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果真是欲擒故纵,引君入彀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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秘境中的天突然黑尽时,陆时非正在殿中和一个修为稍低于他的华衣修士聊这秘境之中发生的事。
因着是在殿中,并不怎么清楚殿外是否已经黑尽,因此殿中突然黑了,他最初还以为只是烛火熄灭了。
没有风吹进来,殿中的烛火是如何熄灭的?
陆时非虽是性子高傲,却也并非全然无能之人,他敏锐地察觉到了危险,尤其此刻分明空无一人的殿中,竟然突兀地出现了清亮的鸟鸣之声。
正在他抬手便要挥亮殿中烛火时,却像是忽然有倾盆大雨洒落,落湿了他满身满脸。
只是这雨是灼热滚烫的。
他微蹙眉,掐诀点向烛台,可无论他如何调动灵力,殿中的蜡烛都没有要亮的迹象,而随之蔓延开来的是一股血腥味。
血腥味越来越浓厚,从四面八方传来,甚至仿佛是从他身上钻入了鼻息间。
陆时非眉心蹙得更深,心里隐约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拔出剑,试探着唤:“展道友?”
方才与他一起闲聊的华衣修士姓展,名唤展简。
大殿之中唯有空荡荡的回声,却无人回应他。
倾盆大雨还在继续,他抬起手,自脸上抹下一滴滚烫的雨放到鼻息间轻嗅,这一瞬间,他的心便沉了下去。
血腥味就是这雨。
这根本不是雨,而是漫天的人血!
甚至若是所料不错,这还是展道友的血!
陆时非心中一片惊骇,方才还笑着和他说话的展道友就在一息之间被人害了性命,还是以这样残|忍的手段。
虽知修真界生死无常,可到底是相处了多日,又还算处得不错的道友,他心中忍不住地沉重,他微颤着手自封灵袋里取出一枚萤光珠。
还好他修为低微,带了萤光珠在身上。
萤光珠是照明灵器,若是往常,放一枚于殿中便可照得殿中明亮如昼,然而此刻,即便他取出了身上所有的萤光珠,却也不过仅能照亮方寸之地。
但也足够了。
因为借着黑暗里萤光珠些微的光芒,他看清了近在咫尺的展简。
陆时非手中的萤光珠在那一刻滚落。
就在一炷香之前,还衣衫整齐,仪容整洁的展简此刻就漂浮在他面前,黑白分明的眼睛爆血凸出,血痕交错的脸狰狞地朝他笑着,剔去血肉的白骨更是以一个极其诡异地姿势漂浮着。
萤光珠坠落在地,空寂的咚咚声间,萤光珠滚落到了展简脚下的地面上,那幽幽的莹白光芒自下而上地照在这具只残留血渣肉渍的白骨之上,也映出了展简血痕交错的狰狞笑脸。
陆时非震惊着倒退了一步,血雨还在不停地飘落,这次甚至还有剔下的血肉砸到了他脸上。
方才不过是一息之间,到底是谁,竟然可以这般快地杀了展道友,还这般歹毒地斩碎了展道友的身体。
他惊骇愤恨的同时,越发握紧了手中的剑,浑身都是紧绷着的。
正在陆时非僵硬之间,陆承见和梅揽月赶了回来。
陆承见唤陆时非:“时非,快过来,这里危险!”
“兄长,梅道友!”陆时非听见陆承见的声音,立即便心安了许多。
他阖了阖眼,不再看展简,转身走向了陆承见,“兄长,展...展道友他在我面前被杀害碎身了,我却全然没有察觉到任何异常!这太古怪了!”
想到还算交好的道友就这般出了意外,他心中甚是愧疚。
陆承见和梅揽月同时看了一眼死状惨烈的展简,便收回了视线:“这不是你的错,谁都没料到会这样,不必自责。”
陆承见道,“这里危险,我们先离开这里再说。”
陆时非心里虽是有些愧疚,但也知道展简已经死了,他在这时候难受分神不过是给了躲在暗处的人杀他的机会。
他点点头,跟在了陆承见和梅揽月身后:“好。”
三人一起往殿外走去。
殿外也是黑尽了,咫尺不见光明,甚至越往外走,越是冷寒。
秘境中这将近两月以来都是炎热的,今日却突然冷寒了。
陆时非调转灵力温暖了身体,紧紧地跟在陆承见身后,但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们好像越走越偏僻了:“兄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
方才兄长一进殿中就让他离开,他都忘记问兄长他们这是去哪了。
“我和梅道友找到个安全些的地方,我们先去那里躲躲。”陆承见回道。
陆时非却微蹙了蹙眉。
躲躲?
在所有人都可能有危险的时刻,从来不惧危险、心怀大义的兄长说要躲躲?
