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慕且放心。”苏莞宁亦是不舍,杏眸盈着点点水光,“去了宫中,一定要照顾好自己。”
怕霍珣那边催促,苏慕宜不敢久做停留,与家人道过别后,便戴好帷幔往府门口去了。
马车停在石阶下,英国公立在门外相送。
苏慕宜努力扬起笑,语气轻快地道:“爹爹,女儿回去了,等来日得了机会再回府中探望父亲。”
却不知,几时才能盼到这样的机会。
英国公颔首,摸出油纸包,放到爱女手里,“宁州一带特产的青梅糖,你拿回去尝尝味道。”
这包青梅糖跟随他辗转千里,来到靖安,好在因天气寒冷,糖块没有变质。
苏慕宜鼻头微微发酸,向父亲行礼告辞,转身朝马车走去。
这次,总算多了个可以踩脚的小杌子,待她登上马车后,余泓将小杌子撤走,归还给英国公府的仆僮。
苏慕宜明白他的好意,浅浅一笑,“多谢中贵人。”
余泓亦笑,“苏娘子折煞臣了,此乃陛下的吩咐。”
闻言,苏慕宜不禁惊讶地想,他何时这般好心了?
进入车厢里,霍珣斜靠软枕假寐,倏地睁开双眸,“是什么味道?”
不得不说,这人生了个狗鼻子,连气味极淡的梅香都能嗅出来。
“是白梅香。”苏慕宜轻声解释,“妾回内苑的时候,母亲房中供着几枝白梅,身上难免沾染了些味道。”
霍珣仔细分辨了下,确认她所言不假,这才放松地倚着软枕,瞥了一眼她攥在手里的纸包,“这又是什么?”
“妾的父亲从宁州带回的青梅糖。”苏慕宜记得他似乎一直都挺喜欢甜食,便问,“陛下要尝一尝吗?”
“孤不是三岁小孩儿,不吃这些零嘴。”
拒绝就算了,还不忘捎带讥讽她一句,不过她今晚心情格外好,权当是耳旁风。
苏慕宜打开纸包,拿起一颗放入嘴里品尝,梅子特有的清甜味在舌尖绽放,味道的确很不错,便又含了一颗。
她吃得两颊圆鼓鼓的,并把纸包叠好,郑重收在袖子里,仿佛是什么天下至宝。
霍珣扫了眼,收回视线,继续阖眸假寐。
眼下还未到宵禁的时辰,外面长街热闹得很,叫卖声、欢呼声不绝如缕,饶是霍珣有意闭目凝神,奈何胸腔里那颗心子无论如何也静不下来。
幽冷梅香萦绕在鼻息间,提醒他车厢里还有一个人,数月前,他还是那般忌惮苏氏,可如今却安然自若与她共乘一车。
他有点儿烦躁,又有点儿不安。
蓦地,马车停下,霍珣睁开眼,神色冷厉。
余泓在车外禀道:“陛下,前方有西境胡人在表演百戏,百姓们攒聚一处观看,将桥头的路都堵住了。”
百戏是西境小国传来的杂耍,常由高鼻深目的胡人表演,似真似幻,亦真亦假,在大燕民间很受欢迎。
既然路被堵住了,换一条走便是,他此番秘密出宫,只有亲近的几个人知晓,不必大张旗鼓驱散百姓开路。
霍珣沉声道:“这点小事也要来禀报孤?”
余泓悟出他的意思,惶然告罪,并吩咐车夫改道走朱雀街,经由宣华门回宫。
如此大费周折绕道,不免耽误了时辰,小案上点着的烛台将要燃尽,火光越来越暗。
霍珣抬起下颔,示意她去挑灯芯。
苏慕宜取下银簪,将烛芯拨了拨,希冀它可以撑到回宫。
然而,烛火一点点黯淡下去,整个车厢沉入无边夜色。
黑暗中,看不清楚彼此的神色,苏慕宜正犹豫要不要打起帘子,让月光照进来,却又担忧此举会让风寒刚痊愈的霍珣再度染病。
霍珣肃着脸,不知该说些什么好,直到苏慕宜轻声问他:“陛下,车中有备用灯烛吗?”
“没有。”他斩钉截铁地道。
她应了一声,又道:“应该快到宣华门了,委屈陛下再多坐一会儿。”
霍珣没接话,自是认可。
官道上有一处坑坑洼洼的路段,车轮飞快碾过,整个马车剧烈颠簸起来。
苏慕宜坐姿不稳,笔直往前倾倒,她一紧张,伸手想扶住小案撑起身子,却不想摸到了一片衣袍。
掌心仿佛被炙热烙铁烫到,她忙不迭收回手,可那人却偏不让她如意。
粗砺的手掌摁住她的柔夷,黑暗沉闷的车厢里,她听到自己的心跳比平时要快一些,脸颊微微发烫,一时没了主意。
“你很紧张?”他低笑,“心跳得这么快。”
好端端的,他又抽什么风,苏慕宜忙认罪,“妾无意冒犯陛下……”
“有心也好,无意也罢,你也不是第一次了。”霍珣手上力道加重一分,“青梅糖好吃吗?”
