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者给王夫人和几个儿女把了脉,几人自然是没什么异常。
钟将军阴狠着目光一一扫过几人,手中紧紧握着椅子的扶手。
松儿是他的小儿子,钟家男丁不兴,他八个子女中有六个是女儿,长子钟紫桦出生以后,许多年他都不曾再得过一子,因而钟紫松的到来,彼时是他期盼已久的。
这个凶手要害钟紫松,便是要害钟家的命脉。
还有钟瑜,前几日他刚在贵人面前听了训,贵人一再强调,若钟瑜再受半分委屈,便要他钟家从此在京中消失,想到这,他自背脊便开始不寒而栗。
现下她哪止是受了委屈,若不是今日巧合松儿饮了酒,这事被早早的察觉了,日后怕是连钟瑜的命都保不住了。
钟将军一会儿想到榻上躺着的小儿子苍白羸弱的面庞,一会儿又想到贵人斥责他时那冰冷威严的模样,心中心痛与恐惧交加,一时心绪翻腾,只恨不得将这个凶手挫骨扬灰。
这般想着,他冷冷的目光盯上了钟紫蕾,这几人里,她最有嫌疑。
第70章 自己做下的孽,便自己慢……
钟紫蕾此时已经慌了, 手心一片汗湿,她不明白,明明她只给钟瑜下了毒, 怎么整个偏院全中招了?现下闹的这样大, 瞧着父亲的神色,显然是想将凶手剥下一层皮才肯罢休的。
徐城之事以来,她便不受他待见, 这些时日过去了, 不仅没有改善, 反而变本加厉的厌恶她,如今若是被他误解了自己要害他千盼万盼才盼来的小儿子,也不知他会如何大怒, 也许……这一次,她会真的被送至乡下。
这般想着, 钟紫蕾浑身虚汗,站也站不稳了, 脚一软,便要往下倒。
王夫人见女儿打着晃,忙出手去扶,钟将军见状更加确信了自己的怀疑,气得手都发了抖,喝道:“蕾儿!竟又是你!”
钟紫蕾睁着一双惊恐的双目,拼命摇着头, 凄厉的喊道:“不是我, 不是!不是我!真的不是……”
王夫人微微瑟缩的紧抱着怀中的女儿,朝着钟将军道:“事情还没查清楚,怎么就是蕾儿了?”说着朝管家怒道:“去把厨房里的人都带过来!给我一个个的打, 打到他们招认为止!”
钟将军起身匆匆走出房门,看也未看地上的二人一眼,到了外间道:“就在这院中打,我倒要看看,是哪个胆子这般大!还有,带上人去主院里给我仔细搜!”
少顷,管家便带着厨房里做活的几个下人到了院中,一番盘问后,果然没一个招供的,只得闭了闭眼,狠着心道:“来人,给我打!”
几个家丁拎着棍子将几人团团围住,中间几个女子看着那堪比她们小臂粗的木棍,已然骇得哭泣起来。
“打!”
棍子七零八落的落在几人身上,钟将军坐在椅上淡漠的看着一干人,心头怒火不仅半分未减,反而越烧越旺。
钟瑜在里间陪着施氏,听着外面的动响,急急的行了出来,果然见着一地的下人正在挨打。
她几步上前,朝着钟将军道:“父亲,还请父亲听我一言。”
钟将军冷着脸道:“你说。”
钟瑜眼光在下方人群中一扫,道:“这些都是府里的下人,平日里无怨无仇的,根本没有理由会去害我们。即便是他们做的手脚,也是令有指使。
如今父亲一副喊打喊杀的模样,这人无论是为着什么,都是不敢站出来的,因为一旦站出来,便是一个死字。即便父亲没要他的命,那指使的人也定是不会让他活的,倒不如闭上嘴拼上一拼,许是受了皮肉之苦后还能留下一条命,毕竟这么多人,父亲也不能全都杀了,更何况这毒是不是从厨房里出来的,都还不知道。”
钟将军侧头看向她:“说下去。”
“而但凡被指使的人,要么为财,要么便是为人胁迫。父亲若真想找出这个祸乱家宅的真凶,不应该把戾气撒在这些下人身上,父亲当以利诱之,他们才可能会松口。”
“你的意思是?”
钟瑜朝着他一福身,道:“瑜儿斗胆,给他们求个情,父亲不如许了这下毒之人,若是指认凶手将功赎罪,不仅放其一条生路,还力保其不被指使者所害,如此他方能无牵无挂的陈清事实啊。”
钟将军不言语,默默的思考片刻,抬了手道:“停下。”
几个厨房的下人后背上都已然现了血痕,钟将军朝着他们道:“你们可都听见了瑜小姐的话,我现下给你们个机会,若是你们当中有人参与了这投毒一事,现下站出来,只要说的尽是实话,我便留他性命。如若不然,待查清之后,必将他凌迟处死!”
