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边三州于是顺理成章的起兵,兵分两路,借着援军西境的名头,长驱直入,直奔京中。
坐镇京中的皇帝虽是极力反对,奈何付太后与肖太尉,以及一干群臣极力进谏力挺付氏大军北上,最终也没能阻止付氏的军马踏上征途。
钟瑜本以为自己会如其他女眷一般被留在青州,却没想到付久珩坚持要将她带上同行。付久珩曾说要带她搬离,她本以为他说的是带她到府外居住,却没想到原来是另一层含义。
付氏父子二人分别自青州和习州两路北上,钟瑜跟着付久珩,想来在二人到达京城会合之前,她倒是不用操心王爷会不会来害她这件事了。
行军至雍州境内,已然快至中秋。
钟瑜也渐渐从失去张娇娇的悲恸中走了出来。
当下正值朝堂更迭,付久珩每日忙于军种和政事,二人虽同在军中,见面的时候倒并不多,这也给了她许多思考的时间。
这一路北上,付久珩事务烦忙顾不上她,倒是她逃离的良机。
只是……钟瑜瞧了瞧边上紧紧跟着她的小跟班问桃,这个问桃不仅医术和武艺样样精通,还精明的很,全不似她的月圆那般好唬弄,要甩掉她便已是一大难题。
联想到月圆,她之前曾在信中提到让谢琰帮忙将她从钟家接出来,也不知现下如何了,和小包子是不是已经终成眷属了。
青州离京城路途遥远,谢琰又因着丧妻一事萎靡不振,也许是怕她跟着忧心,每每许久才回上一封,信中也只寥寥数语,钟瑜对京中的事情了解的并不多。
付久珩走进来的时候,见到的便是美人一手支着下巴,歪着头,不甘愿的瞧着身边的小婢女,时不时的叹一声气的模样。
他抬手令了问桃下去,几步迈了过去坐在她的身边,也同样歪着头与她对视着,眼中含笑,轻道:“想什么呢?”
钟瑜直起身子瞧向他,正要说话,付久珩却又伸出手指在她柔软的唇上一点,轻笑道:“我只想听你说在想我。”
钟瑜娇俏的剜了他一眼,伸手将唇上那手指按了下去,口中道:“你就在军中,要见你还不容易。”说着,又拿目光上下扫了他的装扮,道:“你这身虽不似黄将军穿着般壮硕威猛,倒也挺好看。”
付久珩虽然带军北上,但平日在钟瑜的面前向来是不穿盔甲的,依然是平日里贵公子的扮相,如今这仙子般的美人穿上了盔甲,倒也别有一番威武的气势。
付久珩却扯了下嘴角,口吻里满是毫不掩饰的醋意:“黄将军那叫五大三粗,我这才是俊朗不凡。”
钟瑜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哦了一声,眼神漂移着没说话。
付久珩自是看出这小眼神中的意思,作势又要去搔她的痒,钟瑜连忙举手投降,道:“别,你这一身怪硬的,我可不和你玩。”
付久珩闻言眯眼斜斜的瞧她,眼中带了几分痞气,伸手捏着她的下巴,声音充满了磁性,暧昧着道:“硬吗?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这厮又耍起流氓了。
钟瑜红着脸去推他,道:“快把盔甲换下来。”
付久珩笑笑,也没真的去动她,抬手几下解下了盔甲置在一边,道:“我今日是听了个消息,这才盔甲都没脱便急匆匆赶来了。”
钟瑜问道:“什么消息啊?”
付久珩却卖了个关子,坐在她边上,一手轻轻揽了她,将人圈在自己身侧,低头道:“这可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样吧,你亲我一口,我便告诉你。”
钟瑜嘁了一声,小声道:“到底算不算好消息还不知道呢,你不说算了。”
付久珩见状,圈着她柔软的身子贴上自己,强行低头在她唇上亲了一口,惹了钟瑜个大白眼,眼见便要恼他,才不慌不忙的道:“你兄长谢琰来雍州了。”
钟瑜瞬时眼睛一亮,整个人都兴奋了,欢喜的道:“真的?”
想起她和这个没血缘的哥哥如此要好,付久珩心中总还是有些不是滋味,撇了下嘴道:“谢琰因着丧妻一事病了许久,后来虽是病好了,依旧每日心不在焉,前些时日他自请了来雍州赴职,算算时日,今晚便会到了。”
钟瑜开心的站了起来,满面笑意,想了想,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装扮,又去行到妆台前打量起自己的面庞来。
付久珩瞥了她一眼,当下不快的道:“你见兄长还要打扮一番吗?”