陆时非凝视着陆承见的背影,本是放下的心渐渐地重新提了起来,方才在殿内被他无意识间忽略了的异常,他也想起来了。
梅道友一向话少暂且不论,面前的这位兄长却是一进殿,听他说了展简被杀后,只看了展简一眼,开口就要他和他离开。
即便是危机之时,也怎么看都不是兄长该有的做派。
面前这位,真的是他的兄长吗?
陆时非问自己。
他渐渐地、不着痕迹地放缓了脚步,与走在前面的陆承见和梅揽月拉开了距离。
走在前面的陆承见虽是没有回头,却好像知道了陆时非的动作:“时非,快些!”
“兄长,我有些走累了,我们为何不御剑啊?”陆时非紧紧盯着陆承见的背影。
陆承见的声音平稳,不见任何异常:“我和梅道友方才试过了,但现在秘境里太古怪了,御不了剑。”
御不了剑?
陆时非不敢放松:“竟然这么古怪吗?”
他又问,“之前兄长你还跟我说,等出了秘境就与梅道友去凤凰台,结果晚上就出意外了,这也太惨了吧!”
他唉声叹气,“也不知道我们还能不能出去啊!”
“放心吧,无论如何,只要兄长在,就一定会护你安稳无虞的。”陆承见回陆时非。
前面那人没反驳他说的他要和梅揽月去凤凰台的话。
陆时非心彻底沉了下去,不是兄长!
兄长近来虽与梅道友交好,却从未说过要出了秘境就和梅道友去凤凰台结侣的话。
他一边警惕着,一边又往后退,“我就是看见展道友突然被害,有些怕我们都出不去了,不过兄长在,我就不怕了。”
等他觉得退到了远些的距离,转身就要御剑逃跑,可转身时瞥见了陆承见身边的梅揽月,他又顿住了步伐,方才试探了幻化作兄长的人,却忘记了试探梅揽月。
万一这是真的梅揽月呢?
他就因为害怕而见死不救吗?
而也就是在陆时非怀疑梅揽月身份的片刻之间,幽幽的声音便传来:“时非,你怎么不走了?”
那声音还是陆承见的声音,可却犹如浸染了凉意,瞬间侵蚀陆时非全身。
想起要确认梅揽月的身份,陆时非又抬步跟了上去:“方才在想些事,一时间忘记了跟上。”
伪装成陆承见的人似乎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现在不是想闲事的时候,快些跟我走。”
“兄长教训得是,我这就跟上。”
他又稍稍走近了两人,可正在他开口想要试探梅揽月时,突兀的鸟叫声竟然又出现了。
也是这时候,本是走在他前面的陆承见和梅揽月竟然突然就同时转了身,不过一瞬之间,两人便齐齐欺近了陆时非。
陆时非险些闪躲不及,凌厉的杀气自他喉间划过,颈间便多了一抹血痕。
这下也不用试探了,那人必定不是梅揽月!
两人的修为明显比陆时非高太多,即便陆时非拼尽了全力,也在极短的时间内便落了下风。
眼见着满是杀气的剑尖便要逼近他,陆时非心中溢满绝望的同时又陡然升起无限的遗憾,他不怕死,他只是遗憾他还未能与兄长一起为仙门尽一份微薄之力。
就在陆时非缓缓地闭上眼,以为自己要如展简一样命丧当场时,一股无形的力量极快地便将他推开了。
他没跌倒在地,因为推开他的那股力量,也托住了他。
他再睁开眼时,隐隐绰绰的视线里便见着一道突然出现的身影与那两人交缠在了一起。
相比那两道溢满杀气的狠戾身影,那素雅的身影招招致命,却又一身浩然正气,以一人之力对付两人,不仅丝毫未落下风,甚至很快之间,满地的残花都化作剑芒,凌厉地便直逼那两人喉间。
漫天的凤凰木花皆为冷寒的剑刃,在无边的夜色里如天罗地网般铺天盖地地席卷向两人,电光火石间,“陆承见”与“梅揽月”当机立断地闪身后退。
第38章 古怪 安静到诡异的安静。
凤鸢本是想追上去, 可想起身后的陆时非,到底是收了剑:“陆二公子。”
女声文雅婉约,甚至极为熟悉。
陆时非劫后余生的庆幸后, 顿时又僵硬了, 不敢确定地唤:“凤......凤夫人?”
怎么会是凤夫人?!
“是我。”凤鸢抱着凤珩落了地, 不远不近地站着,“陆公子可有伤到?”
虽然面前这人救了他,可陆时非方才才被“陆承见”和“梅揽月”骗了, 加之突然出现的凤鸢修为竟然这般高, 以一己之力对付那两人都轻松不费力, 他便还是不敢相信这是凤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