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总管,你不喜欢吗?”段榕榕见穆瑾半天没反应,脑袋垂了下来,“那我下次换一种。”
穆瑾握着糕点的手指紧了紧,“胡闹。”她轻声斥责,语气里却听不出生气,“大膳房里的食物都是有固定份例的,你这么贸贸然地偷出来,掌事太监八成会以为招了贼。”
她顿了顿,掩饰住油然而生的一丝笑意,“可不就是个小贼。”
段榕榕愣愣地看着她,这份在不经意间流露出的戏谑和温柔,当她发觉到是在对着自己时,幸福得都快当场晕过去了。
穆总管虽然是个……。但是如果能成为她的女朋友,也不枉她来这莫名其妙的朝代走一朝了。
穆瑾没注意到自己随意的一句话给段榕榕造成了多大的冲击,她凝神看向手里的清单,“继续。”
可她们的活没能继续做下去。
一个小太监探头探脑地在门口张望,段榕榕眼尖,揪了揪穆瑾的袖子,穆瑾抬眼一看,认出是李连的徒弟,也算是跟随御前的随侍之一。
“诶,那个谁,你在那张望什么呢,有什么话进来说。”穆瑾心情不错,随手招呼他。
“穆总管,您在这儿。”小太监一看见她顿时露出笑容,麻溜地小跑进来做了个揖,“师父让奴才过来托个话儿,皇上那边刚下早朝,宣您过去觐见呢。”
宇文睿?
穆瑾听到这个人就头疼。
无他,无论当着哪一个剧情人物的面,她都不用像面对男主一样,不但在身份地位上被完美压制,连他本人的骚操作都有些束手无策。
这个人太难对付了。
“知道了。”穆瑾看似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你出去等着吧。”
“得嘞。”小太监点头哈腰地退出去了。
穆瑾将手里的贡品清单交给段榕榕,望见她担心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开口道:“你就在此地不要走动……”
段榕榕迅速接话:“你去去就回?”
穆瑾:“……”
对不起,她一时间真没想起来这句话是哪里的台词,下意识就这么说出来了。
段榕榕表情有点惊悚:“你不会还要给我带橘子回来吧?”
穆瑾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无论谁的人来找你,都不要离开。”她硬生生地把原本的话头拐了个弯。
段榕榕送了口气,表情恢复正常,接过清单拍拍自己的胸脯,将那张脆弱的纸呼扇得哗啦哗啦响:“穆总管你放心吧,我现在就是一棵树,谁来都挖不走。”
又是这种奇奇怪怪让人好笑又好气的言论,穆瑾已然习惯了她的疯疯癫癫,警告地盯了她一眼,转身出去找李连徒弟去了。
不知道狗男主叫她又是想要干什么,但是每一次他主动找她的时候,似乎都没有好事。
而且不知为何,穆瑾一离开段榕榕,就觉得心里有一个角落抽搐了起来,强烈的不安瞬间涌上,让她走在路上都恍了下神。
也许是吴嫔的事还没解决,让她潜意识里有些担心吧。
穆瑾给自己找了个安慰。
……总觉得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
一路上,涉世未深的小太监好奇地偷偷打量这位名震全宫的穆总管,只觉得她眉眼姝丽,气质虽然阴沉但总有种令人舒适的安心感,分明不像以前传言的在世阎罗般。
穆瑾察觉到他的目光,斜眼瞥他一眼。
小太监吓了一跳,嘴巴不受控制地嘟噜起来:“穆总管真是生了副好相貌!”
穆瑾:……
全宫人都知道,原身最恨人提起自己的容貌,他这是故意想找死?
小太监在说完这句话之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惊恐地瞪大眼睛捂住嘴,哆哆嗦嗦地抬头看着穆瑾:“穆穆穆总管,对对对对不起……”
穆瑾似笑非笑地,也看不出她是生没生气:“你是李连的徒弟?”
