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瑜现下里晕晕的,虽然胃里饿得发疼,可什么都吃不下去。
见钟瑜不肯,付久珩失落的躬了身子,似是无奈苦楚到了极处。
就在钟瑜以为他要和以往一般生气了的时候,他却缓缓的抬起了头,第一次露出了哀求的神色,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珍宝一般小心翼翼的道:“瑜儿,算我求你了,就吃一口,好吗?”
这是钟瑜从没见过的他,高傲如他,这一生里可能还从没遇上需要他这般哀求的人或事。
他或许确实是真的很爱她。
钟瑜以往总觉得爱情不可靠,位高权重下的爱情更不可靠,可这一瞬间,她的想法不禁出现了一丝丝的动摇。
付久珩轻轻的舀了一勺递至她的唇边,这一次她没有拒绝,强迫自己配合的吃了几勺。
这一晚,付久珩也如昨夜一般留了下来,他紧紧的挨着她,一只手轻轻的搭在她的手腕上,仿佛感受着她的脉搏,他才能安心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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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毒的第五日,除了整日里昏沉,浑身乏力,偶尔吐血晕厥外,钟瑜又出现了新的症状。
她五感也开始时不时的失灵。
发现的时候她正在床上坐着,忽的眼睛一黑,什么都看不到了,想开口去唤人,却发现周遭的声音也听不见了。好在只是一瞬,很快她的五感又恢复了。
付久珩这一日没有守在她的身边,钟瑜心中虽是不舍,毕竟见到他的时候过一日便少得一日了,可也知他如今带着二十万大军,怎能随意便丢下将士们不管。
午间的时候问桃来报,说是韩师爷带了个医者来。
医者把了脉,和之前几个医者们说的也都差不多,一直在边上坐着的韩玄彰才出了声:“钟小姐,要见你一面当真是难。”
钟瑜如今面色苍白,周身俱是难掩的虚弱,闻言有些不解,道:“韩师爷何出此言?”
韩玄彰笑笑,道:“世子封了这宅院,不准任何人进出,连我都不行。若不是我识得这位名医,借着看病的理由,只怕根本见不到你。”
“我自中毒以来,总是精神难济,这外间之事确实不知。不过韩师爷如此费尽心思的进来见我一面,想来是有话说的。”
“这是自然。”
钟瑜抬头朝着边上的问桃道:“让我和韩师爷单独说几句话吧。”
问桃面露难色,看了眼韩玄彰,有些犹豫。
“说几句话而已,我如今都快死了,韩师爷还能害我不成?你再不出去,我一会着急,再吐血便是怪你了。”
问桃只得应了声,带着那医者一同出去了。
钟瑜看向韩师爷,韩玄彰却没急着说话,而是用审视的目光仔细的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圈。
“钟小姐好谋算。”
这个玲珑书生果然有些本事,钟瑜心中一惊,不过面上依旧不慌不忙的道:“韩师爷何出此言?”
韩玄彰面带微笑,可目光却是一片冰冷,道:“世子命我着人查中毒一事,我前前后后已然把你经过手的人和物反复查了多遍,却依旧一无所获。我思来想去,这下毒之人若不在内里,我如何能查的到?”
“韩师爷,这中毒一事我自己也不知是何时,至于下毒之人,世子昨日曾和我说已然有人认下了,我虽不清楚内里的情况,不过韩师爷若想找这下毒之人,不防问问世子。”
韩玄彰锐利的目光盯着她,道:“世子说的应该是当今的皇帝。不过皇帝并不是认下了,而是说手上有先皇遗留引魂丹一颗,世子大抵是顺势推算也许这毒便是他下的。
皇帝给你下毒,再用解药要挟世子,这般推论倒也是合理。不过我总觉得,若这毒是你自己下的……也甚是合理。”
钟瑜嗤笑一声,道:“无稽之谈,我为何要毒死我自己?更何况引魂丹这般传说之物,我一个后宅中的女子如何拿的到。”
“是啊,我也想不明白。所以我今天来看你,也是想瞧瞧你是不是真的中了毒,或是中了什么别的可以解的毒,在这里以假乱真,等得十日后假死离去。”
钟瑜冷冷的看向他,道:“那你现在看到了,你带来的医者也诊过脉了。你来见我,便是想看看我中毒是否为真?”
“虽说我仍觉得这内里有蹊跷,不过如今也全无证据,便姑且算你确实没有使什么计谋。我来见你,求证是否中毒倒是次要,毕竟你的生死我也并不甚在意。而是……你可知世子用了什么去换皇帝手中的那颗引魂丹?”
