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久,他抿了抿唇,低低地道:“怕。”
无论是在宗门里,还是在偌大的仙门之中,凤鸢的修为都已算是颇高了,因此她从不随身携带萤光珠。
思忖片刻,她催动灵力,指尖便染出一道灵火。
这样持续燃火极为损耗灵力,可却也没有别的法子了,她此前试过点燃树木,可无论是她如何试,竟然燃不了那些树木分毫。
这个秘境从始至终都太古怪。
“这样呢?还会害怕吗?”她柔声问他。
黑暗一片的眼前骤然燃起光芒,腐臭不堪的过往在一瞬间烟消云散,光亮映亮了她含着笑的温柔面容。
他揽着她的手骤然收紧。
凤鸢也感受到了小白团子的异样,她立即更加垂下了眼去看他:“怎么了?还是害怕吗?”
凤珩的目光紧紧锁着凤鸢,良久,他缓缓摇头:“不怕了。”
已经有光了,他怎么可能还会害怕?
凤鸢仔仔细细地观察了凤珩片刻,又感觉到他的手是真的没有发抖了,这才放了心:“不怕了就好。”
她从封灵袋里取出了一直给凤珩准备着的吃食,还好她一直不安,每次都会多准备一些吃食,不然今晚就只能让小白团子吃灵果和糕点了,“还好师父聪明,提早给我们阿珩准备了晚膳!快夸夸师父!”
她满是期待地看向小白团子,小白团子用他那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盯了凤鸢片刻,然后笑了起来:“师尊真聪明!”
凤鸢满足了:“阿珩也真乖!”
她找了个能窥探周遭动静,又适合坐下的地界,笑吟吟地看着小白团子把吃食接过去,乖乖地和她一起吃起晚膳来。
她一边咬着灵果,一边回忆着方才的事。
天色突然黑了之后,她最初是一边折身往回走,一边努力地想要给小团子找火的。
等发现无论如何也点不燃任何东西之后,她还没来及想其他法子,便遇到了被邪物追杀的陆时非。
她一路上没有遇见过任何危险,可陆时非的经历就很异常了。
就像他所说,他的修为不过略高于展简,若是邪物想杀他,简直是易如反掌,可那邪物却偏偏将他引出来之后才动手。
这么做不是多此一举吗?
而若不是多此一举,那目的是什么?
凤鸢咬了一口灵果,又仔细观察了周遭动静之后,才继续想方才之事。
而且陆时非被打断的那时,到底是想说什么?
听到了两声什么?
第40章 邪祟 邪祟竟也进入了秘境?!……
她仔细回想了一遍, 当时陆时非正要开口,便被突然出现的邪物给打断了,所以他是根本没能说出口, 而不是她没听清。
只是不知道那邪物在那时出现, 是恰巧还是故意的。
但无论是不是恰巧, 那伪装成她的邪物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没有要杀她的念头,因为无论她如何逼迫, 那邪物都是自保, 而没真正对她下过杀手。
这个秘境着实处处都透着诡异。
暂时没能想通, 凤鸢便在咽下最后一口灵果后,看向自家的小白团子, 他还乖乖地低着头啃着很大一只的红色灵果。
自从之前给小团子吃过这种大的红色灵果后, 他便极为喜欢给小团子投喂这种灵果,因为白嫩嫩的小团子抱着圆滚滚的大红果子啃,实在是太讨喜了!
讨喜得她都快要忘记了这秘境处处不安全的担忧。
凤鸢实在没忍住, 又盯了好些时候。
小白团子似乎察觉到了凤鸢的目光, 抬起了头, 疑惑地看向她, 试探着问:“师尊?”
小白团子婴儿肥的白白软软脸颊因为咬唇而微微鼓起,又黑又亮的眼睛在灵火映照下更是水汪汪的润泽。
凤鸢便想起了那日里见着的小白团子的本体。
真的太可爱了!!!
她实在没忍住,又薅起小白团子柔软顺泽的头发来, 直到把他的头发都快薅乱了,才在小白团子澄澈疑惑的目光下讪讪地住了手:“好好吃晚膳, 师父会守着你、保护你的!”
