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导,你是什么意思?”
“凭什么我说几句剧本的不是,你就把我给赶出去,她许春秋随随便便讲两句自己的见解,你们就肯为她改剧本?”
图子肃觉得她的疑问有些无厘头:“她说的有条有理,《锦瑟》的一稿剧本确实是有缺陷。”
“更何况什么叫为了她改的剧本?锦瑟的角色重新选角,秦瑟瑟也是一样的。”
江曼一听到许春秋也丢了角色,立马心里就平衡了。
她是金龙影后,没有了图子肃的剧本还会再有别的,可是许春秋呢,她从出道到现在也就只拍了一部左林导演的古装偶像剧,偏巧还遇上了阴阳剧本无疾而终,她丢掉了秦瑟瑟这个角色,一时间怎么可能像她这样无缝衔接上合适的本子呢。
江曼挂断电话,从名牌包里掏出小镜子,旋开口红补在嘴上。
“江老师,马上轮到您了。”
她对着镜子抿一下,露出一个无懈可击的漂亮笑容,然后转头扬声道:“来了。”
……
当唐泽接到图子肃工作室的通知,电话另一头的工作人员平心静气的告诉他,《锦瑟》的剧本改了,秦瑟瑟的角色吹了的时候,他直接眼前一黑,差点背过气去。
“不是啊,咱们之前不是说好了的吗,图导也说对我们小许挺满意的,怎么就突然变卦了呢?”
临到手的角色,就差签合同了,偏偏是这个时候没有了,说是不失望,那是假的。
唐泽怕引起对方的反感,不敢使劲问到底是怎么回事,于是只好去问许春秋。
“这都是什么事儿啊,《灼灼其华》也吹了,《锦瑟》也吹了,接个戏怎么就这么难啊。”
许春秋默默的抬眼看了看他,没好意思告诉他《锦瑟》这事儿其实是自己给搞黄的。
“上回图导不是挺满意你的吗,在茶馆里的时候看你念台词看得眼睛都直了。”
许春秋:……
算了算了,还是说吧。
她到底还是从实招来:“唐总……秦瑟瑟这个角色,可能是我自己作没的。”
唐泽猛然回头:“!!!”
“就是上回剧本研讨会的时候,我觉得《锦瑟》那个本子的逻辑和立意都有点问题,所以就提了一嘴。”
“所以图子肃就把剧本给改了?”
“是沈编剧给改的。”许春秋小小声的说。
唐泽这回算是让她给气笑了:“许春秋啊许春秋,你怎么这么有艺术追求呢,煮熟的鸭子飞走了,这剧本都递到你眼皮子底下了,就算是有缺陷也怪不到你的头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得了。”
过了好一阵子,唐泽咂摸过味儿来了:“上一回《灼灼其华》怎么没见你这么较真儿呢,我说呢,原来是因为《锦瑟》里头写的是个唱戏的啊。”
“是不是但凡和戏沾上一点儿边,你就容不了半点儿沙子啊?”
许春秋自己其实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一直到唐泽说出来,她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说的好像真的**不离十,自己对待《锦瑟》和对待《灼灼其华》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
倒不是说拍《灼灼其华》的时候不用心,只是一想到民国的时代背景,一看到剧本里那个穿戏服、扮戏装的锦瑟,便不由自主的把这个故事放在了心坎儿里,仔仔细细的揣摩,哪怕那个角色根本就不是她的。
唐泽急火攻心,正在气头上的时候手机里进来一个电话,他滑开屏幕一看,发现是个不认识的号码,于是随手接起来,没好气的问了一句:“喂?”
“我,图子肃。”
唐泽当场变脸,干巴巴的解释说道:“是图导啊,实在是不好意思刚刚我还以为是骚扰电话呢……”
电话那一头的图子肃笑了:“是在骂小许呢吧?”
