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珣却顺手拉过一把玫瑰椅,坐在床边,“心里不高兴呢?在骂孤对不对?”
苏慕宜睁大双眸,这人是有读心术吗?
“骂吧,普天之下,骂孤的人多得去了。”他说,“若觉得不解气,骂出声也成。”
她当然不傻,低声说:“陛下,妾今日身子不适,真的没办法侍奉您了。”
“不需要你侍奉,躺着答话便是。”霍珣道,“你不是在偏殿待着,好端端的,怎么会受寒?是內侍值守不周?”
她不想再提这茬事,静默不语。
见状,霍珣笑了笑,“不想说,也行,孤待会儿亲自审问,就怕那些宫人扛不住刑……”
苏慕宜被他逼得没了法子,只好将来龙去脉大略讲了一遍,霍珣蹙眉,心中已有了盘算。
忽然,“噼啪”一声,食物的甜香气息弥散在空气里。
他循声望去,不远处,炭盆边齐齐整整摆着十来枚板栗.
以前在军中,他偶尔也会烤食物,不过以馕饼和地瓜居多,此情此景,倒令他忆起漠北的风霜刀剑。
他问:“你烤的?”
“妾和侍女一起烤的。”苏慕宜解释道,“往年除夕,妾都会吃这些零嘴儿。”
“快要焦了。”霍珣走过去,给栗子一一翻了个面,“未入宫之前,你是怎么过除夕的。”
“和爹爹阿娘,还有阿姊一起烧庭燎,火堆升得越旺越好。入了夜,朱雀街会有驱傩仪式,人多到挤得水泄不通,妾记得,有次险些和阿姊走散。看完驱傩仪式便回家吃团圆饭,守岁到子时,就能看焰火了……”
苏慕宜意识到自己似乎说了大多,立刻打住,“陛下以前是怎么过除夕的?”
他剥开一枚烤好的栗子,“自是在营地过,漠北苦寒,可不比靖安热闹繁华,倘若运气不好,还得被分去守城楼。”
说到此处,霍珣问她:“你见过最大的雪有多大?”
苏慕宜想了想,“大约齐膝盖深。”
霍珣笑道:“漠北最冷的那个月,雪能堆到齐腰深,风刮到脸上跟刀子似的,有兵士忘了穿戴耳衣巡夜,活生生冻掉一对耳朵。”
闻言,她不禁小小地打了个战栗,还真没见过这么冷的天。
冒着热气的栗子肉递到眼前,苏慕宜心生困惑,怎么他剥了又不吃?
“孤怕你在里头下毒。”霍珣淡淡道,“你先试吃。”
这个笑话一点儿也不好笑,苏慕宜接过,亲自吃给他看。
很快,他又剥好一颗递过来,接着是第三颗、第四颗……
苏慕宜犹豫一瞬,轻声道:“陛下不吃吗?”
比起自己吃,看着她吃显然更有趣一些,霍珣剥好最后一颗,放在她手心,“孤没胃口。”
方才饮多了酒,的确没什么胃口再吃别的。
苏慕宜想起他患有心疾,怕他在长秋殿出事,自己又要惹麻烦上身,忙道:“陛下不舒服吗?要不要请太医令过来诊脉?”
与他说话时,那潋滟桃花眸中,倒映着烛火,看起来很是温柔。
霍珣用巾帕擦干净手,不知怎的,忽问她:“今年春狩,想去暮兰山吗?”
苏慕宜惊讶地抬眸,一个不字还来得及没说出口,霍珣便抢先道:“不说话,便是同意了。”
压根没有给她开口拒绝的机会。
“陛下,妾……”
“不必多言,你先养好身子,孤会让太医令每日过来诊平安脉。”霍珣打断她,“孤还有事,便不久留了。”
回到紫宸殿,严郁已等候多时,向他行礼。
霍珣抱起狸奴,坐在圈椅上,冷冷道:“不要去打苏氏的主意。”
“长乐宫偏殿,你换朝服耽搁了些时辰。阿郁,你是故意让她在殿外吹风的,对不对?”
严郁大方认下:“是,臣不愿见陛下与此女纠缠不清,所以使了伎俩。”
“孤的私事,犯不着由你们来操心。”霍珣直起身,与他对视,“若敢有第二次,孤决不轻饶。”
严郁抱拳行军礼:“臣谨记。”
待严郁退下后,霍珣摸了摸衔蝉奴,他岂会看不出来,这孩子是想为明姝出口气,才会动了歪心思?
