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裴慎一早就去了姜婉的屋子,结果正好碰上了兰夫人前来请安,兰夫人本来是要走的,结果苏叶却说,按照王府规矩,兰夫人作为妾室,主母主君用饭,兰夫人应当在旁伺候才对。
于姜婉而言,兰夫人和苏叶的存在,比那洋葱辣椒更刺眼,当下就让林红请人出去。
苏叶哪里愿意啊,双方一推一拉间,就起了冲突,连带着裴慎都遭了殃,被一个圆形木凳砸在了小腿上。
于是,把孟王妃也招来了。
听到动静,唐宁思就把想要跑出去的李澄拉了回来,哄着他吃早点——都是麻烦,装聋作哑才是最好的选择呢。
39. 039 “你在我与我置气?”
小腿上的伤不是问题, 但是正屋里的吵闹,却能让裴慎分分钟崩溃掉。
他可以在外应对各种危机,面对连续不断的明枪暗箭, 可是面对自己院里的女人的争吵,他却是有心无力。
尤其是掺和进来的人, 还有孟氏。
他只觉得脑子和耳边都是乱糟糟的, 等到停下来的时候, 孟氏已经走了。
兰夫人被罚每日到正屋前跪一个时辰,侍女苏叶除了跟着罚跪外,还要明天挨十个耳光, 由林红执行。
至于姜婉, 作为主母却压不住房里的妾室,属治家不严,但念在她身体一直不好, 直每天抄些书文静心即可。
裴慎一瘸一拐地, 进了清晖园。一抬眼,就看见了唐宁思。
她牵着李澄, 看向他的眼神毫无异色, 可他还是从里头读出了欲盖弥彰的幸灾乐祸——他瘸着腿, 若换了平时, 她应当问一句表示关心才对,现在却偏偏要装作是什么没看见的样子,分明是什么都知道了。
何况,他还看见她在低头的那一瞬间,笑意藏都藏不住。
“决明。”裴慎推开扶着他的决明,“你去,告诉白先生, 就说我今日在家,想看看澄儿的进益如何,请他来清晖园讲课。”
“是。”
决明走了,裴慎一个人站在月门下,他没有拄拐,顺理成章地使唤她,“秋宁,过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唐宁思乖巧地一路小跑,行了个标准的五星级礼仪小姐的礼,“世子。”
“扶我进去。”裴慎说着,抬起手来。
唐宁思愣了一下,才伸出双手,想去扶住他的手臂,却被他避开了。
“就你这双小手,还嫌我不够惨是吧?”裴慎说着,就直接把手搭在她肩上,搂住她。
唐宁思整个人僵了僵,就想将他甩开,但是手刚刚抬上去,就被理智先一步克制住了。
“这段时间,你似乎很忙?”他的手肘抵在她的肩颈上,每挪两步,就戳她的肩颈一下,力道不算大,可也够她受的了。
可是偏偏她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忍着。
“世子说笑了,奴婢不过是看顾小少爷而已,算不上忙碌。”
裴慎冷哼,“你不忙,我可忙得很。”
他的话唐宁思没太听明白,只得含糊应道:“是是是,世子贵人事忙,奴婢自然是不能比的。”
“你知道我在忙什么吗?”裴慎又莫名其妙的问。
唐宁思老老实实的摇头,“奴婢不知道。”
“你不知道最好了,这几日,上京兆府衙状告平阳侯府的人忽然多了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可真是令人头疼。”
唐宁思身形一滞,整张脸就紧绷了起来。
她扭着头,想身侧仰望去,站在她身侧的人也在低头看她,一脸的冷漠。
她转过头,没说什么,继续扶着他往里走。
裴慎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这样被人晾着,可自己还偏偏还生不起气来,只能自说自话了。
“外面传言,说澄儿在平阳侯府过个年,回来就病了,说侯府夫人刻薄,亏待无父无母的小孩子,侯府的名声,都要顶风臭十里了。”
起初他还不在意,结果事态却愈演愈烈,他才觉得不太对,回来叫决明一查,才知道是她,他真是没有想到,一个小丫头,竟然敢去招惹侯府。
“我还以为,你已经把那件事情给忘了呢,原来是要暗中报复啊。”她到底是哪里来的底气呢?
