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斤多一条的鲫鱼和两斤窜条鱼。”
“没白钓。”女人笑得温柔。
“那可不,也不看看你老公钓鱼的技术。”男人用完毛巾就要进里面休息。
却在一转头瞅见时轶她们后,停了下来,“瞧着面生,欢迎来我家学乐器哈。”
时轶笑笑:“打算学吉他。”
“巧了,吉他由我负责。”男人正要惯常吹嘘自己的教学技术,对着时轶的脸忽然嘴角一抽。
“咋不说话了?”女人推他后背。
他后退两步,掏出手机扯扯她的长袖,“我说怎么瞧着这两人虽然面生,但又感觉有点熟悉呢,你看看。”
女人瞥眼过去,忽而低叫一声:“是家暴的——”
时轶打断:“现在编个假新闻太容易了,几张图片再配一堆信口雌黄的话,就能哄得一堆人团团转。”
女人有些不好意思:“这倒是真的。”
“这是你弟弟吧?”男人转移话题。
“嗯。”时轶随口应一声。
“我看他好像出了点汗。”风驰电掣间男人抓着毛巾朝阮渊锁骨那擦去。
阮渊后脚跟本能微动,但转瞬定格,任由他将毛巾往下一压。
老旧的红肿伤痕于是清晰露出,就犹如棋盘上横切竖切的线条烙印眼球。
女人的惊呼声紧随而来。
时轶无语凝噎:迟早有一天,等自己有钱了,一定要带阮渊去把这老疤给激光掉!免得总整出些幺蛾子出来!
阮渊闻得女人叫声,一下宛若受惊小兽朝后撤去,将衣领拉上去牢牢捂住。
“你真的家暴了!这是可以判刑的你知道吗!”女人深深皱起眉。
时轶叹气:“这是我年轻时犯的错,到现在都已经过了快一年了。”
男人冷嗤一声,将毛巾扔在一旁的小架上:“不好意思,恕不招待了。”
时轶:?!!
靠,不至于吧。
竟然会有人的正义感如此爆棚,竟然连送上门的钱都不想赚了?!
“老公,这新闻还没落实呢……”大抵是觉得男人的语气太过直冲,女人开口想要委婉一下。
“证据都在眼前了,家暴就是事实,还要坐什么实,”男人有点东北汉子的耿爽,下一秒就朝他们做出个请的手势,“慢走不送。”
时轶磨磨牙:“如果我就是要我弟在你们这家店学呢?”
男人脱了带有鱼腥味的外套,露出打底白背心下影影绰绰的肌肉线条:“行啊,除非你今天能弄倒我。”
她:“……”
唉,都是文明人,还是个搞艺术的,怎么能随便动手呢?
阮渊拈了眉心,看好戏的心情一下烟消云散。
时轶为何从去年开始战斗力就突然爆表,这一直都是他的一个未解之谜。
画画可以说是有天赋自学成才,但力量这种东西总不可能一朝崛起吧。
虽然之前这男人醉酒后的力量也不弱,但跟她现在动不动就能清醒地上拳相比,那还真是悬殊不小。
所以如果这一架真的干上了,估计这男店主暂时也没办法教自己上课了。
因为即使没被揍得卧床不起,至少也得静养半月。
时轶随意地甩起手,打得十个指节滑溜溜地响。
“弄倒是吧?”她声线疏懒犹如玉石被清水冲涤,温润养耳。
“是,有本事你就——”男人话还没说完,原本窄小的眼睛就抡圆了。
只见时轶往架子鼓走去,屁股一抬,极具骨感的手指一夹,一根木质的细长棒槌就在她的掌心转开了个璀璨的花。
“砰!”鼓面随即被猛地敲击,发成铮然响声撞击墙面。
第74章 弄倒没?
“咻——”跟着一道音色丰富的口哨飞过,时轶单手划过手机屏幕。
一首《Havana》转瞬被放出,音量到达上限。
下一刻,她抓住两根棒槌的下端扬在半空,弧度利索干脆。
踩镲被踩住,叠音镲被震动,其间的镲面和镲帽随之发出清脆而明亮的音色。
“Havana, ooh na-na~”
前奏刚一结束,时轶手中的棒槌就开始加速,快到让人眼花缭乱。
“He didn"t walk up with that “how you doin"?“”
低音大鼓剧烈震动,开镲和闭镲完美交替律动不绝。
等到音乐上至高音部,嗵鼓紧追而上配合旋律。
与此同时,她那打薄过的黑发摇摆得越加动感,有汗自额角滚至下巴,又往颈部蹭去,即使那里光滑毫无凸出,但也依旧显出了几分该死的性感。
“Havana, ooh na-na~”
随着歌声弱去,伴奏加强,时轶的打鼓速度变得越来越快,力度越来越大,状态愈发忘我,眼中失了焦仿佛什么都没有,但每一敲又无比精准落在了该落的地方。
阳已西斜,琴行里本没有光,却不知道是哪里的光将她镀在了里面。
令她在外人眼里光芒四射,犹如广场上金色圆盘底座上的自由战神。
音乐如同号角,她持鼓槌为刀枪预备冲刺!要戳破敌人黑色的战袍!要绞动其血肉铸成自己的城池!
