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略略欠身,仪态翩翩地做了个揖,含笑赔罪,“还望阿菀不会怪罪于我。”
这都好说,陆菀眉梢轻佻,脸上浮现出些被夸奖的狡黠神色。
“玉郎既然知错,可会认罚?”
认罚?谢瑜直起身,压抑住眼底深处突如其来的厌烦,缓缓地俯身凑近了她,语气放轻,低醇耳语一般。
“当然,不知阿菀想如何罚我?”
离得越近,那股甜腻的香气更加浓烈,他辨出了秋梨、沉香、檀香三味,似乎还有着别的香甜气息,说不清道不明,让他骤然有些咽干。
眼底的深色愈浓,方才弥漫上来的厌烦不悦已经都飞散了去。
陆菀不闪不避,葱白的指尖流连地抚了抚他所赠的碧玉簪,很是喜爱的模样。
她端起了一盏荷叶白玉劝杯,满上了朝露浆。
一双眼波流转的妙目瞟着他,眼中仿佛有小勾子,勾得他心念微动。
“若是玉郎满饮此杯,此事便算是过去了。”
劝酒的杯子容量都大,这一大盏足足有个一升,等喝完了怕是也没心情饮食了。
陆菀心情愉悦。
偶尔捉弄一下谢瑜也是件趣事,要是能看见一贯冷静自若的谢玉郎露出个吃瘪的神情就更好了。
她用余光觑着桌上摆放着的香橼杯,色泽金灿灿的,很是喜人,心下盘算着,等谢瑜露出为难的神色,她就假装大度地开口让谢瑜换上小巧的香橼杯。
香橼杯是用一整个香橼一剖为二,去瓤挖空制作而成,还雕上了花纹。而用香橼做酒杯斟出的液体,都会带上些芬芳之气。
这都不是要紧,重要的是,她要谢瑜与她一道用一分为二的杯盏。
杯盏合二为一,最能联想到的,不就是合卺酒么,用得就是一分为二的匏瓜作杯盏。
孤男寡女,年纪轻轻,相对而坐,共用一分为二的杯盏,这要是还营造不出来暧昧氛围,她可以把陆菀二字倒过来写了。
陆菀的小心思算计得好好的,脸上的笑意都真切了几分,眸中的点点星光不住闪烁着。
只是这时,楼下吵嚷、哭叫声骤起,乱作一团,穿透了隔音的楼板,瞬间打破了此间的宁静。
作者有话要说:
用香橼做杯子盛酒,唐宋时有这种风俗。明清时候还有专门的供摆香橼的架子。
至于朝露浆,原本的名字应该叫沆瀣浆,《山家清供·沆瀣浆》里说是用白萝卜和甘蔗煮的汁水。早在三国时,曹植就有诗云:带我琼瑶佩,漱我沆瀣浆。
第17章 闹事
“丧天良的店家!谁知道饭食里放了什么,能让我儿吐成这样!黑心黑肠地害人,就不怕遭了报应吗!”
尖利愤恨的叫喊声传到了楼上,这中年妇女嗓门忒大,陆菀在楼上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听起来是有客人吃出了毛病。
她面无表情地思索着,这事她既然遇见了,可不能不管,这可是她阿娘的店铺。
况且,把客人吃出了问题,可不是什么小事。
弯弯唇冲谢瑜一笑,陆菀放下了手中的荷叶杯,对着谢瑜柔声解释道。
“还请玉郎稍候片刻,这是我阿娘的店铺,我需得去看看。”
边说着,就轻轻地提起裙摆,就要出去看看。
结果谢瑜冷不丁地身形一动,就挡到了她面前,她又快了些,没收住力,这下就刚好撞进了他怀里。
一股清冽微苦的男子气息吸入了鼻间,她下意识地双手抵在了谢瑜的胸膛上,这触感温热又坚实。
若从背后看来,就是一对情不自禁的男女情至深处,深情相拥。
陆菀一仰头,就与他四目相对,甚至看见了他眼眸中自己的影子。这次不用假装,都微红了脸。
略微缓过神来,她就有些仓皇地后退一步,带着些歉意,“是我莽撞了。”
见她害羞,谢瑜轻咳了一声,唇角稍稍翘了翘,换了个话题,“我与你一同去。”
沿着楼梯往下走,陆菀就看见店内外已经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群,里三层外三层,大多都在窃窃私语。
“这不是开香药铺的秦寡妇吗,她可就这么个独苗,好不容易拉扯大,在店里吃出了毛病,怕是不能轻轻放过了。”
“哎呦,我可才吃了一半,不会也出毛病吧……”
谢瑜走在前面,让她走在自己身后,以免被冲撞。
百姓们便是不认识他是谁,见他举止有度,仪容出众,想必是什么世家郎君之类的官员,就不由自主地为他让来一条道。
原本陆菀还真以为是出了什么事,多少有些焦急。
可是一见到这中年妇人一个劲地干嚎却没有眼泪,登时就放下心来。
若真是独子出了事,还能少了眼泪么,现在这般干打雷不下雨,分明是装的。
怕不是个来讹人的。
可能酒肆的确流年不利,恰巧了,精明的大掌柜今日外出收账了,只有二掌柜的在,他文气清瘦,一看就是个读过书的人。
可这读书人平日里又只会盘盘账,在嗓门高昂、又一个劲撒泼的妇人面前急得直搓手,憋得脸都红了。
“秦嫂子,您看要不先叫个医师来给郎君瞅瞅……”
“呸!”