但她今日腹痛难忍,主要责任在他,如果当时他肯耐心多问一句,便不会有后来的事。
他端起烛台回到拔步床,吹熄烛火后,对着沉沉夜色怔然出神,忽想起明姝说过的话。
她说,他对苏氏不一样。
或许是有点儿不一样,他能容忍她在眼皮子底下耍花招,能忍受她身上乱七八糟的香味,也会因为她的刻意疏离感到淡淡不悦……
离开长秋殿前,他甚至还说了那些话。
明知她不情愿,但还是想带她去春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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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国公府,主屋里间,沈氏拧干浸过热水的帕子,为丈夫揩去冷汗,“还疼吗?”
英国公握住爱妻的手,摇头笑道:“不疼了。”
沈氏抽回手,睨他一眼:“身上有伤,也不早些说,实在瞒不下去了,才晓得要去请个郎中复诊,幸亏发现得不算晚……”
说到这里,她不由红了眼眶,“那混小子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维护他。”
若不是她及时觉察出丈夫的异样,恐怕到现在,他都还在隐瞒曾在宁州受伤一事,只说是头痛的老毛病又犯了。
“夫人,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孩子,他本心并不坏。”英国公宽慰她道,“再者,他事先不知那些人会对我下手,也及时派了小严将军前来接应。”
沈氏端起白瓷碗,将药汤吹凉一些,慢慢喂给他喝,“你教他骑射那时,他才多大啊。后来经历过那些变故,他心性大变,甚至连亲生母亲的棺椁都能狠心毁去,我看那混小子可不像是顾念旧情之人。”
英国公明白妻子是为自己着想,便没有与她分辨,而是提起前往宁州的缘由,忧心地道:“当初我离开靖安时,陛下许诺,待事成之后会送阿慕出宫,不知为何,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
想到爱女如今的艰难处境,沈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手揪着,生生地抽疼起来,“这段时日陛下特许你留在府里养伤,等过了元日,你入宫上朝,记得提醒陛下此事。”
英国公点头,郑重记在心里。
沈氏犹豫了下,终是问他:“当初阿慕做出那样的选择,你怪她吗?”
“她是我自小视若珍宝的女儿,我怎么会当真责怪她。”英国公看着妻子,“我只恨自己这个做父亲的没有能力保护好她,令她吃了这么多的苦。”
“这也不能怨你,只要阿慕能平安回来,比什么都强。”沈氏道,“我会想法子让她从云栖寺脱身,若她将来不想再嫁,也没关系,我沈家的家产,足够养她一辈子。”
夜风潜入内室,烛影摇曳不定,沈氏想了想,又道:“当年宫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宣德十六年,尚在孕中的薛贵妃骤然失宠,被禁足蓬莱殿。不久后,便传出薛贵妃难产离世的消息,连腹中的小公主也未能保住。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知情者透露风声,是因为薛贵妃私会外男,被宣德帝撞见,惹得龙颜大怒。
而这位外男,偏巧是薛贵妃待字闺中时,曾许过亲事的顾家公子。
英国公沉声道:“我亦不知具体缘由,可娘娘素来待人和善,又与宣德帝感情甚笃,断然不可能做出那种事情,定是有人捕风捉影,谣传了什么。”
沈氏点头,轻叹:“若薛太妃还在,陛下也不至于变成今日模样。”
英国公揽过妻子的肩,轻轻拍了下,“你放心,我会把阿慕带回来的。”
沈氏清楚丈夫的品行,自是安下心,忽又想起一事:“我听北地的商号说,舒弥国的使团再过两三日便能抵达京中,你记得早些进宫提醒陛下,免得到时又要因为这些朝政耽误了。”
第22章 春狩 “明天,你去见一个人。”……
进入元月,霍珣着实忙了好一阵,先是接见入京述职的各州刺史,而后又要招待藩属小国的使者,更重要的是,西境的舒弥国今岁主动提出,愿与大燕结盟抵抗北戎。
北戎盘踞塞外多年,与大燕战事不断,一直是历任君主的心腹大患。戍守漠北的十数年间,霍珣也曾想过一鼓作气平定北戎之乱,奈何朝中财政无力支撑这样大规模的战役,只能作罢。
然而,舒弥国君还趁机提出请求,希望送出一位和亲公主,成为大燕皇帝的后妃。
听使者说完这件事,霍珣险些气笑,“孤无意后宫,此事容后再议。”
敢往他宫里送女子?将他当做什么了?
那使者还想再争取,却见大燕皇帝面色阴沉如水,只好选择噤声,恭敬地退下。
散了朝会,霍珣照例回紫宸殿批阅奏疏,行至外殿,却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苍老的声音:“陛下,请留步,臣还有一事启奏。”
正是数日不见的英国公。
英国公上前行礼,道:“去岁臣离开靖安时,曾请求陛下,应允臣一件事,不知陛下可还记得?”
霍珣紧抿薄唇,眸光深沉,他当然记得。
见他沉默不语,英国公低声提醒道:“陛下让大监给臣捎话,只要臣办好陛下交代的事,便能见到想见之人。臣只求见到女儿,其余别无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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