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偏过头看向了一边,不敢承认或许她确实如他所说一般。
付久珩看了她许久,最终渐渐松开了揽着她的双手,似乎也有些恼她的懦弱和固执。
二人僵持着一路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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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瑜被接回了王府,一切仿佛都没发生过,杜莺儿也被送回了习州的杜家。
付久珩那一日字字诛心,逼得钟瑜毫无退路,之后的几日,总时不时的想起他的话来。
她以为自己如斯豁达,为了避祸,还曾言说让他先纳个妾室。可真当那一幕到了眼前,即便只是看着他与杜莺儿暧昧着说了几句话,她便心中有如蚂蚁啃噬般难熬,凭心而论,她真的能做到看着他与其他女人共结连理吗?
他说她不曾去努力过哪怕一次,可是明知是万丈深渊,还真的要跳过一次,方知前路不可行吗?
钟瑜陷在迷茫中,满心的纠结惆怅,以至于回来了四五日,才想起来这几日一直没见着张娇娇。
找了府中的下人问,说是张姨娘娘家人半个多月前染了病,她回乡下探病去了。钟瑜觉着这事怪异的很,张娇娇在府里只有她一个朋友,可她只知道张娇娇从小是在教坊长大的,从没听她提过还有亲人在外面。
再细追问时间,张娇娇离府的时间恰好是自己在军营中见到她的时间。
这般推算下来,这离府去照料亲人大抵是她当时用来离府的幌子,为的是可以离府去守备军见王爷。
可是事情已经过了二十多天了,她怎么还没回来?
难不成王爷真的同意带着她一同巡军了?
想到那个躺在残羹冷炙中的篮子,钟瑜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决定还是去她的院子中先看看。
带着问桃行了过去,那小院子的门上锁着重重的锁,钟瑜试了下打不开,便又去寻了管家。
管家正安排着小厮打理马匹的事,见着钟瑜过来,当下上前客气的打了招呼。
钟瑜开门见山的问道:“张姨娘院子的门为何锁了?”
管家恭敬的回道:“杜夫人说,毕竟张姨娘不在,怕这院中丢了物件。”
“那劳烦您帮我开下锁,我想进去瞧瞧。”
管家目光游移着,似是有些顾虑,钟瑜微微皱眉,问道:“莫不是内里有什么是我不能瞧的?”
管家讪笑道:“这怎会,只是那院子空了半个多月了,怕小姐进去了沾染了灰尘。”
起初钟瑜不过是想随便看看,可管家这一番犹豫,令她生了许多狐疑,反倒更加坚定要去看看。
“那就劳烦您和我过去一趟了。”
管家无法,笑着应了声,一边和刚刚的小厮交待了几句,便回身取了钥匙,和钟瑜一同往了那小院子行去。
门锁解了开,管家将门推开,钟瑜抢在他的前面行了进去。
原本搭在小院中央的戏台子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显得四处空荡荡的,院子里的绿植因着无人浇灌花儿也尽数谢了,干枯的花瓣落了一地。
钟瑜视线在院中扫视了一圈,随后抬步进入了屋内。
不过半月余,屋里已然换了另一番景象。
原本放着许多首饰脂粉的妆台如今空空如也,墙上挂着的戏服也不见了踪影,钟瑜几步行进内室,屋里原本精致贵重的用具已然被撤了下去,桌子上空空的,只有一页写了几个字的纸。
她伸手轻轻将那页纸执起,上面似是她谱了一半的戏曲,哀哀怨怨的唱词,道着的正是前不久钟瑜讲给她的那个凄美故事。
第127章 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
钟瑜将那页纸放回桌上, 怒然转身,朝着管家道:“张姨娘既是回乡探病,为何屋内的贵重物品尽数不见了?莫不是瞧着她不在, 生了歹念不成?”
怒斥之后, 钟瑜略一思索,摇着头道:“不对,张姨娘若真的是回乡探病, 自是还会回来的, 你们不敢这般暗里偷她的东西的。除非……”
钟瑜颤抖着嘴唇, 缓缓的道出心中的不安:“除非,她不会回来了。”
管家到底是王府中供职多年,当下的面色依然十分镇定, 朝着钟瑜躬身道:“张姨娘是主子,主子的事在下并不清楚。不过这内里的东西, 在下是奉命搬离的。”
钟瑜冷冷的道:“是何人让你搬的?”
“是我。”
钟瑜抬头,顺着那声音的来源望去, 杜夫人依旧是慈祥的面目,身上穿着一身锦缎制成的衣裳,上面用金线绣着的牡丹花显得她珠光宝气的。
她朝着钟瑜温和友好的笑了下,道:“钟小姐,你别为难他了,是我让他派人将东西搬了出去,又将门上落了锁的。”
钟瑜端详着这个满身贵气, 又端着一副菩萨般和善眉目的女人, 道:“你为何要这样做?”
