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所以你现下告知我是为如何?”薛碧微冷眼看着她,“示好?还是让我报复于你自做筏子,让你借此再去祖母跟前哭诉?”
“你在我这儿耗费心机不仅无用,也讨不着好,咱们彼此还是相安无事最为妥当。”薛碧微说着瞥一眼崔香菱身后由婆子抱着的云哥儿,意味莫名的勾勾唇角,“我知道你的秘密。”
她说完再不给对方纠缠的机会,飘然离去。
崔香菱在后看着她娉娉婷婷的背影,气的险些咬碎了银牙,有王爷照拂又如何?便是能去王府那也是做妾!身份与她有甚区别?只怒归怒,为着薛碧微那最后一句话,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
因自家姑娘被老夫人莫名唤走,平嬷嬷和喻杏心下担忧,将午膳在灶上放好,她二人便守在廊檐下,望着院门等薛碧微回来。
屋子内,赵宸盘腿坐在榻上看书,实则在仔细听冉七事无巨细的禀报远山院发生的情形。
冉七隐在暗处,音量也压得低,“崔氏要求六姑娘交出薛二爷留下的全部产业于她保管,六姑娘自然不忿,眼下着恼不已。另外,昭王殿下将陛下备的赏赐送进府里了。”
他这话一落,疏影居的门被敲开,热热闹闹的来了一群仆侍,平嬷嬷和喻杏两人正妥善待着。
赵宸瞥了一眼,示意冉七继续。
“平远候的外室有意利用六姑娘,被六姑娘挡了回去。属下分辨六姑娘眼里的含义,她似乎也知晓那外室所生的孩儿并非平远候亲子。”
赵宸心道,她连薛文博有外室都清楚,顺带查一查旁的隐/私又有甚稀奇的。
他翻过一页书,沉吟道:“薛六最是看重她父亲的产业,又爱银钱。崔氏把这些都要了去,可不是要她的命?”又招手让冉七走近,将应对之策说给他,冉七领命后,推开另一面墙的窗户跳了出去。
平嬷嬷和喻杏这会儿进来屋子,正绕着那只红木箱子转悠,“咱们老爷何时结识的昭王?竟未听说过。”
“你忘啦?”平嬷嬷记性好,她道,“姑娘八岁时,也是老爷调任杭州知州的第二年。春日里从京城来了个王爷,赏识老爷的才名,时常相邀吃酒呐!”
“啊,我记起来了!姑娘后来发了高热,便是因着老爷带她赴昭王之约去西湖赏雨的缘故。”
赵宸听了,暗道王叔果真荒唐。
不多时,薛碧微也步履迟缓的回来了。
赵宸细细观察她的神情,无波无浪,瞧不出任何端倪,应当是伤心得很了。
平嬷嬷接过薛碧微递来都斗篷,赶紧问道:“老夫人因何事唤姑娘过去?”
薛碧微言简意赅的把发生在远山院的事说了,“咱们知道此事便好,莫要在外传伯娘和五姐姐的是非。”
喻杏若有所思的点头,“那崔氏可有几分手段,还未正式进府呢,就让大夫人栽了跟头。”
“可不是?”平嬷嬷虽不喜许氏,只丈夫不忠,第三者又带着儿子登堂入室,对女子而言可谓是致命打击,如此她带着几分同情道,“大夫人也是个可怜人。”
薛碧微却哼声道:“她有甚可怜的?不过是一报还一报罢了?当年她对大姐姐的母亲定然也与如今日的崔氏一般罢。”
“本朝和离再嫁很是稀松平常,男子既已负心,另择良配便是,何必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吊死。”
“哎哟,我的好姑娘,这话可不能让旁人听去。世家大妇再苦再累还不得自个儿咽下去?若是和离闹得人尽皆知,连带着整个家族也是面上无光。”平嬷嬷絮絮叨叨的。
“如此一来,婚姻于女子更多的是枷锁,当然,爹爹那般忠贞不渝之人是这世间少有的凤毛麟角。”
薛碧微兀自说的肆意,却不知赵宸按她所说与自身做了对照,结果让他很是满意。日后薛碧微若是嫁予他为后,定然不会有和离之心。
昭王送来的那一箱子金银财宝多是从赵宸的私库中所出,物件儿倒是各有新奇,且还有不少首饰都是舶来品,钻石镶嵌的工艺,项链、戒指、耳坠都做得精细无比。
美则美矣,薛碧微却没甚兴致,她恹恹儿的坐到榻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似的。她头枕着赵宸的肩道,“豚儿让姐姐靠一靠。”
“姐姐让老夫人欺负得好惨,”赵小宸蹙着眉心,“她还是一家之长呢,竟黑心将小辈的财物都昧了去。”
“赵宸,干脆恢复薛文博的官职罢?平远候府这般自私自利,若是府上没了银钱,还不知日后要如何对待姐姐呢。”
赵宸揶揄道:“你傻里傻气的,不成想还考虑的愣般周全。”
“此事我会考虑的。”
平嬷嬷又去了厨房里,喻杏把箱子挪到墙角放着,而后走进里间,喜道:“姑娘,您此前不是愁银子不够花吗?昭王送来的这些奇珍异宝可不是有了用处?”
