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婉歪着头,越过他看向树下的唐宁思,笑了笑,“你待她,似乎很不同。”
那么混乱的情况,他奔着她就过去了,连李澄也没顾上。
“毕竟是澄少爷的贴身丫头,世子笼络几分总是好的,世子妃不必动气。”姜婉身边的林红急忙出来打圆场。
裴慎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
但是姜婉却认真上了,她看了林红几眼,面色不虞地说道:“我要见母亲。”
姜家的帐子离这里有一段距离,但是姜夫人却就在十几步之外,姜婉说着就甩开林红,自己奔着母亲就走了过去。
林红朝裴慎告罪几句后,匆忙追上去。
知女莫若母,姜夫人一见到女儿的脸色,就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拽了她的手,选了一条人少的路,绕到回去。
“娘,你都看到了,那个秋宁,还有裴慎,他们根本就没把我放在眼里!”姜婉气急败坏。
姜夫人将她拽紧,低声呵斥,“有什么话,回去再说。”
姜婉偏不,她忍不住了,“当初是你说秋月不老实,硬把她打发走了,换了秋宁来,可是你也看到了,这丫头心里头的主意更多,攀上了裴慎之后,就俨然已经不是我的人了!”
当初秋宁的确是非常的老实本分,十分好拿捏,姜夫人才换了她,结果现在看来,倒是她看走眼了。
“你还说!”姜夫人忍不住扯了女儿的手腕一下,颇为头疼,“你也不知道管管自己的气性,动辄打骂,烫了人还差遣去采什么莲子,你缺那几颗莲子啊!”
偏偏,秋宁还被推进了水池里,这么一来,谁还敢忠心侍奉她啊。
“我又不知道她会落水,又不是我推的她!”
“你给我进去!”姜夫人恼怒地将女儿推进帐子里,让林红等人守在外面,不许人进来。
“娘,她现在是叛主,她当着全帝京人的面,打我的脸面!”
“所以呢?那你想怎么做?” 她真的是,将这个女儿宠坏了,意志不坚没有主意不说,还容易叫人撺掇,被人利用了还不知道。
没轻没重的,成了孟氏和裴慎对垒的靶子。
早知道他们母子关系如此恶劣,她就不让她嫁进去了。如今夫妻俩闹成这个样子,姜府没捞着好处不说,就连女儿也成了这副模样。
姜婉咬牙切齿,“我、我想让她消失,一辈子都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也值得你这样?”姜夫人一个头两个大,“当初你不是觉得她蠢笨,看不上她吗?如今看明白了?”
唐宁思劝她和裴慎好好相处,本是忠仆之举,可是却被秋江里间了。
秋江性子浅薄,看不过秋宁的风头盖过自己,叫人乘虚而入,做了那么多蠢事,她只能出手除了她。
秋宁……如今也不再是她的人了。
姜夫人心思急转了几下,主意就拿定了,她望着女儿有些苍白的脸,心疼起来。她牵过女儿的手,扯到身前,替她细细拭去她额头上的汗珠。
“你啊,乖乖将养着,一切都有娘在呢。”她的女儿,生来就该是千娇万宠的,容不得任何人给他委屈。
“还有那个裴慎,从来不入我的屋子,之前是因为大姑奶奶,我也就忍了,可如今……”一想起刚刚的画面,姜婉心里越发的觉得委屈,“娘,你让父亲给他一点教训,让他知道,女儿不是好欺负的,娘……”
“婉儿!”
这个姑娘在想什么呢!
姜夫人双眉一拧,“你到底在想什么呢?你要做什么?你……”
裴慎怎么说都是她夫君,目前他们夫妻关系不好,但总归是绑在一起了,即便是将来走不下去,也不是现在就要翻脸啊。
退一万步来说,即便是要对付裴慎,也不是现在要做的啊。
他怎么说也是淮王府的世子,朝中下野,牵扯万千,有姜家不得不忌惮的,也有姜家渴求的,没那么容易。
姜夫人这次只能好生劝她,而不是顺着她的心意了,“婉儿,娘知道你这些日子心里苦,可裴慎他毕竟是你夫君,明面上也从来没有怎么样,姜家若是给他难堪,你知道这样下去会是什么后果吗?”