几人面面相觑,许久后,颤颤巍巍的站出了一个女子。
因着护着他人,她的背上已然红了一大片,此时痛得直发抖,跪爬上前,道:“是、是奴……奴受蕾小姐所使,将毒粉放入了供给偏院的暖身汤之中,奴知罪,可是奴的妹妹在蕾小姐身边,蕾小姐说奴若是不听话,便要折磨死她,奴、奴也是没有办法……”
钟将军已然猜到了这个答案,恨道:“竟真的是她!”说着,便雷霆万钧之势的几个大步跨进了屋里。
钟紫蔓正蹲着安抚母亲与姐姐,见着父亲进来便起了身要去说话,却没想到钟将军一把将她推了开来。
钟紫蕾躲在王夫人怀里,闻声颤抖着望了出来。
钟将军面如无常,一个伸手狠狠向王夫人怀中探去,王夫人见状死命护住钟紫蕾,叫喊道:“不过是个下人的话,她现下能说是蕾儿,也能说是别人,焉知不是受人指使了陷害蕾儿?”
钟将军收回手,眼若冰霜,寒凉的盯着母女二人,道:“好,我刚刚已经命人去了主院搜查。”
王夫人抽泣着道:“凭什么只搜主院?偏院也要查!”
“难不成瑜儿松儿他们要害自己不成!”
两人正争执着,外间管家已经带着人进了屋,躬身道:“老爷,我们在蕾小姐的房里……找到了这个。”
管家身后一人上前一步,将手中托盘里的东西举过头顶,那上面是一个半开的锦盒,透过缝隙可以看到内里装的是些淡色的粉末。
钟紫蕾脸上一灰,完了,全完了。
今日正是钟紫蕾要将毒粉交给雨春的日子,只是她刚备下了,尚未来的及给她,便出了这样的乱子。怎么这般巧,哪天出事不好,偏偏是今日?
经了徐城一事,她知道这一次父亲不会再饶过她了,万念俱灰,脸上眼泪交错,颤抖着摇头,反反复复的呢喃着:“不是……不是我,有人要害我……真的不是我……”
“已经给医者看过了,此物……正是松公子所中之毒。”
钟将军眼中一片熊熊怒火,他讥笑一声,道:“我说早上蕾儿怎的忽然和我说,今日访客年幼不宜饮酒,特意劝我给众人茶水便好,我还当是她终于懂事了些,知道替父亲分忧了。
没想到,不过是怕偏院有人饮了酒,令她害人的计划泡汤了而已。”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狠力将王夫人推了开来,另一手狠狠钳上钟紫蕾的脖颈,一个大力将她举过了头顶。
“你想让全家为你陪葬吗?”
钟紫蕾来不及狡辩,已然被他掐着脖子举在了半空,此时脸涨得通红,额边青筋可见,不得呼吸的痛苦令她面容抽搐,双脚乱蹬着,一双手徒劳的去抓颈间的钳制。
屋里一群人全都看得呆愣了,钟紫茜思及过往嫡姐对她的百般折辱,心下满是快意,嘴角不可抑制的翘起,心道就这般死了也太便宜她了。
王夫人扑向钟将军,已然哭的嗓子都哑了:“夫君!夫君……蕾儿是你我的孩儿啊,夫君……她便是有错,也不致死啊,偏院的人不是没有事吗,医者也说了,好好休养些时日便无碍了啊……”
眼见着向来对她怜惜的夫君半眼也不曾看她,而女儿的挣扎已然越来越弱,王夫人一时急火攻心,张口便一口鲜血吐了出来,随即晕倒在地。
“娘!”钟紫桦和钟紫蔓齐齐的扑向了母亲。
钟将军这才低头看了一眼,终于松开了手上的钳制。
钟紫蕾有如断了线的风筝,半点力气也无,直直的垂落在地,躺在地上佝偻着身子咳着,大口呼吸着空气,脸上眼泪鼻涕口水全是,比街边的乞丐干净不了多少。
钟将军一手负在背后,转身闭上了腥红的双目,仿佛是累了,声音中带着疲倦:“管家,即刻令人将她送回吴州乡下,从此她不再是我的女儿,告诉兄长,随便找个农户尽快将她嫁了。”
说着,他回头朝外间走去。
地上的钟紫蕾仿佛才明白过来,虽是还虚弱着,仍是在地上努力的爬行着,嘴中含糊不清的道:“爹……我不……农……不!”
可眼前还哪有钟将军的身影。
钟紫桦一把背起王夫人,由钟紫蔓扶着急急的朝着主院行去了。
管家瞧着一地狼藉,便令人来抬钟紫蕾,一边的钟紫茜忽的抬了头,朝他笑了下,道:“劳烦您可否在外间等上片刻,让我与蕾姐姐最后再说上几句话。”
管家略一思索,点了头,默默的退到了外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