“有甚用处?将才到我手里的宝物转眼便在当铺里出现,你是觉得你姑娘去过的地方不够多,想让我进牢里见识见识?”
喻杏垮着脸道:“是奴婢愚钝了。”
“哎,”薛碧微生无可恋的模样,有气无力道,“把账本、地契、钥匙都收好,今晚送到祖母的院子里去。”
“你姑娘我如今一穷二白,还跑甚呐?在这府里混吃等死算了!”
“姑娘…”喻杏不知薛碧微去了一趟老夫人那处,竟还得了这么个后果,想要说些开解的话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薛碧微蜷着身子躺下来,又扯了被褥将自己的脸盖上,闷闷的声音传来,“莫要打扰我,让我静静。”
喻杏无奈,只好应声退了出去。
赵宸转头看向薛碧微。她背对着他身子微颤,身形纤细至极,隔着夹袄甚至都能看到她嶙峋的脊骨。
屋子里静的针落有声。
薛碧微隐忍的啜泣如同钝刀一般矬在赵宸的心上,一下一下,让他隐隐作痛。
赵小宸被她的悲伤感染,不由得也哭的直抽抽。
赵宸无声的垂下眼,拿自己的手握上她的,“别哭了。”
你受的委屈,我都替你让他们还回来。
第27章 . 二十七只团子 相邀
休沐结束之后便是岁考, 拢共考了三日才结束。
走出斋舍的一刹那,抬头望着云层渐染的冬日黄昏,薛碧微的脑子混沌, 她竟半分都记不起这几日做了甚,考试的内容又有哪些, 她只知道, 在这一刻, 终于结束了酷刑。
“微姐儿!”赵西瑶抱着书袋跑到她跟前,又见她闷闷不语,情绪不高, 以为她还在为侯府里的琐事心烦, 便开解道:“微姐儿若是你真想做买卖, 咱们何不自己开一间铺子?店面不需很大, 有人光顾即可!”
“再者说, 微姐儿自己画的首饰样式那般好看,指不定会供不应求呢!”
她自顾自的跟连珠炮似的,薛碧微好容易逮着机会搭话,“县主的侠义心肠还真是…”她说着抬眸盈盈的看着赵西瑶,“让人感动不已!”
赵西瑶闹着捂住她的眼, “微姐儿,你莫要这般看我,便是女子我也会动心的!”
两人笑作一处,薛碧微挽着她胳膊,“县主先前说今日州桥有杂耍表演?”
“可不是?官府近日又开了放河灯的禁制, 咱们快走罢,去的晚了可就占不到好位置了!”
祝南虞和祁徽在院里那株梅树下等着她二人。祁徽明显刻意打扮过,甚至又如薛碧微初见他那般在鬓边簪了朵小花。
她瞅了瞅, 是绢制的小蔷薇,配上祁徽精致的五官,倒也相得益彰。
祁徽见薛碧微紧盯着自己,玩世不恭的劲儿上来,他勾着嘴角笑道:“薛家妹妹这般仔细的看着哥哥,莫不是被哥哥的英俊潇洒给迷了眼?”
薛碧微也不辩驳,抱拳笑道:“二郎今日甚美。”
祁徽闻言,欢喜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他对祝南虞和赵西瑶显摆道:“知我者,还属薛家妹妹。你二人愣的没眼色!”
大殷男子本就时兴簪花,且样式繁多,既有鲜花也有人造的绢花、琉璃花等。
祝南虞常年在军营里跟一群糙汉子混迹一处,哪里懂这些审美意趣,眼下见薛碧微夸赞祁徽,竟自我怀疑起来,他摸摸自己的鬓角,“改日我也试试?”
赵西瑶伸手在薛碧微眼前晃了晃,“微姐儿,你莫不是花了眼罢?天底下容貌比二郎出色的郎君多如繁星呢!”
祁徽才不管她如何在薛碧微跟前贬低自己,总之他今日开心得很。
鸿学馆在昨日便结束了本年的授课,到上元节后才会重新开馆。只是因今晚要在外玩耍,喻杏将赵宸也一并带了出来。
他冷眼看着祁徽腻在薛碧微身边叽叽咕咕,待人走近后,瞬时便挤了过去,拉上薛碧微的手,而后眼带挑衅的瞪了祁徽一眼。
祁徽只道这个小娃娃黏糊他姐姐,孩子气的甩手哼声道:“不与你争!”
为着便利,一行五人共乘赵西瑶的马车直奔州桥而去。
落日熔金,暮云与十里华灯同时升起。龙津桥头,众多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着表演杂耍的技艺人,隔着老远都能听到他们的欢呼喝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