杏色的宫装之下,她穿着是一条雪白的中裤,裴怀泠顺着这根带子,将她的裤脚一点点捻上去,直到到了膝盖,露出那条护膝软垫。
他将软垫解了去,随手扔在地上,冰冷地手攥着她白腻纤细的小腿,望进苏浔的眼睛:“朕看穿了。”
苏浔手肘触在地上,几乎是半仰着身子,战战兢兢地看着他。
“以后还敢骗朕吗?”
他淡淡地问,似乎已经到此为止。苏浔僵硬地摇头,声音都是失措的哑:“不敢了。”
裴怀泠望着她这吓破胆的样子,低低笑出了声。
他今夜笑得似乎格外多,每一道声音,都渗着阴森的冷意。
许久,他再次望进她的眼睛:“记住你说的。”
苏浔打了个寒噤。
这句话,仿佛是一个警告,在她身上敲出一层冷汗。
第18章 惫懒的丫头
他们两个这番交谈,全部落在了站在珠帘外的凝烟眼里。
尽管她不解他们的话中之意,却被所看到的情形惊诧住。
年轻的帝王半俯着身子,修长的手指攥着苏浔纤细的小腿,那截裸露的小腿白得过于刺目,气氛诡谲又暧昧。
她前些日子还让自己远离皇上,今日却和皇上暧昧不清,果然是怕自己分她的宠,故意那般说的。想到这些,凝烟垂下视线,微不可察地冷笑一声。
……
苏浔跌跌撞撞地从安神殿出来,身上的魂已经没了大半。
“记住你说的。”这五个字像是一句警告,让苏浔朦朦胧胧地察觉到,也许他确实发现了自己刚刚要偷兵符的动作,只是给她留了一次机会。
“如果真是这样……我还敢偷吗?”苏浔怔怔地走到殿后不起眼的一处回廊,倚在廊角发起呆来。
夜晚的月色凉得像冰,照在黑漆漆的宫殿上,越发显得幽森和压抑。
来来回回的宫人们垂着头,提着昏黄的灯笼走着,窄小的身子很快隐于黑暗,仿佛没入了无边的兽口。
如果那提着灯笼、宛若行尸走肉的人是自己呢?
苏浔渐渐回过神来。
她缓慢而坚定地摇了摇头,甩掉了刚刚生出的退却之心。兵符一定要偷,这是她逃离这深宫的唯一机会。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待所有的情绪平复下来,重新回到了安神殿。
二更天快要过去,正是皇上洗漱就寝的时候。苏浔走进去,裴怀泠刚刚擦完手。他将手里的帕子丢在莲纹折沿盆里,不小心溅起的水珠落在端着折沿盆的凝烟脸上。
凝烟抬起袖角,抿唇笑着擦掉了额角的水珠,然后端着盆,弯腰退了出来。
苏浔看到这一幕,觉得有些奇怪。
她走到凝烟面前,打算帮帮她,伸手要接过她手里的折沿盆时,凝烟却一闪身,绕着她走了出去。
苏浔眉头皱起来,她望着凝烟的背影消失在安神殿,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自己应该是想多了,她只是没看到而已。
内殿的宫女鱼贯而出,苏浔今夜当值,却是要留下来的。
裴怀泠已经上了榻,苏浔走过去,给他放下床帐。
他阖上了眼,乌黑的长睫垂着,墨色的发梢落在雪白的衣襟前,衬得他肤色极白,格外俊美。
苏浔不由多看了两眼,心里未免又生出了遗憾,真是可惜了这一副好皮相。
她将床帐轻轻放下来,将他的身形全部遮住,然后转过身,静静站在一侧。
内室只余下一盏八角宫灯在亮着,光线暗了下来。苏浔半个身子隐在黑暗中,眼神不可控制地被书架上那个檀木盒子吸引过去。
他已经睡了,她现在去拿,应该可以吧。
苏浔脚步动了动,最终,却是止住了。
方才他的警告还犹在耳边,她得再等等,等一个更好的机会。
……
第二日一大早,机会便来了。
石咏德穿着一身云鹤紫袍,早早地来到了安神殿。
“皇上,今日是璃山行宫行建之日,司天台已经算好祭祀时辰,您该起驾了。”
李温候在一旁,看了眼裴怀泠的眼色,才对石咏德说道:“石大人,您殿外等候皇上便可。”
“是。”石咏德便弯着腰退了出去。
皇上既然没出口反驳,便是同意出去了。想到这,李温捧来皇上祭祀需要穿的服制,示意苏浔给他更衣。
祭祀的服制复杂繁琐,好在苏浔来了这么久,已经适应了。她将衣襟展开,一边更衣,一边在脑中飞快算计着。
等到这狗皇帝去祭祀的时候,她可以借打扫的由头进来,趁机把兵符偷了。
她顿时觉得这计划简直天衣无缝,不由嘴角微微一弯。
裴怀泠低头,看到了她这细微的表情,眼神若有所思。
约莫一刻钟,祭祀的服制便穿好了。古朴浑厚的玄色龙服,衬得他削瘦的身姿挺拔,连缠绵在身的病气都少了许多。
这时,李温走过来,望向苏浔:“皇上出行要带些女婢,青韵你刚值完夜,就不要跟去了。”
这话说到苏浔心坎了,她一笑,刚要点头,余光却看到裴怀泠往书架方向走去。
她怔住,转过头,发现裴怀泠从檀木盒里将兵符拿出来,随手放进了龙服的暗襟里……
苏浔:“……”
她自认为天衣无缝的计划瞬间泡了汤,苏浔愤懑地望着他,要不是秦婉婉告诉过她帝王的兵符向来不离身,她会以为他是故意的!
