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氏抄起袖子,指着暗二恨道:“休得胡言!嫣嫣虽被你们家的主子占了便宜,可终归也是王府嫡女,就是吃了亏也不能被人这么盘剥。你们怎能仗着捏到了这个把柄,就逼着我们嫣嫣做续弦做妾?”
暗二:“……”
君锦玉觑了眼于氏的脸色,也柔柔弱弱应和:“嫣姐姐是被你们侯爷看了身子不假,可也不能坐地起价是不是……就算是娶,也该拿出些诚意来……”
“闭嘴!”于氏目眦欲裂,急急打断君锦玉,“什么诚意?就是痒嫣嫣一辈子,也不能叫她嫁给一个一只脚踏进棺材的好色老侯爷!”
君锦玉看了眼尚立在一边,看不出什么情绪的君恪,有些为难道:“可这也是不得已之举,这么多人都瞧见嫣姐姐被人……明日怕是传得难听至极,母妃能护得她一时,却护不了她一世……若是被容氏那边的臣子得知,参了我们府一本,只怕到时候嫣姐姐若还想避世活下去,也唯有削发为尼了……”
一番话非但没劝得于氏看开些,反而令她更为绝望。
君锦玉掩口挡住嘴角忍不住溢出的笑意,正是得意的功夫,暗二却指着屏风里有气无力道:“王妃应是误会了什么……我们侯爷乃是定安侯容倾,并非王妃口中那些个肥头大耳、又老又好色的老侯爷……”
于氏下意识瞪他一眼:“你莫要再替那老不知羞的求情……”
说到最后,大抵连她也觉出有哪里不对劲,于氏沉默须臾,似是想通了什么,忽然抬高音量道:“定安侯容倾……怎么听上去如此耳熟?”
暗二挤出个假笑:“自然是耳熟的,回回边关捷报传入京城,卷卷皆有我们侯爷的大名。太后原先还说要替侯爷寻个门当户对的侯夫人,眼下这人也不用挑了,君小姐不就是现成的人选么?”
凡是天.朝人,就没有没听说过定安侯容倾大名的。
他本是容太后的胞弟,当今的亲舅舅,这般贵重的出身,做个安分守己的纨绔公子也没什么。可他偏偏攒着一口气要出,为证自己冠得起容氏这个姓氏,遂潜入军营里历练。
说来也是传奇,他似乎就是个天生的将相,所经手的战事,无一败北过。
老太妃很是欣赏他的才能,可王府与定安侯府之间隔着太多仇怨,渐渐地,也不再提及了。
定安侯府与他们王府八竿子打不着,定安侯容倾又是个恣意洒脱的散人,平素就与他们分属两派阵营。
今日占了嫣嫣便宜的竟然是定安侯容倾……不得不说,得知真相的于氏,心情十分复杂。
这定安侯看着也不像个爱欺男霸女的主儿,怎么就莫名其妙占了嫣嫣的便宜?
她这头心中不断犯着嘀咕,那边的君锦玉却犹如遭了雷击。
她眉眼间原先还蓄着的笑意早就荡然无存,茫然不解歪头注视暗二:“你方才说什么?你家主子是定安侯?容太后的胞弟?”
暗二白了她一眼:“不然还是哪个能冒名顶替的定安侯?”
君锦玉悚然仰头望向立在一边不曾言语的君恪,眼中漫过莫大的绝望与疯狂。
君恪十指深深陷入掌心,掌心立刻泛起一阵火辣辣的疼,他惊痛地凝视魂不守舍的君锦玉,垂眼点了点头。
她却再也忍不住,绕过画舫夺门而出,正巧将地上那具尸首的容貌纳入眼底。
早上还在她跟前活蹦乱跳、信誓旦旦说要修理常嫣嫣的碧珠,如今却无端遭了横祸,成为一具无人前来收尸的尸首。
她哭着去拉扯碧珠的手:“碧珠姐姐,你快起来,你告诉锦玉,你没死对不对,常嫣嫣她被人玷污了清白是不是?”
第217章 侯爷打脸宝典(二十五)
大滴大滴晶莹从眼底滚落, 争先恐后砸在碧珠狼狈不堪的面颊上,干涸的血迹在莹莹泪珠中缓缓荡开, 君锦玉痴痴凝视她灰败的脸色, 哭得鼻头通红:“碧珠姐姐为何不应我?”
没了显赫的家世,失了亲人的疼爱,她仅仅是想在这陆离繁华的京城,能够有一处容身之地……可苦苦经营这般久,非但没能压过常嫣嫣这个贱人, 反而害得自己身边之人无辜遭累。
今日与哥哥筹备得这样充分,叫那贱人逃过一劫便罢, 却不想在这等凶恶的境地下, 贱人竟还勾搭上了定安侯,甚至害死了碧珠。
她伏在碧珠尸首上,目光聚集于画舫里那扇雾蒙蒙的屏风处, 四处灯火霭霭淡淡,隔着绣鹤雕花的半透纱帐,男人修长英挺的身影跃然屏风之上。不难想象, 此人的风姿应是何等的洒脱与俊逸。
莫说那腌臜不堪的高家嫡子,就算十个邵捷在此, 也比不得一个定安侯。
她怎么就能这样好命!怎么就能这样好命!
