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虐文里哭求大结局/我薅绿茶那些年 (七月闻蝉)
“有一个人也叫生生,关心你爱护你,但你仍旧不会珍惜。你如今耻于回顾往事,懦弱不堪。虎落平阳,你有什么本事从这些数不尽的罪恶之中挣脱出来?”
一声声响在耳畔,纪素仪在水中将要窒息,他睁着眼望向头顶,伸手抓着那一束射入水中的光芒。
他认了。
那一双半阖的眼眸里头一次浮现出无措与伤痛,乌发在水中散开,如海藻一般,从来雪白的衣裳在不自在天的水里脏的洗不干净。
第126章
一道残阳铺水中, 半江瑟瑟半江红。
也许人在生命中会有诸多错误,但在纪素仪这里,终究都是记不住的过往。
水花四溅,击破和缓的霞光, 他抓住曾经碧元散人的罗盘, 在指针停止的最后一秒捏碎了。
刹那间幻象崩塌, 潮向两边涌,他提着湿透的衣摆, 踏水前行。
……
自在天中,雪霁天晴。
小草庐里暖烘烘的,婴儿的啼哭前半刻钟才止住,可顾秀芝一抱这孩子立马又嚎啕大哭起来。
顾秀芝头一次当爹,一千年里没有半点经验, 如今脸色僵硬,胳膊也僵硬, 动了动眼珠子看向其他人。
梦娘喂过奶已经睡着了,俞秋生见状把姬孤推给他。
“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我一碰便跟师父此番一样,爱哭的紧, 姬孤抱孩子很有一套, 你叫他试试。”
姬孤笑了笑,果真就把小孩子抱了回来, 言道:“大概是顾先生刚从外面回来, 身上太冷了。”
顾秀芝沏了杯热茶,摇摇头:“三番两次皆是如此。”
他转而望向窗外的芭蕉,像是想起一桩旧事,叹息道:“当初梦娘瞒着我, 可能他在娘胎里就感知了我这个人曾对他的恶意,适才出生的这些天都与我不亲近。”
“都生下来了,往后你多对他好,小孩子也就亲近你。”俞秋生道。
她凑上前看小团子,白白嫩嫩的,在姬孤怀里竟就安静了下来。
“师父有没有想好取什么名字?”
窗前,顾秀芝却道:“不急。名字得要一个好听、让他一辈子都能喜欢的,千万不能马虎。”
姬孤颔首,颇为赞同。
梦娘醒后知道顾秀芝的想法倒也没有反对,只先给小团子起了个小名,唤作阿喜,是以小草庐里四个大人日后便这样叫他了。
满月一过,俞秋生改了制药的方向,顾秀芝对她更为严厉,姬孤看在眼里,也不过事后安慰一番。
这一日天气尚好,她在外晒药,姬孤抱着阿喜坐在台阶上。
“秋生想不想出去?”
俞秋生摇摇头:“还未学成,出去了世事纷杂,不若待个几百年再说。你瞧师父,在这儿都一千年了,还不是出不去么?遑论咱们了。”
她裙上的襕边在阳光下微微折射出金光来,姬孤却道:“顾先生不走,焉知是他不想走?”
俞秋生笑了笑,放下手里的簸箕,无奈道:“知道你在这儿没什么事情做,你今日这样问我,可是心里有想法了?”
她拉了拉海棠色的衣角,忙活完一堆事情后坐在他边上将阿喜抱到怀里,杏眸半阖着,打了个哈欠,有些疲倦。
“秋生安于现状,姬孤却想着未来。咱们掉入此中,过去的这些天里也不知外界发生了什么变化。你我终究是俗世之人,况且你既然能学得一身丹师药术,日后定然不甘心一辈子埋没至此。”
他说着说着,肩头往她边上一靠,酝酿了会,道:“我这些日子思考过后,觉得破绽之一大抵在这上面。”
当初陷入不自在天便是由此物而起,不过顾秀芝事后也没有查出个理所然来,微微开裂的罗盘就留在了姬孤这里。
如今他取出来给俞秋生看,俞秋生便瞪大眼睛,手里头翻来覆去摸了摸,倒是有些熟悉道:“跟纪素仪那个很像。”
“是么?”姬孤抓在手里,拨弄着指针,但无论如何再没有反应。
“这是你捡的?是个老物件了,我以前看过的很多的故事,说很多老物件上都会附着一些鬼魂,或者生出灵来。比如树上生树灵,剑上生剑灵,而笔上附笔仙,碟上附碟仙。我观你手上此物,若真有东西在里面,八成是个孤魂野鬼。”俞秋生声音先时低缓,见他垂眸正仔细听,立马在他耳边啊了一声。
“啊——”
姬孤愣的肩一耸,身子后仰,诧异地看着她,而俞秋生怀里的阿喜则呆住了,手指从嘴里拿出来,哇哇大哭。
俞秋生:“……”