钟瑜从镜中瞟了一眼坐在那顾自生闷气的付久珩,倒觉得他这模样有几分可爱,含笑道:“那当然,我可得让他看得目不转睛才行。”
付久珩眯着眼危险的盯着她,轻挑了一边的嘴角,道:“你是存心气我的,小心玩火自焚。”
钟瑜笑了两下,这才回身坐回桌前,正色道:“哥哥如今没了公主,本就忧思难过,若是见我面色不好,肯定要担心的,我必得让他见着我好好的才行。”
付久珩这才面色稍霁,看了看她,道:“你现下瞧着就挺好的。”
第129章 你怎么成了这般样子了……
两人说笑了会儿, 钟瑜叫来了问桃给自己补了个妆,待到晚间,钟瑜由付久珩带着去了雍州刺史的府邸, 果然在庭院里见到了谢琰。
一别半年, 谢琰已然不复初时的模样了。
他的面颊凹陷,双目无神,高大的身子像是一根竹竿般摇摇欲坠, 一身灰色衣裳松松垮垮的挂在他削瘦的身子上, 那浑然天成的儒雅温和也不见了踪影。
他立在月光下, 怔怔的看着自己的影子发着呆,显出无比的凄凉与寂寥。
钟瑜双目瞬时盈满了泪水,一瞬间不敢认了。
谢琰听到了脚步声, 迟缓的抬起了头,见到是钟瑜, 那死气沉沉的面容中才有了些许的光亮,他一动不动的望着她, 许久,才扯了干涩的笑容出来,轻声道:“瑜儿。”
钟瑜再忍不住泪水,几步上前抱住他,哭道:“哥哥,你怎么成了这般样子了!”
谢琰的眼中也隐隐有泪光,他伸出瘦弱的手臂抚上她的后背, 安抚着道:“没事, 瑜儿,没事的。”
付久珩站在她的身后,远远瞧着兄妹二人, 沉默了片刻,伸手朝问桃摆了下,两人便一同退出了院子。
手下的身躯瘦骨嶙峋,钟瑜双手抱在谢琰的背上,仿佛稍一用力便会伤了他一般的小心翼翼,心中更是酸楚。
这一别,已然沧海桑田,物是人非了。
谢琰心中思绪万千,却强忍着悲痛,像小时候一样抬起手轻抚着钟瑜的头,勉力挤出了一个温暖的笑容,轻声道:“瑜儿,哥哥没事的。你呢?你过的好吗?南安王府里有没有人欺负你?”
钟瑜却知道这一句轻飘飘“没事”的背后,他是花了多大的力气,才将心头百般苦楚压下,只为换她现下能少担忧他一分。
她眼中的泪水越涌越汹,一时泪眼模糊,她抬臂在脸上抹了一把,努力的将月光下的面容看清楚,扯了一抹笑出来,道:“我都挺好的,只是哥哥,我想你了。”
谢琰终是禁不住这一句话,眼中的泪珠也落了下来。
兄妹二人相拥着,好一会儿才渐渐平复了情绪。
二人坐在院中的石桌边上,谢琰将钟瑜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见她养尊处优的一根头发丝都没少,却依然未能安心,张了张口,却又静默了,半晌才道:“瑜儿,世子他可有……为难于你?”
钟瑜摇头,安抚的道:“哥哥,世子除了不让我离开,其他事情也算是未逼迫过我的。”
说着,她将这一路来的事情尽数叙述了一遍。
虽说之前二人通过几次信,然而在信笺之中许多事不方便言说,加之宝鸢公主初离世之时,谢琰大病一场,后又一直沉浸在丧妻之痛中,也提不起精神去与她说些太多,如今,二人才算是将分别后彼此发生的事情详细的了解了。
月圆已经按照钟瑜之前信上所说,由谢琰出面要回了谢府,而钟瑜失踪一事,则由世子安排了假的人证物证,说是人已经死在了外面。
从此,她和那个令她作呕的钟府,再无瓜葛了。
谢琰听着钟瑜讲述落水一事,眼中尽是憎恶:“这个钟紫茜!她竟做出谋害手足这般恶毒之事,定要让她付出代价!”
想到这个满心污秽的原女主,钟瑜已然没有了初时吃瓜围观的心情,她冷哼一声,道:“世子也曾提过要着人在京中杀了她,可我倒觉得,就这般要了她的命太过便宜她了。
算起来,她三番两次的谋害我,哥哥你刚刚提到的那封匿名信,应也是她为了让公主嫉恨于我,才悄悄寄到谢府中的。”
这一世,因着她的穿越,钟瑜和谢琰这对无血缘的兄妹并没有按着原先的剧情结成夫妻,两人虽是关系较好,但在他人的眼中,并无半分越矩,也联想不到什么私情之类的事。
不过有一个人除外,那便是另一个和她一样,知晓前世剧情的人。
钟紫茜,只有她和自己一样,知晓前世钟瑜和谢琰的情分不止兄妹,他们后来还成了亲,是夫妻。
想到宝鸢公主生前最后的一段时光里,竟因着这个女人的一封信,浪费了许多在悲伤和困扰中,钟瑜暗暗握紧了拳头,目光中闪过一丝狼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