“我不管……”
“他们会说,姜家教女无方,说我们姜家无理取闹,到时候弹劾你父亲的折子就会雪花一样飞到陛下的案前的你知道吗?到时候别说是帮你了,姜家想自保都难啊。”
“姜家姜家姜家,什么都是姜家,那我就不是姜家的人了吗?”姜婉崩溃大喊,抓着头发坐到地上。
姜夫人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蹲在地上抱住女儿。
42. 042 “因为那只风筝够丑……”……
白色帐子里哭声不断, 可外面依旧是晴光大好。
郑氏扶着大着肚子的谢卓玉,站在树下看完了一场闹剧。接着才一转眼,含着笑, 看向吴氏身边的侍女。
刚刚吴氏想引她去,不就是想借着谢卓玉与裴慎的关系, 让场面更乱吗?
她偏不去!
午时之后, 人群才开始逐渐散去, 车马萧萧的朝着城中而去。
李澄和唐宁思磨磨蹭蹭的,半天才上马车,他们这边才刚刚出发, 还没拐上官道, 官道上就传来骚乱之声,一匹马拖着一辆马车,朝前猛冲了过去, 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时, 马车就被甩了出去,在路边的大树上撞了一下, 直接撞翻了。
周围出发的准备出发的, 都纷纷停了下来, 甚至有不少人从车子里钻出来, 伸长了脖子朝前看。
好一会儿,前面才一传二二传四的将消息传过来,说是平阳侯府的马车翻了,吴氏就在车里,估计伤得不轻。
“好在郑二|奶奶说要陪着周家大奶奶,没跟着自己婆母一起。”半夏听完,情绪也不受什么影响。
她跟着唐宁思一起去过侯府, 对吴氏实在没什么好感。
唐宁思更是轻轻地冷笑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只逗着李澄玩耍。
很快,京兆府衙的人就来了,开了道,被堵着的众人才陆陆续续进城。李家也带着郎中来,将吴氏接走了。
身为京兆尹的裴慎留下来,跟着手底下的人调查事故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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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饭之后,天空忽然飘下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唐宁思回到自己的厢房,发现窗子是开着的,就去将它关上,可是她刚刚关上窗,虚掩着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屋里只点了一盏灯,照不到门边。
看到人从黑暗中走出来,唐宁思一点儿也不惊讶,只屈膝行礼,“见过世子。”
裴慎的脸色被夜色还阴暗,他扫了她一眼,没有吭声,而是越过她,在灯下坐下。
唐宁思瞥了他一下,略略思忖,就明白他来干什么了。
她也不急着说话,而是退出来,拿了茶水进来,给他倒了一盏茶后,又退到一旁去。她打定主意了,他不说话,她也绝对不开口,不就是熬夜吗,谁怕谁啊?
裴慎也不看她,就好像是走错了房间,不知道还有别人在一样,就那么坐着,手肘搭在四方桌上,一动不动。
他冒雨而来,身上有些湿润,加上火气有点旺盛,终于是没忍住,轻轻打了个喷嚏。
唐宁思忍住没笑,给他找了方干净的帕子。
整个屋子就只有一盏灯,裴慎又故意不去看她,余光之中,只有一个模糊的影子在地上移动,静静的房间里,连脚步声也没有,只有外面点点的雨声和呼吸声。
他好奇她在做什么,竟然如此沉得住气。却不想,两只手掌托着一方棉帕,递到了眼前。
青瓦上,细雨沙沙。
裴慎抬起眼来,忽然没了脾气。
他接过帕子,没好气,“怎么不说话,哑巴了?”
唐宁思波澜不惊,“奴婢愚钝,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还愚钝?”裴慎冷笑,“一个人就敢私下联系外府之人,主意都打到侯府上去了,你还愚钝?”
若她这都算是愚钝,那他王府岂非尽是痴傻之人?
“私下联络外人,是奴婢的错,秋宁愿意受罚。”但是对付平阳侯府,她并不觉得自己做错了。
唐宁思的言外之意,裴慎自然是听明白了。
他有些愠怒,“看来你是真不怕死了。”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平阳侯府如今后继无人,没落之势渐显,但总归是勋爵人家,不是她一个唐宁思能招惹得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