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倾往唇边堵了块丝帕,瓮声瓮气懒懒道:“哦?在下不才,方才是救了个穿素色衣裙的姑娘,自言是锦亲王府的嫡女,不晓得是不是尔等口中之人。”
谢嫣:“……”大兄弟你这装得挺像啊……
她目瞪口呆瞪着容倾的举动,容倾忽然坐直了身子,轻轻咬住她耳垂,末了在她耳边道:“哭。”
谢嫣立刻放声嚎啕大哭:“你走开!我才不要嫁给你这种好色的登徒子,你走开!把你的手拿开,我求求你放了我吧!母妃救我!春芷快来救救我!”
容倾:“……不错。”
画舫里头传出夹杂着求饶的哭闹声,令季全雪珠几个兴奋不已,心知此事应是终于成了。
虽然碧珠未能及时前来报信,可耳听嫣小姐近乎绝望的凄厉哭喊,再加上这座画舫又装点得花里胡哨,一角还刻着高献的私徽,莫说是高献,就是虎贲将军亲自驾临,他们也是信的。
四周不乏有凑上前看热闹的好事人,有几个还是武将文臣家前来踏青游玩的公子小姐。
武将家的早已视君恪为眼中钉肉中刺,锦亲王府的嫡女与外男有了肌肤之亲,他们自是乐见其成,纷纷起哄说要看看占了君氏嫡女便宜的大人,究竟是哪一户走了鸿运的混球小子。
而余下几位文臣之女也是君锦玉的手帕交,虽然如今都不与君锦玉来往,但能见着锦亲王府正经嫡女出一回丑,她们亦是格外兴奋。
君恪面上仍瞧不出半点异样,心底涌出的喜悦之情却已泛滥成灾,他压抑着心头狂喜,温声劝道:“敢问大人是哪家的公子?今日有这些公子小姐作证,为全家妹的声誉,本王不敢反悔,定会替二位说情。”
画舫里的姑娘兀自低声抽噎,君恪等的实在不耐烦,高献这厮如今都残成那副鬼样子,能娶到正经人家的清白嫡女已算祖上烧了高香,又在他跟前装腔作势拿什么乔!
他示意季全上前去掀帘子,季全迫不及待要去窥个痛快。
他撩开一半帘子,但见容倾仰着一张倾国倾城的容貌,直勾勾盯着他看。
季全以为自己眼花,慌忙揉了揉眼睛,再定睛去看时,谢嫣正裹着容倾身上的衣袍,躲在他后背抱臂不住抽泣。
季全:“!!!”
卧槽!这是什么情况!
君恪觉出他神色不对劲之处,蹙眉道:“怎么了?”
四周的贵女公子皆是好奇不已,纷纷围上前,季全一个失手竟将帘幕也扯了下来。
仅着一袭中衣的容倾顿时暴露在人前,谢嫣低着头,脸庞被发丝遮了大半,身上还裹着男人穿的大氅,这等旖旎场景怎能不引人浮想联翩。
君恪失声惊道:“定安侯?怎么是你?”
人群中也有人回过味来,指着画舫倒抽一口凉气:“那莫不是……侯爷。”
第216章 侯爷打脸宝典(二十四)
容倾不动声色往前挪了些,将谢嫣严严实实挡在身后, 他随手抄起一方绢帕, 擦了擦发梢上的水珠, 懒洋洋道:“原是锦亲王, 难为王爷还记得。”
他动作间, 有几滴水珠自发梢滑落,滴在质地上好的中衣上, 恰如涤荡在湖面的一圈圈涟漪,姿态高雅至极。
旁人这才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到他胸前, 但见雪白前襟被水渍洇成一块块形状各异的湿润痕迹,中衣半贴在紧实胸膛上,那健硕紧致的胸膛在半透衣料的遮掩下, 越发显得朦胧香艳。
不必他亲自开口,是个有眼色的人,也晓得他胸口那一团团水痕是怎么得来的。
人群立刻一片哗然,锦亲王府和定安侯府本就是每家茶余饭后的谈资, 如今这两大谈资凑到了一起, 站在湖畔上看热闹的公子小姐们, 忍不住交相窃窃私语起来。
“喏, 你看看船里的那个人, 像不像定安侯?”
“我敢断定,那船里的就是定安侯本尊, 毕竟能生就这样一副好容貌的, 京城里头除了他又有谁?”
“侯爷这是遭了什么罪, 难得出府游个湖,也惹到锦亲王府这家子。京中谁不知道侯爷品行高洁、不近女色,怎么会看上锦亲王那土包子嫡女,依我看,保不准就是那姓君的小蹄子勾引他的呢……”
流言如骤然上涨的潮汐,一时间在身后泛滥成灾。
涌到岸边瞧热闹的人眼看着越来越多,季全却早已看呆了去,哪里还有旁的心思管他们私底下乱什么嚼舌根。
当初雪珠与碧珠再三确认过,这艘画舫刻了高献的私徽,且画舫上的装饰也极其符合高献的喜好,分明就是高府画舫无疑。
何况这定安侯平日深居简出,连八王爷的生辰宴都不曾赏过脸,更能说明他本就不喜欢出席这种人多场合。
小王爷猜测过今日兴许会发生的种种意外,早就布下天罗地网,眼下只不过漏算了一个定安侯容倾,却叫他们陪了夫人又折兵。
季全心中叫苦不迭,容倾啊容倾,你这尊杀神往日不出来散心,偏偏揪着今天这个时机掺和一脚,到底是在凑什么热闹,怎么就这么喜欢和小王爷对着干呢!
