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蔻见状,忙捂住她手臂上的伤口,安慰道,“公主莫怕,只是小伤不会有生命危险的,奴婢这就去给您包扎。”
“真的吗……”
江月旧哭的撕心裂肺,却没掉下眼泪来,只好吸了吸鼻子,望着劲衣带刀的几人问,“他们是谁……
是来带昭和去地府的吗?”
“……”
为首的刀疤男子黑着脸,咽了口闷气。
他先扫了眼寝宫,这才冷声道,“回禀公主,臣等为大内神武军,奉旨追查宣政殿胡姬刺杀案同党的下落。”
松香挡在江月旧身前,高声喝他,“大胆,元统领的意思是,咱们公主窝藏刺客?”
元竭抱拳,“微臣不敢,只不过微臣也是奉命行事,还请公主行个方便。”
松香气极,还想说些什么,却听江月旧发了话,“既然是皇兄的命令,那你们搜吧。”
元竭刚要迈步,又听小公主委屈巴巴道,“不过你们不能打翻我的花盆,也不可以弄坏我的新衣裳。”
男人噎住,急忙颔首,然后在殿内翻找起来。
不过昭和公主说了,不能碰坏东西,神武军一众的搜查显得有些束手束脚。
床榻上只敢掀起一个被角,书柜后也只敢挪开一小半。
末了,元竭打开衣柜,伸着刀柄戳戳找找,瞧见柜底沾了几滴血迹,尚未干涸。
男人刚要一把掀开碍事的衣裙,就被江月旧扯住了手腕。
少女嘴一瘪,眼见着又要嚎啕大哭,“你要做什么,你别碰我的衣裳!”
元竭指了指衣柜上的血迹,反问,“这是怎么回事?”
江月旧脑子转的飞快,“衣裳里头掉出个剪子,划伤了昭和……”
豆蔻恍然大悟似的在一旁认错,“都怪奴婢粗心大意,害得公主伤了千金之躯。”
这边小丫鬟认着错,那边松香也毫不客气,“要不快替公主包扎,若是陛下知道了,定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她虽数落着豆蔻,实则指桑骂槐。
元竭听出话外音,也知晓晋平帝对这傻子皇妹关爱的紧,于是也不敢造次,只好说了几句客套话,带着神武军离开了福至宫。
好不容易送走了来人,江月旧暗自松了口气,随即又装作吃痛的模样,“昭和手疼……”
豆蔻立刻扶着她往外走去,松香也不敢怠慢,前去太医署请了太医。
少女临出门前,回看了眼空荡荡的大殿,微吁出一口长气。
这下,顾言风该安全了吧。
第44章 肆肆
红绡坊天字号雅间里,男人背靠着软枕,一只脚翘在榻上,目光瞥着窗外熙攘的人群,不知在想些什么。
老鸨红姨叩门进屋后,冲外边招招手,立刻有十几位娇美的姑娘们依次排着队入了内。
红姨捏着帕子,食指放在唇上示意众人安静,而后才恭敬道,“大人,这都是咱们楼里最好的姑娘们,您看行吗?”
段桓一手搭在膝上,偏头望了过来。
男人眼眸狭长,不笑的时候分外冷肃,带着股生人勿近的距离感。
可他又常常带笑。
几分讥诮,几分嘲弄,混杂在一块儿,心思难猜。
“过来,让本官瞧瞧。”
为首的白霜眼波一转,便扭着腰肢上前。
白霜五官精致,肤白唇红,含羞玉立。她半跪在软榻边,勾着截纤细的脖颈,仰脸盈盈看着段桓。
男人低头,指了指自己的心口,“把手放这儿。”
白霜一愣,尚为不解,“奴家不敢冒犯大人……”
话音未落,就见段桓不耐烦地低喝,“抬手!”
白霜身子颤了颤,乖乖将葱白的手掌放在男人胸膛上。
一秒,两秒,三秒……
屋内鸦雀无声。
没人知道段桓想做些什么,众人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又过了几秒,段桓皱眉,继续吩咐道,“唤声相公哥哥,给本官听。”
白霜眼里诧异,一面觉得不妥,一面又不敢拂逆,只好柔柔唤道,“相公哥哥~”
男人顿感不适,一把拍开她的手掌,眸色压抑。
白霜瑟缩着后退,然后绕过珠帘,站到了一旁去。
段桓默了默,不死心似的又道,“下一个。”
依次上前的姑娘名叫凝兰,模样清秀,只是面色不大好看,瞧着像是英勇就义一般。
“手。”
段桓言简意赅。
凝兰立刻伸手,轻轻抚在男人胸口处。
“说话。”
“相,相公哥哥……”
眼前的姑娘许是太过畏惧,声如蚊哼,莫说感情了,就连听起来都费劲。
段桓扶额,摆摆手,“下一个。”
接着上前的这个姑娘显得老练许多,她自说自话着跪在榻边,“奴家名唤禾露。”
言罢,在男人的注视下,将半条白皙的胳膊都搭在了他的胸膛上。
眼见着未被制止,禾露娇娇媚媚地唤道,“相公哥哥~”
段桓眉心狠狠跳了一跳,心里一阵反胃。
他深呼吸一口气,忍下想将人扔下楼的冲动,冷声道,“下一个。”
……
一连换了十几位姑娘,最后以至于听见“相公哥哥”这四个字,段桓已经条件反射地感到生理性恶心时,男人终于怒喝着将众人都赶了出去。
段桓端起一杯凉透了的茶水,一饮而尽。
他就纳闷了,这么多美人在怀,怎么就抵不过一个小傻子的疯言疯语?