“回回回穆总管……是……是!小、小的名叫水金。”
穆瑾听他都快要咬到自己的舌头了,也不想多难为他,“好好带路吧。”
水金大大地松了口气,腿脚一软差点扑腾到穆瑾前面去。
他瞅着穆瑾一笑愈加令人惊艳的五官,心中的惧怕渐渐地消散了。
大家都说自从穆总管从疫区回来之后就转性了,不但为国为民劳心劳累,还收敛了暴戾的性子学着“和善”待人,如今一见果然不假。
今日宇文睿没有在太和殿等穆瑾,而是在御花园的凉亭中摆起了一桌点心热茶,见到穆瑾到来,对着旁边的小凳扬扬下巴:“坐。”
大冬天还下着雪,就在四面通风的凉亭里摆席,男主不愧是男主,一般人都做不出这事。
穆瑾老老实实地请完安,一听他这个要求就一个头两个大,抬眼瞥到水金长大的嘴,和李连微妙的眼神,立刻脑瓜一转,挂起谄媚的笑容颠颠地来到宇文睿身边。
宇文睿眉梢一挑,还没等他发作,穆瑾就端起桌上的茶壶,亲手倒了杯热茶端到宇文睿面前,同时狗腿地为他捏了捏肩,“奴才一来就闻着上好的明前龙井香,配上这御花园雪景,真是再搭配不过了。陛下您慢用,奴才为您捏捏肩放松一下,寻常的奴才都摁不着您痒处,还是奴才亲手来得好。”
她顿了顿,“就如同当年在东宫时一样。”
果然,听她提到东宫,宇文睿眉间的不悦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往事悠远的追忆。
“那时你也是像如今这般,熨帖地为朕摁肩。”宇文睿眯起眼,“朕疲惫时,还真想念你这手艺。”
是,原身她往往是一边给你摁肩,一边盘算着能不能直接掐死你。
穆瑾默默地腹诽着,脸上还是挂着不变的笑,“陛下说这话就折煞奴才了,什么时候您想了,叫奴才来就是。”
穆瑾小心翼翼地动着手指,尽力放松去跟随身体自己记忆动作,看宇文睿没有露出异常,也就当自己的手法合格了。
摁了一会儿,宇文睿抬手示意可以停下了,穆瑾恭恭敬敬地收回手站到一边,看着宇文睿随手拽过一盘香气袭人的糕点,状似随意地道:“锦文也累了吧,来尝尝这御膳房厨子亲手做的栗子糕。”
栗子糕?
宇文睿见她不动,偏过头探究地望向她,嘴角的笑意有些发冷,“怎么,戎锋给得,小宫女给得,朕给你的,你就不喜欢了?”
穆瑾:……
穆瑾:!!!
他都知道!
是谁,什么时候,一直潜伏在她的身边,还能向男主传递消息?
穆瑾的大脑飞速旋转,即使没有发怒的表现,她却丝毫不敢小瞧帝王怒气,宽大袍袖下的手狠狠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让惊吓到混沌的大脑清醒了一些。
“怎么,锦文就没有什么话想对朕说吗?”
宇文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重重将杯底放在了石桌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动,让穆瑾心里也跟着咯噔一下。
“陛下,您在说什么?”穆瑾对上宇文睿的目光,流露出恰到好处的迷茫和厌烦,“您是说那些个廉价玩意儿?他们都当奴才出身微贱,净借着这些东西来逗弄奴才,是想见着奴才为难得一见的点心而出丑吗?”
她皱皱鼻子,完全将愤怒流于面上,“他们还当奴才是当初任人宰割的小玩意儿呢,实在是居心叵测。”
她看似愤怒嚣张,骄纵放肆,实则小心地拿捏着话里的分寸,既摘除了她和那些人有私下来往的可能,又展现出了她狂妄无知的一面。
如此装疯卖傻,为的就是让帝王知道,她还是那个能让他随手捏在手里的小玩意儿,没有任何逃脱掌控的可能。
宇文睿盯着穆瑾半晌,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这次放下的时候没有再发出尖锐的声响,“他们也只是好心,你何必动气。”
穆瑾见自己躲过了这一劫,可是却丝毫不敢放松。
她把段榕榕从惩戒所里捞出来的事,即使能瞒得过别人,却不一定能瞒得过男主,就见他连谁给了自己栗子糕都清楚地知道,可见这偌大的皇宫上下,没有任何风声能避过他的耳目。
可是她一直紧张地等待,也没有等到宇文睿问段榕榕相关的问题,这让准备好想为她脱罪的说辞,顺便大大向男主推销一把女主的穆瑾愣住了。
直到被强行塞了一食盒的栗子糕,穆瑾都没回过神来。
“新岁宴即将到来,你最近费心了。”
面见就在宇文睿表面的和颜悦色中结束了。
直到被李连送出凉亭,穆瑾还保持着莫名其妙的状态,低头看了看自己怀里抱着的食盒,实在不明白宇文睿费这么大劲把自己叫过来是干什么的。
就只是为了送自己一盒栗子糕?
穆瑾摇摇头甩掉了这个猜测。
算了,左右御膳房大厨做的栗子糕,色相着实不输戎锋从太尉府里带出来的,不吃白不吃。
穆瑾就拎着食盒回到了内务府。
内务府里仍然是一副忙碌却不混乱的景象,穆瑾装模作样地巡视一圈,露出挑剔的神色指点了几个地方,这才迈着看似平稳实则急切的步伐回到了她离开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