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太累了,哪来的时间做这些。”唐宁思说着,起身想去拿东西,却被扯得一疼,动作顿了下来。
虽然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但唐宁安还是注意到了,关切道:“姐姐你怎么了?”
唐宁思摇头,笑道:“没事。”
要是让他们知道自己被绑被拐,还差点粉身碎骨,只怕他们从此会夜不成寐了。
见唐宁安不信,唐宁思急忙补充道:“前几天磕了一下,撞着了。”
唐宁安将信将疑,唐宁思赶紧把话题带开,聊起了家常。
再过一个月,唐宁平就要去参加童子试了,这段时间一直挑灯温习功课,全家人也跟着紧张了不少。
家有考生,在现代经历过高考的唐宁思深有体会,更何况,唐宁平的前途关乎全家人的未来呢。
“叫爹娘他们也别太紧张了,免得让平儿徒添压力,对他反而不好。”
“嗯,”唐宁安应下之后,正经的脸上忽然换成了神秘兮兮的笑容,“还有一件事呢,姐姐听了肯定更高兴。”
唐宁思想不出有什么事能让她高兴的,“什么呀?”
“嘻嘻,”唐宁安低头笑了几声,才又抬起头来,道:“前次姐姐回家,不是让爹娘帮着相看着,找一个可靠的人家户,好赎身出府吗?”
是有这么回事。
当时她说的时候,唐伍夫妻俩先是大惊,一个姑娘家家的,怎么在亲事上这么上心主动,都不知道害羞的吗?
接着,他们又感伤了起来,觉得是自己没用,才让女儿这么替自己打算,唐宁思费了不少的口舌才把正题拉回来。
“找到了?”唐宁思觉得这没什么可害羞的,先把事情做了要紧。
“嗯嗯,”唐宁安十三岁了,即便是成日埋头在田地里,也对这些事情也有了些懵懵懂懂的认知,她乖巧地趴在案几上,不再取笑,“那家是行医的,家产虽不丰厚,但他们来家里给祖母抓药的时候我见过几次。”
“你觉得怎么样?”唐宁思有点好奇,唐伍会给她选择一个什么样儿的夫婿。
“这个我不懂,爹说他上进,又懂得看诊,替人治病,这是积功德之事,也是傍身的手艺,说姐姐以后跟着他,不会饿着,娘也觉得他好。”
不会饿死。
在这个时代里,不被饿死就已经很好了,这门亲事,他们已经很用心了。
唐宁思从未想过多要些什么,名、利、灵魂伴侣?
这些都不是她能去想的。
她想了想,问:“那家人是什么态度?跟爹娘说,咱们家是嫁女儿,不是求着别人做什么,如果不行就罢了,别太委曲求全。”
“他们说话的时候不让我跟着,我也不知道,不过姐姐,你嫁人以后是不是就不能跟我们一起了?”
可不是吗?
唐宁思笑笑,“放心,这八字还没一撇呢,那个人如果不好,我是绝不会嫁的。告诉爹娘,过些日子我回去一趟,我要亲自见那个人。”她现在有了那一百两傍身,底气瞬间足了不少。
她一年的月钱满打满算也才三十六两,除去各种开销,一年能攒下来的不过几两,一百两,她一辈子都未必存的下来。
这样想想,她倒是觉得那段可怕的经历也没什么了。
37. 037 裴慎这个人,找起茬来真是一套……
亲事有了眉目, 但是没有亲自见过那个人,唐宁思自然也不会轻易松口,只能暂且搁置下来。
年后李澄就开始启蒙了, 属于她个人的时间比之前多了不少。
不过,她倒是比之前更忙了起来。每每神神秘秘的, 连从不多说半句话的半夏都忍不住问她, 到底在忙什么。
唐宁思当然不会告诉她什么, 笑嘻嘻地敷衍了几分就牵着李澄跑了。
李澄非常喜欢裴慎给他找的那个学究,对着半夏做了个鬼脸就笑着跑了,半夏看着一大一小两个人飞奔出去的人影, 只无奈的笑着。
李澄听学的地方在王府的一个僻静水榭上, 旁边有一棵桃树,她每次都坐在树下等着,一等就是一两个时辰。
春日易倦, 又加上劳心劳力, 尽管她每次陪读时,都告诉自己要打起精神来, 但是每次都是撑到一半, 她就睡着了。