钟瑜挑眉,等着他说下去。
面上的温和渐渐散了去,韩玄彰沉下面色,道:“撤军,并交出青州半数兵权。”
钟瑜全身一震,惊讶得呆在了那里。
这一次北上,是付氏谋划多年之举,当初张娇娇不过听到了只言片语,便要被灭口……撤军想当于一切又从头开始,这对付氏的损害有多大,付久珩怎会不明白。
何况,还要交出半数兵权。付氏用了多少年,才得到如今光景,半数兵权一交,便是给了皇帝翻身的机会。
可他和她说,找到第二颗药了,会用来救她,也就是说……他竟同意了这个要求,用付氏,用整个皇朝江山,去换一颗小小的引魂丹。
她茫然的看着面前的人,怔怔的道:“这……王爷不会同意他这么做的。”
韩玄彰冷笑一声,讽刺的道:“付氏大军如今半数皆在世子手中,若他将手中兵权交出,王爷那边孤掌难鸣,将不得不一同撤军。更何况,世子前几日已然书信传往王爷军中,内里……”
韩玄彰的声音中带上一抹恨意,道:“内里言,此生只娶你一人为妻,永不纳妾。若你身死,他愿此生孤独终老,付氏也将后继无人。为了让王爷相信,他甚至不惜以王妃之灵发下重誓,如若违背誓言,生时他将百病缠身,死后他将坠入阿鼻地狱,而王妃之灵也将终日不得安宁。”
第132章 她放不下他。
钟瑜心神大乱, 脑中一阵嗡嗡作响,一时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为了救她,不惜以王妃来发下重誓……
“钟小姐, 世子他……和他的母亲一样, 是个痴心人。我告诉你这些,无非是想着,若你中毒一事确是计谋, 便看在世子一片痴心上, 别再折磨彼此了。
你曾言说想离开世子, 可是我觉得,你对他并非无情。既是相爱,为何不能不能彼此相守呢?这般爱着你的男子, 世间也寻不出第二个了。
若你中毒一事为真,不管最后如何, 若是你得以活命,以后望你看在世子曾舍弃一切救你的面上, 莫要再生出逃离的念头,好好的陪着他吧。”
“王妃和王爷……究竟发生过什么?”
想起曾经的南安王妃,韩玄彰的面上露出了几许温柔,他出神的回忆着,怔怔的道:“王妃她……是极温柔的女子。可惜,却爱错了人。”
他的目光渐渐落寞:“她本是习州的世家之女,父亲手握重兵, 彼时他看中的是老王爷的大公子, 也就是王爷的大哥为婿。后来……王爷看中了王妃身后的势力与兵权,私下亲近,结识了王妃, 王妃那般心思单纯的女子,便对他一见倾心,于是改嫁给了王爷为妻。
两人也曾甜蜜多年,只是王爷这般心怀天下之人,怎会满足于儿女私情。于是他杀死兄弟夺了权,后来又纳了另几个世家之女来巩固权势……王妃伤心之下,便长年吃斋念佛,对王爷日渐冷淡。
后来……王爷因着子嗣单薄,为了传承后嗣,妾室一房接一房的迎进来,王妃心如死灰,便生出了逃离的念头,可是王爷虽与她已然不复曾经,但她毕竟是他唯一爱过的女子,又怎可能放她离去,最后……”
钟瑜垂下眼帘,接道:“最后,王妃便投了湖。”
韩玄彰微微诧异:“世子竟与你说过?”
“只说过少许,王妃离世,世子很难过。”
韩玄彰收回目光,许久,才道:“世子虽然出身显赫,可是却不是没经历过风雨的娇花。因为是付氏唯一的子嗣,倍受宠爱的同时,他也要承担许多别人无法想象的艰难。”
略一停顿,他又道:“我一直担心他会走上他父母的老路,明明彼此相爱,却要互相伤害。钟小姐,你与王爷许是一路人,你们不是没有心,只是都太过于自私,实非良配。也许……当初我便不该出手救你。
曾经我不忍心见他失去爱人而伤心,可是钟小姐,如若你一再辜负他,我想长痛不如短痛,届时不止王爷,整个王府甚至天下,都是你的敌人。”
付久珩的童年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是没有兄弟和朋友的,后来他年纪大一些,便一直跟在父亲身边。那副高傲的外表下隐藏着怎样一颗孤独的心,没有人比钟瑜更知道。
童年玩伴和母亲的相继离世给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伤痛,他是那样害怕失去。
看着钟瑜呆滞着不出声,韩玄彰整了整衣衫起身,道:“世子在军中安排搜寻引魂草的事,这会儿想也快回来了。”
钟瑜这时才稍稍回过神来,问道:“你说世子今日去军中是……去安排搜寻引魂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