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方施压,薛妙云败下阵来,忿忿不平的将凤头钗扔给薛碧微,“自私!”
“哪敢与五姐姐相提并论。”薛碧微小心将钗子放进妆奁,没好气道。
“微姐儿,”薛妙云以为她自认有了瑾王做倚仗便自视甚高起来,恨声道,“你休要得意忘形!瑾王再宠爱你,你也不过是个任人打骂的妾!”
“日后还能越过我不成?”
薛碧微反唇相讥,“那我也忠告五姐姐一句,你怀有害人之心,心中所愿,到头来必将会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呵,薛碧微,你走着瞧!”薛妙云已是气急败坏,“只要你在平远侯府一日,我就必不会让你好过!”
“哦,我好怕。”薛碧微忽而觉着,与薛妙云等人撕破了脸也好。她在这府里也住不了几日了,憋屈了一年半载的,总得允人撒撒气罢?
她当即就下了逐客令,“五姐姐请罢,疏影居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薛妙云恶狠狠的睨她,而后趾高气昂的出了门。
薛月婵见状,赶紧跟上亲姐姐的脚步。
薛映秋不紧不慢的,还与薛碧微道别。薛碧微看着她,提醒道:“大姐姐,近来你都提防着些五姐姐罢,尤其是端阳节那日。”
“多谢。”薛映秋脚下一顿,随即才缓步离开。
先时闹哄哄的屋子,瞬间就安静下来。
赵西瑶懒洋洋的道:“微姐儿,你太沉不住气了。”
“薛妙云今晚让咱们大加羞辱,回去后指不定得如何在侯夫人面前上眼药呢!”
薛碧微拈了颗梅子含在嘴里,不以为意道:“人生得意须尽欢。”
“况且有老夫人盯着呢,她多是使些小伎俩,为难不了我的。”
月华如水,流泻到地面上带起如梦似幻的薄雾。
薛妙云满腔怨气的冲在前头,两个提灯的侍女小跑着也难以赶上。薛月婵在后连声的喊,“五姐姐,五姐姐!”
“你烦不烦!”薛妙云没好气儿的停下来,恶语相向,“不跟着你大姐姐,撵魂儿似的追我作甚?!”
薛月婵瑟缩着身子,小声小气的答:“五姐姐在六姐姐那处受了委屈,心里定然不好受...”
“我、我想安慰五姐姐。”
“呵,”薛妙云讥讽道,“铁树开花啊!”不过她也没多想,虽说薛月婵没甚用处,可是只要能让薛映秋看到平日只粘着她的薛月婵而今跟着自己的打转,便是压过她一头,也算好事一桩。
“五姐姐,天时晚了,咱们快回去罢。”薛月婵这般殷勤多是为着薛妙云一旦去许氏跟前告了状,那她也难逃责难。眼下让薛妙云顺点心,兴许还能逃过一劫。
薛妙云绷着脸,眉头紧锁领先她一步距离,薛月婵讨好的跟上去,“五姐姐可是遇到了甚难处?或许我可以帮忙。”
“你?”薛妙云不屑道,“蠢笨如猪,能做甚?”
“哦。”
两人沉默良久,只听薛月婵惯如蚊蚋的声音清亮了些,她鼓起勇气问薛妙云:“五姐姐,你是否不愿大姐姐与你一道儿入宫?”
薛妙云的心陡然提起,防备的看着她,“你偷听我和娘亲的谈话?!”
“我不是有意的!”薛月婵慌忙摆手,“我、我...”
“我可以助五姐姐一臂之力!”
“哦?”薛妙云饶有兴致的看着她,同时也在思考她这句话的可行性。眼下自己与薛碧微交恶,应当是指望不了利用她去陷害薛映秋了,而薛月婵同薛映秋向来亲近,由她出面,确实更值得信任。
她觉得此计可行,对薛月婵便和颜悦色了些,“你想如何帮我?”
薛月婵白着一张脸,哆哆嗦嗦的从荷包里拿出一枚玉佩,“这是苏家大公子的贴身之物。”
薛妙云双眼一亮,粗鲁的抢了过来,“你从何处得来的?”
“前几日,大公子与大姐姐会面后不慎遗落在草丛里,被我拾得了。”
“婵姐儿,你真是我的好妹妹!”薛妙云喜出望外的模样,她亲昵的挽着薛月婵道,“你放心,若事成,我会替你劝说娘亲许你嫁去镇国公府的!”
薛月婵念及那个如琢如磨的玉人,含羞带怯的点了点头。
...
