽觞,拖着碧玉盘似的莲叶相候。
封正则暂且收了黏在静姝身上的视线,起身相邀,亭中众人便不再耽搁,顺着半悬于悬崖之上的石阶出了望仙亭。
遥望溪边坐席,两两相依,尽数落在渠道曲折处。
静姝心下了然,这是将曲水流觞做了些变通,静婉这心思倒是巧妙——既显得有新意,又应了上巳节的景儿,还能趁机增进小夫妻的感情。
只不过男主封正则还在“眼瞎”阶段,静婉这番心思十有八九是要落空了。
待行的近了,看清桌案上的笔墨。
静姝霎时没了看静婉热闹的心思,拽住身侧谢瑾年的袖子轻轻地摇:“夫君。”
谢瑾年收回落在曹丞相身上的目光,微微低头,做出倾听状:“嗯?”
静姝拽着谢瑾年驻足,微微踮脚凑近谢瑾年耳畔,软语道:“待会子若是羽觞停在咱们跟前儿,我负责饮酒,夫君负责吟诗论文可好?”
小娘子软语相求,谢瑾年自是不忍心拒绝,只是……
谢瑾年扶着小娘子的腰,错身隐进阶旁林荫里,垂眸笑问:“娘子素有才名,怎得偏要上赶着吃酒了?”
素有才名那个已经被气死了。
您眼前这个摆弄骨头行,吟诗写赋头能秃!
更要命的是,这里是书中世界,不知作者太太有没有心血来潮设定一个学富五车的大文豪会中华上下五千年的所有诗词,让她抄都不敢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