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露以为她暗自伤神,哽咽着劝道:“小娘子,人都是要往前看的,性命无虞便好,至于旁的,也无需计较这么多。再说了,夫人和英国公都还在等着您回去团聚呢。
“还有大姑娘,若是沈家郎君高中,今岁她便要成婚,小娘子答应过的,要欢欢喜喜送她出嫁。”
“傻姑娘,瞎想什么呢。”苏慕宜不由失笑,压低声音道,“陛下答应了爹爹会送我走,我们很快就能离开了。”
老父亲以身涉险,为她换来离宫的机会,霍珣没有理由不兑现承诺。
简单梳洗一番,还未用早膳,太医令便过来了。
与她见过礼,太医令捋了捋发白的胡须,交代了一些被蛇咬伤后需要注意的事项。
想起那条合欢蛇,苏慕宜心中一阵惆怅,屏退宫人,单独对太医令道:“您能不能开一副避子药方?”
太医令惊得下巴都差点掉下来,结结巴巴道:“这这这……”
这要是让天子知道,指不定得削了他这把老骨头。
见太医令面露难色,苏慕宜不忍逼迫他,“方才的话,您就当什么也没有听见吧。”
“苏娘子,您的身子还未养好,有孕的几率不大。”太医令温言劝说,“不必担心,千万别再服用那些虎狼药。”
苏慕宜暗自想道,虽说有孕的可能性低,但她赌不起。
宫中不会有人敢冒风险给她这种药方,所以她得快点儿走,去了云栖寺,便能托人弄来避子汤。
送走太医令,宫人呈上早膳,秋露手脚麻利地为她布好菜,苏慕宜略微吃了几口,便再没有动箸。
秋露柔声劝她:“小娘子再多吃些吧,这样伤才能好得快。”
“吃不下了,没胃口。”苏慕宜摇头,“秋露,你知道陛下什么时候回来吗?”
秋露说:“奴也不知,需要奴去打听打听吗?”
然而,无人知晓天子究竟何时回宫,苏慕宜只好耐着性子等。
落日西沉,入了夜,宫门即将落钥,她心中的不安越来越重,霍珣不会要等明天才回来吧?
及至亥时,外头动静大作,秋露跑进来,对她说道:“小娘子,陛下回来了,可听说现在并不得空,方才听羽林卫侍官们提了一嘴,约莫是漠北要打仗。”
苏慕宜怔然失神。
书中略带提了一笔,乾宁元年,北戎再度袭扰大燕边境,因国库空虚无法支撑大规模战事,朝廷军被迫放弃乘胜追击。
也正是这场战役,坚定了霍珣与舒弥结盟的想法,最终同意让舒弥公主来燕国和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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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帝连夜召集傅宰相、中书令和兵部尚书等重臣入宫商议对策,决定先让蓟州刺史主动出城迎战,尽快击退北戎人,休得恋战。
与此同时,新帝勒令云麾将军严郁即刻赶赴漠北,协助蓟州刺史御敌。
忙完这些,已经过了丑时,明早还有朝会,霍珣下令让傅宰相等人今夜宿在宫中。
紫宸殿,灯火晦暗,霍珣从宝座上起身,并无睡意。
他与这帮杂碎交手多年,心中清楚,只要北戎不灭,漠北百姓永无宁日。
以大燕如今的国力,尚且不能做到一鼓作气出兵塞外,直捣北戎王庭,而舒弥国君正是掐准这点,才会提出和亲的请求。
霍珣忽有些烦躁,抱起熟睡中的衔蝉奴,径自去了偏殿。
苏慕宜并未睡着,闻见轻微脚步声,立时问,“秋露?”
那人静默不言,苏慕宜猜出他的身份:“陛下怎么过来了?”
说着,便要起身点亮烛台,霍珣及时按住她的手,“不必。”
一团毛绒绒的小东西窜到她怀里,衔蝉奴喵呜一声,用带刺的小舌头轻舔她的手背。
苏慕宜只觉酥痒,将它揽到怀里,等待霍珣主动开口。
他这么晚过来,定是有话要说。
“手腕好些了吗?要是还疼得厉害,让太医令给你换副膏药。”
“谢陛下关心,已经好了许多。”苏慕宜踌躇片刻,又说,“昨夜,妾并非有意冒犯及陛下,求陛下恕罪。”
不说还好,一提起,霍珣便又想起那时,她颤抖着依偎在他怀里,清淡幽香充盈在鼻息间……
“不怪你,若非孤带你出去,也不会上狼群,更不会有后来之事。”
他说的虽是实情,但苏慕宜不敢这么接话,正思量着该如何回。
很快,霍珣又对她说:“你觉得宸字如何?”
