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如此, 那就明年二月见。”
“明年这个词用的不太恰当。”一位姓林的学子摇头晃脑道,“赵兄这般说,总给我一种, 考试还远得很的错觉, 一回家我怕是就要放松下来, 招猫遛鸟了, 先生知道, 还不得打断我的腿,这样不好, 不好。”
众人哄得一声笑起来。可不是, 如今已是深秋十月底了, 严格来算,距离明年开春二月份的童生试也就剩三个多月不到, 实在是最最紧张的时候。
徐肇的眼底也浮现笑意,他懂这种心理,不管离考试多近, 只要一提到明年,学子们都会下意识觉得,啊,时间还长着,不知不觉中就慢慢松懈下来,然而真正掰着手指头算,也不过剩余百来天罢了。
“不如大家回去做个可替换的牌子,在其上写、距童生试还有多少天……这样子,每天一换,挂在书房醒目的一角,最好抬头就能看见,以便督促自己?”徐肇情不自禁的说出令前世令广大考生都痛恨不已的方法。
方子文:“……”狠还是徐兄狠。
众人:“……”这画面想想就很……
听徐肇描述的画面,众人眼前仿佛看见未来那个对着小牌子双眼发虚,紧张背书的自己。
已经有学子下意识数起日子来了,“不算今天,距离童生试还有九十八天……”一个学子喃喃自语,声音不大,却足够让周围四人听清。
四位自认为风流倜傥的少年学子,此刻握着折扇的手都有些发颤,来了,来了,这比头悬梁、锥刺股还紧张的生死备考战来了。
霎时,前一刻还精神奕奕、不慌不忙的诸位学子,此时脸上都不约而同的带上了一种紧迫感。
原来离童生试就只有这么一点时间了吗qaq
造成这样现象的罪魁祸首徐肇完全没有半点自觉,还在一旁说着宽慰的话:“如果觉得压力太大的话,其实也不需要这样做……”
除了徐肇这个大龄考生之外,其他的学子不过最大也不过舞象之年,正是年轻气盛的年纪,最不能忍受的是就是被人说不行。
和徐肇最为熟悉的方子文最先开口,“什么不行,谁不行,别小瞧了我,区区计时挂牌,我会怕吗,别说挂在书房了,就是放在床头我也顶得住。“顶多是起床时刺激大了点而已。
方小少爷倔强想到。
有了一个带头的,其他人也纷纷开口,于是乎,这么一项伟大?刺激的学习计划就被三言两语敲定下来,徐肇连吱个声的机会都没有,每每他想开口,都会被方子文挡回来。
“你是不是不把我当挚友,不是的话就别说不行!”方子文掷地有声,他已经做好生死一战的准备了,谁都别想动摇他。
“我是想说,”徐肇带着笑意开口,“上次去看望李先生的时候,先生给了压了往年童生试考题,想问你需不需要,既然你这么说了,那……”
方子文瞪大双眼,手里的扇子顿时停住,“qaq我错了徐兄,我需要,我非常需要。”
徐肇哑然失笑,他不过逗逗方子文而已,李先生和方家家主是好友,对于他这个拿着帖子求教上门的都能尽心指点,更别提方子文了,不过是没来得及给罢了。
商讨完童生试的各种事宜,徐肇便从一群讨论的火热的学子中脱身而出,原谅他一个半路出家的读书人,实在是应对不来随时随地都要赋诗一首,聊表喜意的赏花大会,刚才勉励应付的那点子存货,还是昨晚熬到三更天勉强憋出来的。
此刻一完事,迫不及待假借出恭的理由,出来透口气。
“我哪点比不上那个上不得台面的东西,沈家哥哥,陪你看灯会的是我,在枫桥上互换信物的也是我,难道就因为那纸婚约,所以在你眼里,我边柔,就处处比不得连面都没有跟你见过的边语是吗?”
听到自家小姑娘的名字,徐肇下意识放轻脚步,将身影藏到大树后。
眼睛瞥向地上一高一低的两道影子,从服饰猜出来是一男一女,徐肇本不想打扰别人的约会,奈何有人提到了边语。
他屏声静气,细细地听着假山后地动静,在女声说完后半饷,空气寂静了好一会儿,久到要不是地上未动半分的影子,徐肇都要以为两人离开了。
“可是,对于沈某来说,有婚约、游灯会、表心意的对象,从始至终,都是那个名为‘三小姐’的姑娘。”沈闻弢苦笑。
天知道当他知晓‘三小姐’嫁给徐兄的时候有多震惊,为此还特意请假找上门去,险些跟人打起来。
结果却是,所谓的‘三小姐’,所谓的未婚妻,不过是顶着另一个人名义的……边柔。
沈闻弢眼里闪过一丝痛苦之色,他看向边柔戴了浅紫色面纱的脸庞,面容在紫色的遮挡下若隐若现,看不清真正的样貌,从前‘三小姐’每次约会时都戴着这样的面纱,那时他只当是女儿家的娇羞,谁能想到……
念及此处,沈闻弢顾不得君子之仪,质问边柔:“沈某未曾问过郡主,当初,为何要那样欺瞒于我,是觉得戏耍沈某,很有趣、很有意思吗?”