事已至此,苏浔只好重新打算。
此次出行是去璃山的行宫选址,一来一回也需要两日。那璃山到底是崎岖的山路,随身带的东西,更容易丢。
她贴身服侍皇上,总能碰到他换下的衣服,到时候她偷走藏在一处,皇上就算找不到,也会认为是丢了。
这比她在宫中行盗更安全。
“青韵?”李温看她怔住,疑惑地望着她。
苏浔急忙回过神,说道:“李公公,奴婢不累,服侍皇上是奴婢的本分。”
李温一愣,随即笑起来。他当然愿意苏浔跟着皇上,于是便道:“好,那你们一定仔细地侍候好。”
“奴婢遵命。”
天色大亮,日头升起。前往璃山的车驾开始起程。
苏浔跪在缁色雕着飞龙吐珠的车驾内,泡着茶。
皇上所乘的马车自然奢靡无比,内里四面装裹着月华缎,横在后尾的长榻靠背上上镶着镂空的春暖夏凉玉,玉石白的仿佛散发着温润莹光。裴怀泠懒懒地靠在白玉上,长指轻挑,翻看着摊在青镂小几上的一卷书。
苏浔在茶出香的空隙,抬起眼梢看了他一眼,不觉略微失神。
青韵的记忆中,长乐帝嗜杀暴虐,俨然一个变态。苏浔很难想象,这变态昏君会用这样的姿态看书。
惫怠散漫,却又慵懒安静,像个不悲不喜的佛。
手下的茶已经泼好了,氤氲的热气蒙了苏浔一脸,她一怔,很快回过神来。心中不由唾骂自己,呸,又被美色所惑了。佛什么佛,难不成忘了前几天他那阴气森森的鬼样子了?
她撇了撇嘴角,将泡好的茶倒进杯盏中,起身搁在裴怀泠眼前的小案上,说道:“皇上,喝茶。”
裴怀泠撩起眼皮,看向那盏茶。
碧绿色的叶子在水中舒展着,茶汤透亮,他伸出手,挟过杯盏,浅酌一口,入口香醇,她倒是泡得一手好茶。
他喉咙微动,面容隐在氤氲的茶气中,苏浔看着看着,忽然泛起困来。
昨夜她当值,一宿没睡,这困意一起,顿时铺天盖地一样席卷而来。
苏浔用手捂着嘴,低着头打了一个哈欠。
倚在长榻上的裴怀泠放下了茶盏,重新翻看起书卷来,车内一片安静,一隅燃着凝神香的鎏金鹤博山炉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香气,苏浔跪着跪着,头一歪,闭上了眼。
“砰。”一声轻响传来。
裴怀泠挑起眼梢,看到苏浔歪歪斜斜地撞在车壁上,睡得人事不省。
“惫懒的丫头。”他停下翻看书卷的手,在榻上换了一个姿势,也阖上了眼。
……
马车在正午的时候,来到了璃山脚下。
苏浔迷迷瞪瞪地睁开眼,刺目的阳光从车帘外直射进来,将她从头到尾照了一个激灵。
她匆忙回头一看,长榻上早已没人,整个马车空荡荡的只剩她自己!
“糟了。”苏浔拍了拍自己睡的昏沉的脑门,飞快地从马上跳了下来。
马车旁只剩了几个看护的侍卫,她逮住一个侍卫便问道:“皇上呢?”
侍卫没想到马车上还有人,俨然也被吓了一跳,怔了足足三秒,才结结巴巴地道:“上……上山了。”
苏浔拔腿就往山上跑去。
山上已经开好了道,旁边立着一众守卫,苏浔也顾不得脸面了,提着裙角飞快地跑着。她堂堂的贴身女婢,竟然把皇上伺候丢了,想到这,她就觉得自己脖子疼。
这样一口气跑了两刻钟,终于来到了祭祀场所。
璃山行宫要在璃山开凿,因是帝王行宫关乎国运,古人又信奉山神一说,才有了此次祭祀之行。
苏浔在祭场边缘抻着脑袋看着,终于找到自己的主子,他正被太史监的人簇拥着,为祭坛上了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