唐泽:……在?就是宁在我办公室安的摄像头?(狗头)
图子肃听着唐泽半天没吭气儿,估摸着是默认了,于是说:“你也别怪小许丫头,这回我还得好好谢谢她,《锦瑟》一稿我跟沈之琳卡了大半年才挤跟挤牙膏似的挤出来,就听她提点这么两句,就都通了。”
唐泽:您谢她有什么用,您谢她她也没有戏拍。
“我寻思着这谢也不能白谢不是,在这儿就跟你明白说了,《锦瑟》之后,只要遇上合适的角色,我一定头一个考虑她。”
唐泽一时间有些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在客套还是真有此意,于是只是模棱两可的回了一句:“那我就替我们小许先谢谢您了。”
“你要是不放心我们可以先签合同,不管是什么戏,绝对有她一份儿。”
唐泽这才终于确信图子肃不是随口一说,他是真心实意的想要向许春秋邀戏。
图子肃那边简单聊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只剩下“嘟嘟嘟”的一串忙音,唐泽还觉得有些不实感。图子肃的承诺做不了假,而且不光是工作室打电话过来解释,他甚至还亲自打过来邀戏。
如果说那天在茶楼的一见只是让图子肃下定决心把秦瑟瑟一角给到许春秋的话,那么她针对《锦瑟》剧本本身的一番见解这是彻彻底底的锁死了这位大导演。
也算是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吧。
唐泽叹了一口气:“算了算了,秦瑟瑟这个角色丢了就丢了吧。”
“正好现在也年底了,好几个电视台都向你抛来橄榄枝,之前我以为你要进组闭关拍戏,所以都给拒了。”
“好不容易空出时间来,你收拾收拾选一个上跨年吧,我也不干涉你,唱歌唱戏都成。”
第一百一十八章 我们都老了
去年的跨年晚会,多亏了傅老爷子的邀约,向荣才松口让许春秋登台唱了一首《武家坡》。
许春秋丢了《锦瑟》,空出来了时间留给跨年晚会,第一次想到的就是傅家楼,因此紧接着第二天就登门拜访了去。
“您好,请问您找哪位……”应门的学生穿着练功时候用的长衫,推开大门看到来人的一瞬间眼睛就亮了,“诶你不是那个!”
他把许春秋领进前厅,看上去有些过分的拘谨。
许春秋客气的朝他笑笑:“你好,我想找一下傅老爷子。”
那学生点点头:“那你坐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叫师兄带你过去。”
许春秋百无聊赖的坐下来等,那学生去了许久也不回来,她有些好奇的站起来,走到前厅门口,隐隐约约听到外面有人在对话的声音。
八成是班子里的弟子。
“诶,听没听说过,老爷子今年不知道为什么,又心血来潮的想要上跨年来着。”
“去年不就上了,和许春秋一起唱的《武家坡》来着?”
“是啊,去年所有人都以为那是许春秋沾了老爷子的光,结果今年老爷子的曲目一递上去,才第二轮就给毙掉了。”
“啊?不至于吧,是哪一个卫视啊?”
“听说一共去了三家卫视呢,处处碰壁,燕京卫视说得最狠,直接就跟老爷子说他们的风格偏向流行,请的都是流量明星,压根就不要传统节目,气得老爷子差点儿背过气儿去。”
“今年是什么曲子啊?”
“《智取威虎山》吧,你没听前些天老爷子吊嗓子还唱来着,就是那个‘今日痛饮庆功酒,壮志未酬誓不休’……”
许春秋愕然,还没有消化掉方才听到的信息,只见之前的那个学生领了个熟人过来。
傅南寻来得急,手上的胡琴没有顾得上放下就让人给叫过来了。
他比上一次见的时候又瘦了些,头发长了不少,可他不上台了,天天闷在戏园子里拉琴,所以也没有去剪过。长长了的头发在脑后系成一个小揪揪,额前的碎发有一点眨眼睛。
他看到许春秋,一时间竟然觉得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说:“好久不见。”
“来找老爷子的吗,我带你去吧。”
许春秋点点头,视线停在他手中持着的胡琴上,一边跟着他走着,一边有些迟疑的问了一句:“你还在拉琴吗?”
傅南寻的脚步顿了顿,声音低沉了些:“我的基本功拉下太多了,这辈子估计都上不了台了。”
他好不容易下定决心从舞台上走下来,却发现自己连戏台子都站不上去了,只能在台下侧边的乐班子里拉琴,远远的看。
许春秋回想起《燃烧吧,团魂》的时候,叶北唱了原本属于他的位置,台下的观众在欢呼在叫好,而他却只能安静的、默默无闻的坐在台下看。
他的目光中夹杂着眷恋与憧憬,他的肩上扛起了责任,可是眼中却像是有一束光,扑簌簌的熄灭了。
“你后悔吗?”许春秋冷不丁的问。
“后悔什么?”
“后悔回来,后悔离开。”
傅南寻低头笑一笑,有点苍白,可是脱口而出的话语却是沉甸甸的:“可能这就是我的宿命吧。”
……
他们沿着长长的廊道一路走过来,叩开了傅老爷子的房门。
“进来。”
傅南寻侧身避了出去,微微倾身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许春秋独自一个人进了房间。
傅老爷子的语气有些生硬,抬头看到是许春秋以后才缓和了一些:“是小许丫头啊,有什么事找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