很多时候, 她都是睡了醒, 醒了再睡,偶尔有蚊虫叮咬,把她烦醒了的时候也有。
但是这一次,她是被人踹醒的。
扰人清梦,不共戴天。
唐宁思正要起来跟某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人分说分说,结果人才刚爬起来,站都没站直, 气势就立刻蔫了下去,变得恭敬起来。
“奴婢见过世子。”
裴姿丧期已过,裴慎的穿着也比往日看着鲜亮了些,一身石榴红的绸缎直,腰间是覆盆子红绸腰封和铜质雕花三台革带,外罩一件如意图纹桂红轻纱外袍。
他就站在树下,可看着竟比那繁花满枝的桃树还要夺目。
唐宁思见过礼之后,就看呆了。
刚要教训人的裴慎见到她双眸呆滞的样子,只得把话咽了回来,咳了一声。
唐宁思把头深深的埋下去。
里头李澄还在听课,裴慎双手一拢,站在唐宁思面前,认真的打量她,眼前的人脑袋低低地垂着,可他还是明显地感觉到她的倦意。
“困成这样,夜里盗东西去了?”他问。
知道他是故意拿自己开涮,唐宁思偷偷打了个哈欠,才规规矩矩地应道:“世子恕罪,奴婢只是无聊。”
“无聊?”裴慎似乎不相信,“只是这样?”
“是。”唐宁思硬着头皮回答。
“哦,”裴慎不置可否,回头看了水榭一眼,里头传出李澄念《千字文》的声音,“你可曾读过书?”
当然读过了,老娘可是硕士毕业的!
“不曾。”但是出身贫苦的原主自然是没有的。
“难怪听得书声还能酣睡至此,”裴慎冷哼,语调是唐宁思十分熟悉的,一贯的嫌弃,“从明日起,你也跟着学,认几个字吧。”
啥?
唐宁思瞠目结舌,她、她要跟着一个三岁的小孩子念书?
“怎么,不愿意?”
“啊不,奴婢谢过世子。”都说到这份上了,她还有选择的余地吗?
不就是千字文吗,谁怕谁啊!
唐宁思豪气万丈的想。
可是接下来的几天,她就知道自己错了,告诉她错了的那个人,就是裴慎。
他年后比年前更忙,只能隔了几日才来看李澄一会儿,查看他的功课,而自那天起,接受考试的人除了李澄,还有她。
她真的是做梦也没有想到,平时明明忙得脚不沾地的裴慎,竟然有这个功夫来为难她,所以直接愣住了。
裴慎叫了她好几声,她也没有听到。
“唐宁思!”
裴慎气得,直接伸手揪住了她的耳朵。
“啊啊啊痛痛痛!”唐宁思如梦中惊醒,惨叫连连,被拎到书案的另一角。
李澄正在旁边的小书桌练大字,低着头,笑得笔尖的墨水滴得白皙的纸张上到处都是。
“澄少爷你笑什么!”
“写。”裴慎松开她的耳朵,抽出一支毛笔,递给她。
唐宁思还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茫然又委屈地接下毛笔,问:“写、写什么呀?”
“合着刚才我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见是吧?”裴慎突然很想抽人,可手里的书还是没能举起来,他耐着性子,又重复了一遍,“这几日你们不都在习字吗?随便写几个字我看看。”
随便?
唐宁思要哭了,她现在脑子一片混沌,他的指令又不明确,她到底要写什么呀?
常用字有哪些啊?
她应该有认识的字吗?她是“文盲”啊。
越是想要找到可以写的字,她的脑子就越空白干净,偏偏裴慎就在旁边虎视眈眈,唐宁思急得跳脚。
慌忙之间,她的眼睛四处搜寻,正好看到月色入户,窗外风摇影动,格外安谧静好。于是便不及多想,提笔就写下“寒光垂静夜,皓彩满重城”十个字。
作为现代的所谓高级知识分子,唐宁思的毛笔字可想而知,才写第一笔,她就心虚得不行,余光不停地往右边瞥去。
等十个字都写完时,唐宁思发现裴慎正拧着眉,仿佛十分地不满意,她轻轻地将笔搁置好,乖顺地退到一边儿,准备好接受来自裴慎的暴风雨,但是她等了好一会儿,预想中的狂风暴雨并没有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