“宸?”苏慕宜想了想,“宸乃北辰所在,寓意自是极好的。”
莫不成,他要用这个字作为舒弥公主的封号?她记得书中提到的封号似乎并不是这个字。
“孤也觉得不错。”霍珣唇角微挑,“你安心养伤,有什么事,便和余泓说。”
大燕与北戎交战,他不仅忙于朝政,还要与舒弥使团商议结盟条件,腾不出太多时间陪她,不过她就留在偏殿养伤,若是想见,随时都能过来。
思忖片刻,苏慕宜下定决心:“陛下,大燕与舒弥结盟在即,妾实在不宜久留宫中,自请去云栖寺。”
显然,霍珣没料到她会重提此事,先是一怔,而后低声确认:“你说什么?”
“妾要去云栖寺。”苏慕宜抬眸望着他,“陛下,昨天您答应过妾的。”
“为何?”霍珣颦眉,“孤现在对你不好吗?”
从前他是欺辱过她,拿英国公府恐吓她,但今后不会了,他也有努力改正,让她见父亲,哄她高兴。
怀里,衔蝉奴打了个滚,苏慕宜轻轻搂着它,“与这些无关,陛下,妾只是求您兑现承诺,春狩过后,送妾离开。”
静默良久,霍珣嗓音微哑,“那昨夜呢?昨夜又算什么?你分明说过不后悔。”
见他误解了自己的意思,苏慕宜连忙解释道:“妾很感激陛下愿舍身为妾解合欢蛇之毒,过去种种,皆不后悔。”
“可这出宫的机会,是父亲用命为妾换来的,父亲没有辜负陛下所托,顺利完成任务,也请陛下言而有信,践行承诺。”
心口处浮起绵密刺痛,霍珣起身点亮烛台,背过身去,险些气炸掉。
理智告诉他,不能发火,否则又要把她吓跑了。
缓了会儿,好不容易将怒火压下去,他解开左手的纱布,故意当她的面揶揄道:“把孤咬成这样,难道就不打算负责?嗯?”
那圈暗紫色牙印深可见骨,看起来甚是骇人,想了想,苏慕宜将手递到他嘴边,“请陛下咬回来吧。”
霍珣气极反笑,放柔嗓音哄道,“孤不咬,你好好地留在宫中养伤,一切等伤好了再说,可成?”
对他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程度的挽留了。
她低头不语,若有所思。
就在霍珣以为她默认这番安排时,苏慕宜忽然把狸奴还给他,摸出一柄小匕首,“妾不想亏欠陛下什么,既然陛下不肯咬回来,那么妾划出同样深的伤口,还给陛下。”
说着,她果真拔出匕首,毫不犹豫朝左手扎下去。
霍珣抢先制止她的动作,夺下匕首,捏着那纤细手腕。
狸奴被两人争执的场面吓到,喵呜一声窜到床角躲起来。
他用力之大,几乎要捏碎她的腕骨,苏慕宜无奈地提醒他:“陛下若是不松开手,妾没办法……”
霍珣注视她的面容,冷冷打断:“跟孤在一起,就这么让你难受?宁肯自伤左手,也要逃离?”
她没有接话,只轻轻点了点头。
原来一切皆是他一厢情愿罢了。
昨夜千般柔情,无非大梦一场,在她眼里,他霍珣不过颗用来解毒的行走药丸子罢了!
他帮她解了毒,便被随意丢弃。
“你想走,孤成全你。”霍珣松开她,用匕首割破左手肌肤。
苏慕宜惊呼:“陛下!”
霍珣面色不改,重重划了几道,覆盖住原本的牙印。
“现在,孤跟你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了。”他将血肉模糊的手举到她面前,神情冷漠,“放心,天亮后,等宫门开启就送你走,一刻也不会多留。”
说完,他将带血的匕首狠狠掼到地砖上,眸光再无温度,拂袖而去。
被衾上,落着一串殷红的血珠子,衔蝉奴缩在床角,瑟瑟发颤。
苏慕宜把它抱过来,轻拍安抚,“别怕,别怕,他不是对你发火。”
狸奴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鸳鸯瞳张得大大的,过了会儿,小家伙安然在她怀里打起呼噜。
两个时辰后,余泓过来请她出发。
苏慕宜把睡得正酣的狸奴交给他,“中贵人,妾的侍女呢?”
余泓温声答道:“回苏娘子的话,秋露姑娘去长秋殿收拾东西了,很快便能过来与您会和。”
其实也没什么需要收拾的,秋露带上调理药丸和一些换洗衣裳,和內侍一起把小箱箧抬到马车上。
见她当真要走,余泓轻声叹息,劝道:“苏娘子,您就和陛下服个软,说点好话,陛下他定然不会让您离开的。”
若新帝当真要遣走她,为何大怒离去时,偏偏把最心爱的狸奴落下?
分明是想借着狸奴哄一哄她,让她打消离宫的念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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