暑气渐盛,阳光炽热。
为了目睹龙舟赛的精彩和羽林卫水上竞标的激烈,早在月前,汴河两岸的酒楼就被预订殆尽,其余商铺也不遑多让,在门前搭起凉棚,用作观看位售卖,甫一面世,便被一抢而空。
到端阳节这日,那些个在前两处捞了空的百姓一大早儿便提溜着小板凳,备着水囊和吃食到了河边歇步亭占位,来得晚的,则是退而求其次的坐到柳荫下,河风拂面,倒也凉爽。
先帝好热闹,每逢端阳节便会亲临汴河与民同乐,赵宸受其影响,将这一习惯保留了下来,且在此前的基础上,将原本在金明池举行的竞标,转到了汴河。只因有百姓围观,更能磨炼羽林卫的能力与士气。
如此一来,汴京百姓一年当中就有两次见到天子的机会,即便仅是模糊不清的身影,也依然造成万人空巷的盛景。
巳时初刻,羽林卫竞标。
赵宸在辰时三刻自东华门而出,御驾慢慢悠悠的行驶在汴京繁华的街道上。不时传进耳朵里的吆喝声,以及飘散进鼻尖的香气,让他有种恍如隔世之感。
苏禄钦端坐车厢一侧为其点茶,茶膏经过不断地击打、搅拌,逐渐在表面形成一层白色浮沫,白沫的形状、图案不一,是为汤花。
“陛下,您看!”他忽然喜道,“老奴竟打出了一只吊睛大白虎。”
赵宸闻言,只略微抬了下眼皮,又垂眸去看手里的书。他斜斜靠着迎枕,又身着一袭广袖大衫,衬着他面上淡漠的神情,倒有几分风流落拓的味道。
苏禄钦讨了没趣,将那杯散了沫的茶放在赵宸眼前,叹气道:“今日便会见到六姑娘,陛下,您这是为何闷闷不乐呢?”
“无事。”
惜字如金。
嘴硬,苏禄钦在心里反驳道。
自家陛下不想说的时候,无论如何都问不出来,他也不再纠结,而是侧身掀开车帘一角,透过此欣赏窗外街景。
片刻后,赵宸反而开口了,他深深的拧着眉头问:“苏禄钦,遑论是微微与朕置气,还是朕对她不满,最后低头的总是朕。”
“你会否觉着朕太没骨气了些?”
第70章 . 七十只团子 蛮缠
早市将要下集, 那些个走卒商贩挑着卖空了担子返家,途中偶遇卖葵花、柳枝儿的,少不得要停下来买上一两捧, 增加节庆氛围。
街边商户的门板上各自都钉着祛病驱邪的菖蒲和艾草扎成的小人,草药的辛香飘散, 只觉沁人心脾。又一转眼, 不远处有一对儿腰缠百索的垂髫小童在相互追逐嬉戏, 圆圆的小脸汗津津的,笑声清透入耳,苏禄钦不觉莞尔, 听得赵宸发问, 他转回身来, 略一沉吟道:“陛下此言差矣!”
“小吵怡情, 无论男女, 在感情中都应当包容、理解对方,如此才情深永寿。”
“六姑娘娴静,不似别家女子那般泼辣外放,正因此,陛下主动些, 热情些,也无可厚非嘛!”
“再则,若要计较感情得失,又有何情谊可言?”
苏禄钦的理论知识储备丰富,自觉担当起了为人师的角色, 妙语连珠似的,让赵宸颇有几分开眼。不过,他到底只是个情窦初开的少年郎, 难免会胡思乱想,继而患得患失,加之念及今日要与薛碧微见面,就又有些近君情怯的别扭,他抿唇不满道:“哼,这个薛六!”
“朕仅是不忿为何她总是不把朕放在心上,难不成平日朕未寻她时,她竟不想念朕吗?否则为何连赵宇与她平远侯府定下婚期这般大事,她都不置一词?独独留朕伤神难眠!”
苏禄钦苦口婆心道:“陛下当是走进了死胡同罢!”
“瑾王欲纳六姑娘进府一事本就让其甚感羞辱,您让她如何在心爱之人面前谈及此事呢?”
“先时她还公事公办的为朕支招呢!”赵宸郁闷不已,手里的书看得也愈发无趣,他随手倒扣在小几上,又道,“她就是与朕赌气呢。”
“今日必要同她说个明白,日后在不得这般忽略朕了!”
苏禄钦暗叹一口气,自家陛下饶是在人前英明神武,实则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呢!
州桥两侧的柳荫下已经坐满了观看龙舟赛的百姓,偶有带着河水凉意的清风徐徐而来,倒也惬意。为防发生事故,开封府与五城兵马司特意增设守卫,十步一个,维持着汴河两岸的安全和秩序。
好些住在外城的百姓,从城门将开的五更天等到现在,早已饿得饥肠辘辘,口干舌燥。
其中一拖家带口的粗壮男子抹了把脸上的粗汗,起身去街边小铺买吃食,与他一般情况的人很多,各自都自觉排着队等待。
明晃晃的日头一晒,手里的蒲扇直摇晃。
粗壮男子瞅一眼隔壁酒楼来往不停的达官贵人,奇怪的与他身后一青衣直的白面儒生道:“眼看着快到辰时了,怎的还未见天子御驾?”
前面的瘦小男子听他问,主动回头搭话,“许是快到了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