两个店长都哑在原地,竟身不由己地享受起了这场架子鼓的盛宴。
无论是什么类型的音乐,一旦能俘获耳朵,就能俘获人心。
“Havana, ooh na-na~”
等到尾音结束,时轶又是一声重敲落在鼓面,接着抛出了手中的棒槌。
它们飞的犹如窜天炮,而后直直落下。
她并没有往上看,只是微微歪了下头,凭着感觉出手。
最终完美接住,又是数下指尖的灵活转花,然后啪的一下将两根棒槌按回了鼓面。
“嗡——”余韵绕梁。
“喔噢~~~~”一片痴赞声也夹击其中。
此时的琴行门口,已经围了不少从旁边店铺里出来的人。
他们目睹完时轶的架子鼓个人演奏全过程,脸上的表情先是震撼陶醉,接着是分明的意犹未尽。
最后被她那酷帅的落槌给一枪击中心脏!
于是纷纷捂嘴,生怕漏出丢人的口水。
阮渊小脸微绷,眼底的沉静被剥离了七分。
又是她一项突如其来的技能,而且熟练度高到令人发指。
所以这个男人,到底背着他都学了多少东西?
又或者,这真的是时轶吗?
“弄倒没?”时轶下椅,朝着那男店主扬了扬头。
“什、什么?”男人明显还没缓过神。
“弄倒你啊,”她勾起一边唇,“既然这是在琴行,那自然得讲点艺术。我就问你,我刚才的架子鼓演奏,弄倒你了没?”
中国文化博大精深。
时轶巧妙地将弄倒一词引申成了折服。
男人卡顿半天,还是选择了承认:“弄倒了。”
纵然他和老婆都学了各种乐器,可也没能到达这种极度能渲染人的地步。
教习音乐,跟会玩音乐,实质上是完全不一样的。
很显然,这个小伙就属于后者。
“那你收不收我弟弟学习吉他?”
男人默默将外套又披上:“我觉得你完全可以教了。”
“我没时间,”时轶用小臂擦去脸上残余的薄汗,然后外拉了被汗闷湿的宽领散热,偏薄的唇微张吐出些热气,无一不显得豪放不羁,“架子鼓所需要的乐理知识并不多,更多的是靠练习者本身的乐感和练习,而且最重要的是,我不会弹吉他。”
她的架子鼓,是在大学社团里学的。
30%天赋加70&爆发度。
使她没花多久的时间就晋升成了学校十佳乐队里的鼓手。
然后一路风光招摇,一到艺术节就会霸占上校微博的头条。
几分痞气,也就是在那个时候学来的。
男人只好勉为其难应下,毕竟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咋也不好再捞回来。
终于搞定了特长班的报名,时轶撵着阮渊的后脖出门。
外面虽然还有一小波人留着,但显然没想着拦他们。
总归是在社会磨砺了这么多年,少时的热烈早已被岁月磨平,再也不可能冲动地追逐着那一刹那的惊艳。
若是再年轻了几岁,也许,她们就会上去吵着闹着要这帅小伙的微信了。
往外再走了些,就回到了步行街。
时轶有意打量周围其他的特长班,忽然在一个舞蹈社的对街停了下来。
不远处的玻璃窗里,一个女孩正在和谁说着话。
只见她头发高高束起,穿着粉白色的芭蕾舞蹈服,身材挺立,脚背呈外八绷着很紧。
高傲孑然的气质很明显比在学校里要强了数倍。
果然,人一旦到了自己的专业领域,便会大放异彩。
女孩和人聊完天,便消失在了玻璃窗后面,料想是准备下课了。
“哥哥怎么不走了?”阮渊漆黑的眼里灼过暗芒。
以他目前的高度,根本就看不到那扇高高镶嵌在墙上的玻璃窗内的风景。
可是,里面到底有什么,他心里有数。
前世,他有多少次偷偷徘徊在这家舞蹈社前,擦着夕阳躲进云层,暗中保护着下了课的叶栀回家。
那时的他,即使弱不禁风势孤力穷,但是,却可以为了那抹自认为是天下最明净的白月光跟全世界拼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