裴慎真的挺好奇的,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你哪来的勇气啊?”
勇气?
唐宁思默默冷笑,她从不奢望裴慎这种身份的人能理解她的艰难,他去救她,她也很感激,因为他本可以什么都不管,可她还是受不了他这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她没忍住,反唇相讥,“奴婢虽不才,可毕竟是死里逃生,奴婢一生都不会忘记。”
一生都不会忘记?
裴慎心弦莫名的跟着这几个字起起落落起来,鬼使神差地,他不仅没有被惹生气,语气反而忽然柔软起来,“那你想怎么做呢?”
轻轻袅袅的声音,伴着淡淡的热气喷如耳中,悬浮在耳畔。
他不是要责怪她?
唐宁思眨眨眼,呆住了。
二人在院中驻足对视了好一会儿,唐宁思才像是被什么惊着了一样,从令人迷瞪的漩涡中挣脱出来。
她将他扶进去,自始至终都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你站住。”见到她转身就走,裴慎叫住了她。
唐宁思转过身来,全身一福,道:“世子放心,奴婢不会连累王府的。”她一个丫头,即便是真的做了什么,只要到时候他出来说一句毫不知情,就能把王府撇出去。
“你想做什么?”谁怕连累了!
“只是想要回一点公道而已,尽管奴婢生如蝼蚁。”
“唐宁思……”
“奴婢秋宁,告退。”
不知道为什么,他一叫她的本名,那漆黑夜里的一句“宁思”总会再次闯入她的记忆中,那是一种不应该有的感觉,她必须尽早掐灭。
裴慎被她突然冷下去的态度弄得愣了一下,眼看着她就要迈出门槛了,急急道:“你在我与我置气?”
唐宁思在门边一顿,整个人都僵住了,接着急忙转身,惶恐跪下道:“奴婢失态了,请世子恕罪。”
她总是这样,没事的时候不咸不淡的,一旦他表现得稍微异常些,她就只知道请罪。
裴慎忽然没了心情,可还是耐着脾气,让她先起身,道:“我没生气,别总是动不动就请罪。”
“……”
唐宁思的脑子当了好一会儿的机,他没有生气?没有生气吗?可她觉得他就是在生气啊。
还有,就算是他真的没有生气,也没有必要向她解释啊?再有,她身为婢女,主子不快,她除了请罪,又能怎样呢?
一时间想不明白的唐宁思只能带着些许的疑惑起身,退了出去。
她最近事情多,这一点点的疑惑根本就不算什么,一出门,就丢开了,倒是裴慎,目光追着她,若有所思。等决明回来了,就没头没脑的问道:“决明,你说,她是不是在生我气啊?”
隔着菱窗,裴慎能看到神色如常的唐宁思,他有点郁闷,不自觉地就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
“世子在说谁?”决明莫名其妙,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廊下的竹帘映衬下,唐宁思和半夏刚刚摆好书案,正要推开。
“嗯?”裴慎一惊,连忙坐直,“没谁。”
决明自然不会多问,但他追随裴慎多年,便是裴慎有意掩藏,他也能猜得出的七八分来,“世子是王府的主子,不论是谁,都没有资格生您的气。”
真没劲!
40. 040 “唐宁思啊唐宁思,你……
“唐宁思啊唐宁思, 你就是个笨蛋,人家就那么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
裴慎说要检查她的功课, 让她白白紧张了好几天,结果, 她暗戳戳的等了好久, 他都没有来。
她不过是一个卑微的下人, 他当时说,不过是为了捉弄她一下而已,她竟然就当着了。
真傻。
一转眼, 又到了烟花三月, 阳光明媚,百花争春,按照惯例, 这几天, 帝京官眷都会竞相出游。
城南的景明湖边,车马如龙, 人群游弋其间, 如牛羊一般散落各处。
唐宁思和半夏带着李澄去了平阳侯府的帐子里, 拜见了侯夫人, 又在里面坐了好一会儿。
吴氏的心情似乎不是太好,虽然扑了粉黛,可依旧看得出她青黑的眼袋和浮肿的皮肤,像是许久不曾安眠一样。
从她进帐开始,吴氏就有意无意地瞥向她,也不知道是心虚还是好奇她到底是不是真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