杜夫人面露悲色,缓缓垂下目光,哀伤的道:“实不相瞒, 张姨娘在回乡的路上遇上了劫匪,便在途中遇害了。王爷尚在外巡军,我怕他得了消息会难过,便做主先将事情瞒了。至于这屋内的东西,张姨娘既已不在了,我便让管家将东西先收了起来,对不住,让你误会了。”
钟瑜顿时苍白了面色,惊惶的瞪着双眼,声音中都带着颤音,道:“你说……她死了?不可能,张娇娇根本就不曾回乡,又怎会在途中遇害?”
杜夫人闻言面色微变,不过很快又恢复如常,口吻中带了些惋惜,道:“唉,我知你与她向来交好,如今不肯相信也是自然。只是……她确实已然在回乡途中遇害了。”
钟瑜强自冷静了下,思索片刻,随即满面鄙夷的看向了杜夫人,冷声道:“你有所不知,张娇娇谎称回乡探病是假,实则前往军营是真。当日,我在军营中是见到了她的,她既没有回乡,你说她于途中遇害定然是你编造的了。杜夫人,莫不是你嫉恨娇娇得宠,才下了毒手暗害于她!”
杜夫人见她情绪激动,却并未跟着恼怒,声线依旧是缓慢而温和:“钟小姐,你于军营中是否见到了她我并不清楚。不过你说我害她,我倒是不能担了这个罪名的。”
叹了一声,杜夫人继续道:“有些话,说出来不甚好听。不过你既是怀疑我,我也只能坦诚告之。钟小姐,张姨娘不过是王爷一时看上的玩物罢了,腻了便会厌弃了,只要王爷高兴,宠她一时又有何妨。
她既不会威胁到我的地位,我为何要去害她的性命,不仅脏了自己的手,还惹得在兴头上的王爷不快?”
钟瑜呼吸起伏着,一时无言以对。
杜夫人见钟瑜不语,朝着一边的问桃道:“扶钟小姐回房吧。”
钟瑜整个人都昏沉着,脑中乱成了一团。
张娇娇死了,可她为什么会死,又是怎么死的呢?
杜夫人能在府中多年地位不倒,想来是个厉害的人物,仔细想来,她倒也确实没必要去和张娇娇这样一个耿直又没心机的艳妾去计较。
那会是谁呢?
钟瑜浑浑噩噩的回了房,脑中不断闪过那一日的情形。
张娇娇明艳着一张面容,脸上还带着些小小的得意,骄傲的和她讲述着自己的小计划,还有那一篮子的糕点,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指似葱一般莹白,翘成了好看的姿态,将那一块块带着清甜香气的糕点塞给了自己。
明明那时,她还满腹的自信,觉得王爷会将她留下,带着她一同去三州巡军。
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钟瑜愣愣的坐了一个下午,也没能想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究竟是谁会害这样的一个毫无杀伤力的弱女子。
傍晚时分,付久珩回来了。
同他一起回来的,还有被王爷先行派回来的无澜和韩玄彰。三人面色皆是凝重,进了府里,付久珩没如往常一般先回院中看望钟瑜,而是寻了个下人去知会一声,便带着二人往书房去了。
三人行到了书房的院中,便听外间响起一阵急匆匆的脚步声,付久珩回身去看,便见到钟瑜出现在了院门处。
她的发丝微乱,双颊也泛了红,显然这一路跑的十分匆忙。
付久珩看了眼身边的两人,几个大步朝钟瑜迈了过去。离的近了一些,他才发现,钟瑜的眼眶中泛着红意,目光中尽是急切,于是伸手抚上她鬓边凌乱的发丝,柔声道:“我今日有要事要和韩师爷相商,你先回去等我。”
钟瑜摇摇头,平稳了下因着奔跑略显急促的呼吸,道:“世子,我知晓此时不该打扰你们,可我有人命关天的急事,不得不来问上一句。”
付久珩微微诧异,回身朝着二人道:“你们先进书房等我。”
钟瑜却急着绕过了世子,向着二人的方向道:“且慢!”
这下三人俱是不解,齐齐的朝着她望了过来。
钟瑜理会不了这么多了,一下午的忧惧令她坐立难安,几步行至二人身前,道:“韩师爷,无澜大人,我刚听闻,府中的张姨娘死在了回乡探亲的途中。可是回乡探亲不过是张姨娘的一个幌子,那天她实际上去的是军营,我在军中见到她了的。
我想到那天二位也是随了王爷到了青州守备军,去了军营的,不知你二人可有见到她?可知晓王爷是否有安排人送她回来?安排的是何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