姬孤从她怀里抱出阿喜,轻轻摇着哄他,挑眉失笑:“你要吓我,结果倒是叫阿喜哭了,希望他晚间不要做噩梦才好。”
俞秋生捂着脸,姬孤腾出一只手也拍拍她的肩头,温缓道:“阿喜这么爱笑,睡一觉也一定就忘了。”
她不好意思笑了笑,捏了捏小团子的胖手,姬孤身上若有若无的海棠香气传来。屋檐下的阴影随着日头的偏移往里缩,阳光照在他身上,面容轮廓俊朗而棱角分明。
俞秋生忍不住道:“你以后要当爹,那孩子一定会喜欢你比喜欢他娘多一点。”
她并着脚,低头看自己的素白鞋面。
姬孤这辈子没有体会多少父爱,看着阿喜笑道:“不过是想着我少时父亲不喜,这时有孩子,就想要给他最好的。”
俞秋生想起姬姑子卿,她舔了舔干燥的唇,诶了声,不知说什么好。
他现今脾气好了很多,但过往的经历岂是说能抹去就能抹去的?造成的伤害会永远存在,也许他这样的温柔只是试图去坦然、遗忘。
未几,姬孤余光里她又在点头打瞌睡,趁她睡意将要盖住清醒意识时捏住了俞秋生的鼻子。
“不能睡。”温缓的声音响在耳畔,俞秋生眨了眨眼,只觉脑袋沉,恰好边上有一个肩膀,她想也不想一头搭上去,呆滞地看着地上的影子。
她到如今已经很久没有睡过,生怕再去做梦。
姬孤不言语,大概觉得这一刻安宁极了,怀里的阿喜安安静静,身边的女子也是,要是他成亲生子了,会不会也是这样呢?
他想到出神之际,亦有一双眼睛盯着这一处。
骨殖地里的灌木丛中,光斑细碎,晴天里飘散出一股树木枯朽的淡淡味道。
身藏其中,那人笑容浅浅,黑沉沉的眼眸里却死寂如干涸的古井一般,浑身的水汽被阳光晒干。少年偏头看了又看,尤觉不够,要深深刻在脑子才好。
原来俞秋生从前说的都是骗他的。
她能毫无防备地靠在一个男人的肩头,慵懒地眯起眼睛,如同一只懒猫,是在他身边从不会出现的一幕。
无论相隔多少年,纪素仪总能无误地在脑海中勾勒出俞秋生的样貌。现在看来那一双眼睛跟生生不同。一个尚未长成,一个则不如以往的澄澈,细看又浮了一层蒙蒙水光薄雾。
她宽大的衣袍因为坐姿而隐隐露出身线,露出一截皓腕,疲惫之中面色要比从前好得多。
纪素仪看在眼里,骨节分明的手抓着腰上的宫绦,笑容不减,清隽的面上早因过多的消耗而变得苍白,他身子虚弱,一身白衣之下若一只怨气颇浓的鬼。
在姬孤没有反应的时候,他施施然走出来。
沐浴在阳光中,如同一个病弱的少年,前来探亲,而态度温和,行为举止彬彬有礼。
而俞秋生因为姬孤惊诧的动作而脑子缓缓转动起来,她扭过头看草庐前的那个不速之客,随即瞳孔一缩,啊了半天,转身就想跑。
她视纪素仪为洪水猛兽,万万不敢想这现实中的自在天居然也有他的身影。
“你是不是阴魂不散?”俞秋生脱口而出,跑起来险些踩到自己的裙角。
纪素仪不置可否,嘴角带笑,却对着留在原地的姬孤道:“公子温文尔雅,是世间难得的正人君子,素仪这里替她谢过你这些日子的照顾。”
他弯腰拱手行了一礼,姿势优雅,乍一看挑不出任何错误来。
“你这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俞秋生再次脱口而出,躲在柱子后面露出半张脸。
纪素仪哦了声,淡淡看着她,反问:“你是鸡?”
要她是鸡,纪素仪能一口一只。
姬孤皱眉,拦在他面前,打断道:“不知道阁下是何人?”
他看到面前的少年,虽不动声色但光凭俞秋生的反应便知晓是个不好对付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这样的惊恐,恨不得一头钻到地里躲起来。
纪素仪抬手,却是走上前温柔地瞥了他怀中的阿喜,噙着笑:“孩子生的好,还没有恭喜二位,喜得贵子。”
这后面的语气越来越沉,他抬眼眼里的戾气藏不住,话音一落,他的手就摸到了阿喜的襁褓,惊的俞秋生嘴都合不拢。
“你别打阿喜的主意!”
“这么心疼孩子?”纪素仪转头,一字一句轻缓道,“我倒是还记得五百年前,你是如何用甜言蜜语来骗我。”
“当时要有孩子,也不至于如今看着别人的眼馋。”纪素仪说着故意止住话头,轻挑着眉对姬孤道,“孩子有名字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