“大人,有客至。”
门外传来内侍的通禀声,紧接着,便瞧见一黑衣蒙面的男子进了屋。
随后,屋门紧闭,外头似乎多了几人把守。
段桓替他倒了盏茶,出声揶揄,“满身蔷薇露香,顾统领来这么晚,莫不是惹上了哪个宫里的娘娘?”
顾言风随手扯下蒙面,扔到一旁。
他伸手接过茶盏,想起方才的事儿,脑海总萦绕着昭和公主那一双漆黑的眼。
小傻子情绪直白,担忧也表现的清清楚楚。
顾言风扬了扬唇,笑不及眼底,“胡姬那儿我已处理干净,没留一丝把柄。出来的路上,碰见个好心人罢了。”
“有趣。”段桓冷笑,“这宫里头竟也会有好心人。”
男人摩挲着茶盏,并不应他的话,只是问道,“顾希希呢?”
“服了药睡下了。”
段桓见他神清凝重,又补充道,“你若不放心,自己去隔壁瞧瞧便是。”
顾言风挑眉,站起身来,“免了,小爷信你。肩头有伤,先走了。”
段桓不语,抱臂闲闲地瞧他。
后者推开窗,脚踏着边沿,纵身一跃,人就消失在无边黑夜之中。
男人动了动鼻尖,嗅到残留的蔷薇露香,慢慢敛了笑。
-
一日午后,豆蔻站在江月旧身后,替公主绾发。 少女方睡醒,眼角还氤氲着水汽,恹恹打了个哈欠。
豆蔻梳好了发髻,伸手去够抽屉里的首饰,摸到一只蝴蝶流苏,便配在她的乌发左侧。末了,小丫鬟又去摸另一只,可是无论在抽屉里怎么翻找,都找不到另一半。 “公主,您上回偷跑去宣政殿,是不是戴了这枚蝴蝶夹子?”
江月旧揉揉眼窝,仔细一瞧,总算想起了事情的始末。 那晚她蹲在矮草堆里偷听时,不小心遗落了个发饰。不过后来又是碰见刺客,又是被扔进水里,这茬子小事倒也没放在心上。 现在想想,最好还是把东西找回来,免得被人瞧出些端倪。
念此,江月旧随手扯下蝴蝶流苏,放回抽屉,“昭和不记得了。” 少女挽住豆蔻的胳膊,轻轻晃了晃,撒娇道,“昭和想出去玩,还想吃乌鸡煲。” 小丫鬟眉眼一弯,立刻应下,“奴婢这就去尚膳监吩咐一声。”
待到豆蔻一袭青衣翩然消失在殿前,江月旧这才偷偷离了福至宫,沿着墙根一路向前。 虽记不太清,但那似乎是座废弃的花园。 少女摸索了一阵子,好不容易看到了假山尖,刚往前几步,却瞥见假山下站了个身材挺拔的男子。
那人侧着身,一张俊容透着些寒意。
江月旧屏住呼吸,悄悄转过头,往回走去。 没走两步,便听见一声低呵,“什么人?” 少女不敢回头,脚下生风,很快就要拐过墙角。 段桓不急不忙地抬手,掷出颗小石子,正中江月旧的脚踝。 后者吃痛,仰面摔在了地上。 再抬起头时,男人玄色勾金边的官靴已落入眼帘。
“公主殿下?” 既被认出,江月旧索性也不遮掩,反倒装作吃惊的模样,仰着脸冲他笑。 “相公哥哥!” 少女眼儿发亮,唇角弯弯,漾出两个深深的梨涡。 一切都恰到好处,以至于段桓被那声称呼唤得心神竟有些微微激荡。
男人伸手拉她起身,“公主殿下怎么在这儿?” 江月旧正愁许久都未见着他,遂顺势往段桓怀里一倒,口中答非所问地哼唧起来,“相公哥哥,昭和脚疼……” “想要抱抱”几个字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少女整个人就被腾空抱起。 江月旧忙不迭伸出双臂环住男人的脖颈,娇面上一派喜笑颜开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