面对沈闻弢咄咄逼人的质问,边柔眼中浮现惊鄂的神色,她后退几步,在其他人面前素来骄傲自持的边大小姐只在沈闻弢面前温柔小意,她假扮边语,不惜背上搓揉庶妹的狠毒名声,也要隔开两人的见面,一切的一切,都是因为她心悦沈闻弢。
年少时在寺庙为被调戏的少女挺身而出解围翩翩公子,最容易赢得佳人的芳心,边柔的目光,从此便只在沈闻弢一人身上打转,哪怕他只是沈家不受重视的幼子。
谁知边老爷定婚约时,考虑到沈闻弢在家中的地位,不舍得赔上价值更大的嫡女,便把小可怜边语给推了出去,从此就有了三人扯不断的纠葛。
沈闻弢是端方君子,有了未婚妻之后,自觉要尽到责任,于是隔三岔五便要给边语送点东西聊表心意,殊不知生活在边家后院的边语压根不知道有他这号人,于是所有的心意便都给边柔截了过去。
她冒充边语,心安理得的接受沈闻弢的爱意,甚至在边姨娘过世后,匆忙把边语嫁出去,就是为了防止沈闻弢前往提亲。
她打算的很好,等解决了拦路石的边语,再慢慢向沈闻弢摊牌,对方总会有接受的那天。
没想到消息捂得不严,一下子就传到还在山河书院的沈公子耳朵里,才有了后来质问徐肇一事的发生。
可怜生活在边家后院的边语,对沈闻弢的印象,压根就只有大姐的未婚夫这一样。
原来如此!徐肇捏着衣袖,冷静地听着两人的对话。
第34章 沈闻弢结束和边柔的对话……
沈闻弢结束和边柔的对话回来的时候, 徐肇等人已经准备走了。
正儿八经来结伴的学子这时也差不多要散了,只余下一些有意结亲的人。
“沈兄回来了,正好我们要回去了。”徐肇笑眯眯的说。
“嗯……嗯, 回了。”沈闻弢显得有些心不在焉。
徐肇自然知道为什么, 两人在假山后的谈话,徐肇很不光彩地听到了最后。
“我们不要再见面了。”男声说了这样一句话。
女声沉默许久,最后竟是赫赫笑起来,“你知道我要去京城了吧?”
“嗯?”
“沈伯伯已经应下我们的婚事了,沈家哥哥。”
然后徐肇便看见沈闻弢面色苍白,带着一脸受到重大打击后的不可置信与茫然,踉踉跄跄地走出来。
显然, 到现在都没恢复过来。
徐肇无声地拍拍对方的肩膀,将人扶上马车。被最亲近的人出卖的感觉显然不太好受,即使知道自家小姑娘在边府所有的刁难与折磨都间接的来自沈闻弢, 徐肇也很难生出什么怨怼的心理, 毕竟, 现在被人缠上的, 不再是边语, 而是沈闻弢了。
但愿他这位风光霁月的沈兄能顺利摆脱……唔来势汹汹的桃花吧。
徐肇颇有些同情地想着。
马车上的另外一个人一点都没看出来徐肇和沈闻弢不对劲的状态,大大咧咧的摆出棋局, 欢快地邀请两人。
“徐兄, 沈兄, 路途漫漫,不如手谈一局。”方子文摇着扇子说道, 有些迫不及待。
沈闻弢尽管心不在焉,但也不会冷落了好友,从喉咙里哼出一声作为回应, 很快就摆好姿势准备拿棋子。
一旁的徐肇无奈的笑,方子文这厮不知从哪学会了一点下棋的野路子,正是性质高昂的时候,昨晚就想拉着徐肇来上一局,奈何被无情拒绝了。
徐肇:我是傻了才会放着香香软软的媳妇不抱,要在萧瑟寒风中跟一个大男人下棋。
于是方子文遗憾了一晚上,现在又摆出来忽悠沈闻弢了。
放在平日,沈闻弢铁定不会跟方子文这么个臭棋篓子下棋,奈何他现在心神不宁的,一时半会儿竟没反应过来,迷迷糊糊就被拉上了贼床。
徐肇就在一旁围观沈闻弢是如何被一个臭棋篓子逼得风度全失的。
“不对,不对,我要再想想……”
“我不下这里,下那边……”
“再让我重来一次吧……”
沈闻弢忍无可忍,“你已经反悔了三四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