这孩子的眼睛实在太干净了,让她薅乱他的头发都有种愧疚感。
“嗯。”小白团子点点头,就继续低下头啃他的灵果了。
凤鸢笑了笑, 怕他不自在,就没再一味盯着小白团子,她仔细听起周遭动静来,已经完全听不到陆承见一行人的动静了,他们应当也追不上来了。
而且陆承见和陆时非经过她这一闹,应当也不会轻易相信那些邪物了。
思及此,她便又仔细地捋起思绪来,但她才要陷入沉思,却忽而听见了微弱的呼救声。
是东南方向顺风传来的。
很是微弱,但却又字字清晰。
凤鸢神色一禀,抱起还在啃着大红果子的小白团子便往东南方向掠去:“阿珩别怕,没有危险的,你慢慢吃,师父只是听见有人在求救,所以去看看。”
把小白团子单独放在那里,她怎么可能放心?还是一起抱过去更安心。
小白团子本是因着凤鸢突然的动作被吓了一跳,但一听凤鸢的解释,他便不由自主地放松了:“阿珩知道了。”
见得小白团子应下,凤鸢便更快地朝那声音掠去。
没有打斗声,只有呼救声。
要么是被邪物重伤后逃出,要么是邪物还在追杀他,但他已经无力反击,只能呼救。
很显然,现在的情况属于后者。
因为凤鸢掠身而去时,伸手不见光明的漆黑夜幕之下,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一大团扭曲黑雾正在吞噬着三个素衣修士。
虽然这三个素衣修士换了衣衫,但凤鸢还是一眼就认出这是当时和他们一起除邪祟,无意中跌入秘境之中的修士。
而那团正吞噬着三人的黑雾,竟然赫然就是两月前分明已经逃走的邪祟!
邪祟竟然也进入了秘境?!
这是怎么回事?那邪祟不是因为畏惧这上元秘境逃走了的吗?
凤鸢惊愕不已地拔剑刺向那涌动翻滚着的黑雾,可那黑雾却在她袭近之前便极快地退散了,不过眨眼之间就四散在黑沉沉的夜色之中,再寻不见任何踪迹。
凤鸢蹙眉,以那邪祟此前会和一大群修士纠缠的性子,怎么可能见着她就跑了?
这太不寻常了!
但这里还有受伤的修士,她也顾不得多想,只能暂时收了剑。
因为没敢确定这三人到底是不是邪物,所以她也没离得太近,便调动灵力探向伏倒在地的那三个修士的身体。
可灵力才甫一感知到三人的体内,凤鸢便蹙紧了眉心,有两人已经断了气,倒是有一人还活着,可除非师尊出手,否则也没得救了。
三人现在都是浑身染血的模样,虽不至于骇人,可也绝对不好看便是了。
本来这样深的夜里,小白团子修为低微,是根本看不见的,但她指尖还燃着灵火,他便隐隐约约见着了最左侧的那个修士的模样,扭曲的肢体染满了鲜红的血迹。
小白团子握着灵虚佩的手微微收紧,连搂在凤鸢后颈的那只短小白嫩的手臂似乎也无意识地颤了一下。
他下意识地便别开了眼。
凤鸢也察觉到了小白团子的异常,便微转了抱他的力道,让他的目光面向她,也更加抱紧了他,让他能清晰地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本想安慰他几句,可眼见着那还活着的修士气息越来越弱,她便只得先稍稍离那还活着的修士近了些,而后蹲下|身靠近了他一些。
裴长愿见着凤鸢蹲下身靠近他,在她开口询问之前,便颤抖着手从怀中取出封灵袋:“裴某与两位道友遭了邪祟袭击,自知伤势颇重,怕是回不去了,若是道友方便,可否请道友帮裴某将这封灵袋交与西云洲元明门乾元道君座下弟子裴长涔手中?”
裴长愿的气息已经越来越微弱,然而他高举着封灵袋的手却坚定到没有丝毫颤抖,染血的面容之上,望着凤鸢的那双眼睛更是哀切渴求又满是希望。
他自知已经活不了了,之所以还求救,不过是想有人能帮他将这封灵袋交与长涔手中。
如今见着了凤鸢,即便知晓她修为低微,可至少也是微弱的希望,他又如何能不欣喜?
可他的意识渐渐涣散间,她却还是迟迟没有动作,他眼里的光芒渐渐暗淡。
这样压抑沉默的夜色里,纵然是凤鸢指尖的灵火,也暖不了裴长愿眼里渐暗下去的光。
凤珩疑惑地仰头望向凤鸢,不明白一向心善的她为何迟迟不接过裴长愿手中的封灵袋。
无风自动的灵火之下,凤鸢冷静从容的面容清晰可见。
幽冷的夜里,暖色的烛火和裴长愿染血哀求的身影都倒影入凤鸢眼里,她玄墨色深邃的眼里却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波动,只有冷静到极致的审视。
不知是不是秘境今夜太凉,凤珩即便是围着兜帽,却都还觉得冷寒至极,他在无意识间越发抱紧了凤鸢,想从她身上汲取一丝温暖,却只感觉到了更深的寒凉。
凤鸢看着裴长愿手中不断溢出的血染红了素白的封灵袋,终于在他的手无力倒下的同时接过了他手中的封灵袋:“道友放心,我一定会把这封灵袋交与裴长涔手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