妇人一口唾沫吐他面上,大声嚷嚷着,“你们店大伙计多,就想着先把我们这孤儿寡母哄走,可不就任你们揉圆搓扁了!老娘我就不上这个当!”
她又开始嚎啕大哭,“我儿哟……我苦命的儿!在这吃个饭的功夫都要吐出血了哟!什么黑心店家!做的都是黑心买卖啊!”
可怜那文质彬彬的二掌柜被她死死地拽住了衣角,走又走不脱,被众人指指点点,羞愧地低下了头。
一旁的陆菀听得都要冷笑出声了。
她招手示意阿云过来,附耳轻声了两句,阿云就退了下去。
“大娘,您这怎么,干哭不流眼泪呢。”
陆菀仗着谢瑜站在她前面,有人相护,就稍大了声,问了出来。
周围人第一反应是瞧着出声的是谁,然后就看见了俊秀郎君身后还站着位小娘子,生得甚是貌美,此时正是面带疑惑。
不少人被摄人的容光迷了迷眼,只得正了正心神,随后就去看那妇人。
还别说,真的!一点眼泪都没有,就是扯着嗓子干嚎。
嚎哭声猛地一停,那妇人用力拿袖子擦红了眼圈,避而不答,只一个劲地嚷嚷着,“我可就这么一支独苗啊!”
她嚷嚷着重复了几遍,话里的矛头对准了陆菀,手却指着谢瑜。
“娘子一看就是贵人!哪里知道我们这种下等人的苦楚,你生得好,自有这有权有势的郎君护着,哪管我们这种人的生死!”
怎么着,她出生好长得好还成了她的原罪了,陆菀都要气笑了,话里话外还在说她以貌侍人。
谢瑜听了后半句,目光也冷了下来,仿佛结了冰茬,吓得那妇人缩了缩,又开始抱着儿子假哭。
但不少明眼人就已经醒悟过来了,假哭还不掉眼泪,这内中怕不是有什么猫腻。
周围嗡嗡的议论声也止住了不少。
那妇女一看不对劲,连忙在衣服的遮掩下掐了掐躺倒在怀里的儿子,那人事不省的男子就“哇”地一声又吐出许多秽物来。
酸臭难闻的气味就弥漫开来,伴随着妇人扯着嗓子地控诉。
“我儿早起时说要跟人一起来这家吃酒,没想到回家之后不多时就吐成这样,一定是这家的吃食不干净,害了我儿!”
随着她的哭诉,躺倒的男子还适时地抽搐了几下,像是要不行了。
方才止住的议论又喧嚣了起来。人都是有恻隐之心的,见此惨状,很难不动摇一二。
就是方才怀疑的人,也开始掂量着不肯出声,以免被其他同情心旺盛的人指责了冷心凉薄。
“阿菀,我……”
谢瑜一眼就发现了其中的蹊跷,他早就做了手势给谢觉,这会不过是顺道打算向陆菀卖个人情。
只是他的话才出口,变故突生。
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热水从天而降,浇溅到了那男子的脚上。
只听一声尖叫,那‘人事不省’的男子居然腾得跳了起来,嗷嗷地扑腾了几下,就抱着脚直喊疼。
这番变故看得周围人目瞪口呆,等反应过来,都知道这是有人刻意装了样子,要讹店家一笔。
方才就识破了的明眼人扬眉吐气,得意洋洋地跟身边人说道,“我可是早看出来了,秦寡妇分明就是装的。”
同情心泛滥的人则大多脸色讪讪,有的沉默不语,有偏激的则开始真情实感地咬牙切齿。
即是厌恶那妇人欺骗他们,又隐隐地对那些洋洋得意的明眼人有了埋怨,谁让他们看出来时不提醒自己,不就是想看他笑话。
方才嚎哭的妇人也不嚎了,脸色青青白白的,怎么也没想到竟是这样就被识破了。
陆菀这才心下一松,攥紧柔软衣袖一角的拳头也松开了。
她方才就是在作一场赌。
赌秦寡妇只有这么个独生子,舍不得他假戏真做,真吃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来,所以才叫人去泼了一盆热水试试真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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