“正巧,孤也想尝尝味道。”
苏慕宜:“???”
她小心翼翼提醒他:“请陛下先松开手,如此,妾才能取出纸包拿糖。”
霍珣果真松开她,“快些,不然就要下车了。”
她摸索着打开纸包,拿起一颗想递给他,可是又看不清他的手在何处。
霍珣夜中视物的目力远胜过她,他从她指尖抢走那颗糖,相触那一瞬间,仿若有一阵轻微电流淌过,酥酥痒痒的。
她忙将手背在身后,逼迫自己快点忘掉那奇怪的感觉。
“也不过如此。”车厢里响起他慵懒的嗓音,“就这破玩意儿,也值得英国公千里辗转带来靖安?”
假使霍珣讥讽别的,她尚能装作充耳不闻,可他竟这般奚落她父亲的一片心意,苏慕宜终究忍不住反驳,“在妾心里,父亲带回来的吃食,是这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语气虽温柔,却带着不容否决的笃定,像是要与他辩个高低。
霍珣嚼碎糖块,哂笑道,“尚食局要是只有这手艺,可是要拉出去枭首的。”
他偏要激怒她,不知为何,但凡她流露出低落,抑或与他争锋相对时,他心情总会愉悦一些,带着恶劣的快感。
沉默片刻,苏慕宜选择认怂,“方才是妾失言了。”
这结果不免令他失望,霍珣道:“知道就好。”
她摸出绣帕,揩去指尖糖渍,想起母亲交给自己的药丸子。
若直接将来历不明的药丸子带回去,恐怕又要招惹霍珣怀疑。
思忖片刻,苏慕宜决定与他坦诚,“陛下,妾有一事启奏。”
第19章 处置 “送苏氏去云栖寺。”
“陛下,妾离家前,母亲给了一瓶药丸,乃是女子是调理身体所用。陛下可否准许妾将此物带回宫中?妾保证药丸无毒,可让太医令查验。”许是料到他不会同意,她复又软声央求道,“妾绝无谋害陛下之心,这味药,当真只是用来调理身子用的。”
“孤知道了。”
就她这温软性子,即便再借一百个胆,也决不敢带瓶毒药进宫谋害他。
苏慕宜心里松了口气,“谢陛下恩典。”
说话的功夫,马车已经停下了。
霍珣收回思绪,挑开车帘,皎皎月华照进来,巍峨肃穆的紫宸殿矗立在雪夜里,如蛰伏黑暗中的巨兽。
“待会儿回到殿里,记得送给太医令过目。”
临去前,他语气不善,十分不情愿似的。
苏慕宜半点也不在意,无论如何,只要他肯点头便好。
翌日,太医令私下回禀,说苏娘子带回宫中的蜜丸的确是妇人用来调理癸水所用,每一枚他都用银针仔细试探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霍珣怀里揽着衔蝉奴,专心致志逗弄小东西,仿佛对此事毫不关心。
“臣听苏娘子说,先前不小心断了一段时间药……”太医令小心翼翼觑了眼天子的神色,壮着胆子道,“恐怕这药效大打折扣,要多花些时日才能恢复过来。”
“陆太医怕是老糊涂了。”霍珣道,“药在苏氏那里,与孤说这些有何用?”
“陛下教训得是,是臣糊涂了。”太医令急忙行礼,“臣必定叮嘱苏娘子按时服药。”
“知道该怎么做就好。”霍珣挥手,“出去吧。”
太医令毕恭毕敬退至殿外,抬袖揩了把额角的细汗,心中纳罕地道,陛下这语气听着冷淡,实则还不是拐弯抹角想关心苏娘子嘛。
药香的气息越来越淡,霍珣揉了把衔蝉奴的肚子,开口想使唤苏慕宜添置香丸,忽又想起,她已经回长秋殿去了。
昨夜他让苏氏留下携带的药丸后,回长秋殿听候安排。
英国公已从宁州归来,诸多迹象证明他与霍珲的残余势力并无勾结,他是先帝旧臣不假,但也没到愚忠于霍珲的地步。
再者,他已经用苏氏的性命为要挟,逼迫英国公屈膝,为朝廷百官做出表率。
接下来,便是把苏氏送出宫一事。
依照宫规,新帝即位之下,先帝那些未有生育的宫妃都要前往云栖寺修行,可那时苏氏大有用处,便被他强行留在宫中。
如今诸事皆有了了结,也该是时候兑现承诺,让她前去云栖寺。
褚叡听到宣召进殿时,霍珣看起来心情不错,有一搭没一搭地逗弄狸奴玩儿。
衔蝉奴高兴地发出呼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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