思及此,君锦玉心中更是嫉妒怨恨得发狂。
她死死盯住尚被于氏温声哄着的谢嫣,眼中火光一点点燃起,继而又无声化作一片执拗的灰烬。
君锦玉慢慢起身,眼眸瞪得极大, 瞳孔紧缩成黑漆漆的一点,依稀可看出她眼底的不甘。
谢嫣冷眼瞧她动作,分明次次坏事都有这君锦玉的手笔,她却总能将自己视为无辜之人。
今日若不是她手脚功夫利索,若不是容倾出现及时,眼下躺在地上的,就该是她谢嫣。
见她张口似是有话要说,八成又是抹黑,谢嫣也没客气,照着她的嘴就是一巴掌,冷冷道:“哭完了没?知道的是我差点没了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害得你……”
谢嫣这一掌打得实在是出其不意,连搂着她的于氏也不曾料及。
君锦玉满腹酸水无处泼洒,捂着火辣辣的嘴唇,满脸都是不可置信:“常嫣嫣你这个贱人居然敢打我?”
上回在丞相府吃的哑巴亏,君锦玉如今想来仍历历在目,那件事还不曾出过气,今日又接二连三受了这等屈辱。新仇添上旧恨,桩桩件件都能将她折磨得发疯。
君锦玉自幼被府里人宠大,事事顺心顺意,何曾当众被人掌掴。
邵捷那句陌生又惊疑的“你是什么人”犹绕耳畔,她当时屈辱地恨不能跳船投湖,然而瞬间转念一想,小不忍则乱大谋,切不可让常嫣嫣白捡了便宜。
当时是冷静了下来,只不过眼下这口恶气君锦玉是咽不下去的。她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怎能当众受此奇耻大辱!
君锦玉枉顾上前握着她手臂的君恪,朝着谢嫣猛扑过去。
她卯足劲去剥谢嫣的大氅,耻笑道:“就许你指责旁人,难道你自作主张勾引定安侯就是正理?瞧瞧你这副样子,竟还穿着这衣服招摇过市……真是丢尽了我们王府的脸!”
暗二不露痕迹上前推开君锦玉,在外头行事总要顾及主子的威严,便也收起往日里的嬉皮笑脸,冷哂道:“怪不得锦亲王府的姨娘有胆子谋害嫡女,原是另有人撑腰。”
一番话暗指锦亲王府尊卑伦常颠倒,于氏本就在气头上,听闻此言,语气也有些生涩:“嫣嫣,你且说说,究竟是谁将你害成这样?”
谢嫣瞥了眼碧珠僵硬的躯体,视线落在君恪肩头:“能差遣得了碧珠推我下水,母妃觉得,还会有谁有这样大的本事?碧珠推我下水的时候甚至说,都是我挡了某些人的道,由不得她下此毒手。”
于氏心中突地一跳,要不是她独留嫣嫣乘船,急于领着锦玉去寻邵家公子说理,也不至于叫碧珠钻了空子。
加之君恪之前所作种种,今次嫣嫣的劫难,定也出自这个逆子。
于氏脑中一阵天旋地转,险些站不稳脚跟。她膝下仅有恪儿和嫣嫣两个孩子,哪怕君恪与锦玉亲近些,却不晓得他为何非要置嫣嫣于死地,方可罢休。
连素来与王府有龃龉的定安侯,都能放下恩怨救下嫣嫣,君恪这个哥哥却要百般痛下毒手……
于氏仿佛一瞬间苍老下来,双眼暗淡无光,面色沉痛而自责。
定安侯怎么说也是嫣嫣的救命恩人,暂且不提他知晓嫣嫣的出身后,会不会后悔救人,可逼迫容倾娶妻,却实实在在不占理。
于氏心头尚在犹疑,便道:“今日之事多谢侯爷出手,先前莽撞之下险些误会侯爷……”
她话音未落,沉默许久的君恪突然开口:“救命之恩确实应当涌泉相报,只是救命之恩与占便宜是两回事。侯爷出手相救,本王自是感激不尽,可是家妹受了委屈也是实情。行兵打仗之人最重承诺,侯爷是否也该对家妹有个说法?毕竟……”
他顿了顿,嘴角略微有一点奇异的勾起:“毕竟,侯爷也家妹也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有了肌肤之亲,按理也应该娶了家妹,侯爷认为呢?”
第218章 侯爷打脸宝典(二十六)
他的神情十分微妙, 所言更是引得满座哗然。
容倾闻言透过画屏间的雕花缝隙望过来,眉头微凝,目光幽幽沉沉看上去仿佛十分为难不悦。
“王爷这是何意?”
君恪见此心中愈发自得,他一向行事谨慎,绝不给容氏一党留有任何反扑的机会, 是以在这艘本应属于高献的画舫里初见了容倾, 他并非没有怀疑过。
只是常嫣嫣自小流落在外, 回京的这些日子,一言一行都在他眼皮子底下, 与容氏一党甚至是容倾, 并无往来的可能,加之常嫣嫣方才的绝望神色不似作假,这二人之间定然不曾有过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