他不敢看君恪的脸色,只悄悄与雪珠交换了个眼神。
碧珠许久未回,原就令雪珠有些心神不宁,这下子又出了大乱,怎能不叫她心急如焚。
他们今日可是闯下了大祸,算计嫣小姐也就罢了,不想却牵扯到小王爷的死敌定安侯。
两府的关系一直势如水火,容倾看他们锦亲王府不顺眼,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事。现今容倾又被小王爷摆了一道,还不晓得要闹出多大的风波。
这事是他们连同小王爷一起闹出来的,愈是思索,心里头就愈加后怕慌乱。雪珠与季全对视一瞬,便悄无声息从人群中退出来,派了几个人前去通禀于氏,自己则去寻始终未归的碧珠。
见着君恪犹似出神,季全只得赔着笑脸道:“想不到今日竟然会与侯爷在此处偶遇……”
容倾放下手里半湿的帕子,那一对乌溜溜的眸子如同积攒了湖光山色,眼底似有星辉流动,倒映出万千夺目流光。
“锦亲王府的人果然喜欢说笑,今日泛舟的如若不是容某,你以为又会是谁?”
“这……”
季全哑口无言,他们的确有算计嫣小姐之意。之前早已四处安排妥当,吩咐碧珠先推尚无戒心的嫣小姐下水,再令高献“偶然”占了嫣小姐的身子,就是王妃不愿,嫣小姐失了清白,也不得不嫁那高献。
可如今这只娶嫣小姐的瓮中鳖,从纨绔子高献,摇身一变成了名冠京城的定安侯容倾……说他自己不心虚是假的。
季全隐约总觉得他话中有话,可眼下招惹到的不是什么毁了容、浑身上下一无是处的高献,却是极得百姓赞誉、容太后欢心的定安侯,即便心底对他忽然现身于此存疑,也不敢同他硬杠,赔了几声笑便拿眼珠子去看君恪。
君恪尚在震惊之中,久久难以回神。
这事实在令人匪夷所思,明明应当出现在湖心岛这艘画舫里的,该是那高献。他不过是先行了一步,这船里头的人无端端就变成了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容倾。
眼看着大事快成,却每次都能杀出个拦路虎阻拦自己的大计,一向运筹帷幄的君恪焉能不动怒。
火气牵动脊背上还未完全痊愈的鞭伤,他以拳抵唇剧烈咳了几声,季全眼疾手快立刻奉上一枚精巧的瓷瓶。
瓷瓶装着的,正是平日和水吞服、用以止痛的药丸,见效十分迅速。
君恪沉着脸捻出几粒暗红色的药丸,末了直接生吞下去,脸色却差得都能挤出墨汁来。
他可以仗着身份逼高献娶妻,却无法指责身为容太后胞弟的容倾,事情演变到了这个地步,这桩与高府的婚事怕是没了指望。
君恪怒不可遏,指着躲在容倾身后的谢嫣,勃然变色道:“丢脸的逆女!还不快从里面滚出来!”
谢嫣裹着大氅兀自冻得瑟瑟发抖,她抬起被发丝遮盖的面容,嘴唇毫无血色,像是第一次才认识他似的,陌生又厌恶死死盯住他。
系统面板上方的进度条正以“0.1的进度缓慢朝着70%逼近”,谢嫣暗暗骂了一句“坑爹”,又不得不掐了把自己大腿,挤出几滴泪,目中含着彻骨的恨意坚决道:“……不,我今日就是死在这里,也不跟你君恪回去……我今天是怎么落水的,你自己心里清楚!”
“母妃与锦玉还在等你,”君恪不由分说就要上前拖她下去,“莫不是因你担心与邵捷的私情东窗事发,才跳湖意欲逃走?”
亲眼目睹今日大计再次落空,君恪实在是难以容忍这个心肠歹毒的亲妹妹,继续在他眼皮子底下兴风作浪。
君恪顾不上此言究竟会给王府的声誉带来多大的打击,此刻脑海中却只有一个念头,便是必须毁了这个面前令锦玉日日以泪洗面的妖女,方能以泄多日来的心头之恨。
手臂将将伸出一半,陡然被人从半空中打落,容倾捡起掉在地上的环佩,拍了拍穗子上的灰尘,居高临下道:“小王爷怕是对此事多有误会。方才容某瞧得很清楚,君小姐并非有意跳湖寻死,实则是个穿着碧色锦衣的年轻姑娘下的手。容某以为还是哪家府上的女眷争宠吃醋,寻思人命关天,故而救了君小姐上来……原先还道锦亲王也是个不近女色的豪杰,却不想身边的小妾这样有胆色,居然将手段算计到了嫡女的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