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只是你的猜测,也只能证实夏人疾说了谎。”
“可他为什么要说谎?又为什么能够轻易摆脱梦境?”
男人逼近一步,望着江月旧道,“你别忘了,你也轻易摆脱了梦境。小爷一样没瞧见你的心魔。”
“我……”
少女顿时哑口无言。
她真是糊涂,怎么鬼使神差地想要告诉顾言风这些线索,指不定,他二人是一伙的呢。
江月旧懊恼之际,却听男人漫不经心地笑了笑,语气似乎很是愉悦。
“不过小爷倒不曾想,原来你这般信任我。”
这是什么逻辑?
少女假笑着附和,心道他还真是与众不同,连想法都这么让人捉摸不透。
自己只是在拆东墙补西墙,无非为了保命,怎么到了顾言风这儿,就成了信不信任的。
可话到嘴边,自然又变成了谄媚的意思,“宗主智勇双全,我自是信的过的。”
江月旧面不改色心不跳得继续扯道,“先前宗主在梦境中的救命之恩,我还没来得及道谢。往后不管有什么线索,我都会第一时间来禀告宗主。”
顾言风也不知有没有看出真假,只是低头笑了笑,缓缓道了声,“甚好。”
少女觉得此刻自己的处境一点儿也不好。她摸摸鼻尖,又心虚地摸摸耳朵,最后将双手绞在一块儿。
“宗主,时辰不早了,我先回屋了。”
江月旧边说边往前跑,直到拐进院子里这才松了口气。
也不知夏人疾同顾言风相比,到底谁更可疑些。
少女想得出神,冷不丁听见前头有人唤她。
“师妹去哪儿了,这么晚才回来?”
亓玄木立在几盏孤灯之下,修长的身姿更显挺拔。
夜风阵阵,吹得灯盏摇曳,连着脚底下踩着的灯影也一并晃晃悠悠。
“师兄我……”
“江姑娘方才,来找顾某了。”
江月旧愣愣地回过头,瞧见顾言风阔步走了过来。
然后无比自然地将手搭在自己肩上。
语气中甚至还带了些许亲昵。
这厮又在演哪出?
亓玄木闻言,也抬腿下了台阶,走到二人跟前,沉声质问,“顾宗主,在说什么?”
顾言风不闪不躲,迎上他的眼神,锋芒毕露,“我说你的师妹,方才同小爷在一块儿。”
江月旧在风中抖了抖身子,看见师兄握紧了拳头,而顾言风则气定神闲地将她的肩膀攀得更紧。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修罗场吗?!
第10章 拾
“师兄你听我说。”
江月旧权衡利弊后立刻挣脱出顾言风的桎梏,解释道,“ 我是去找宗主打听消息的。”
男人故作委屈,“方才你还说是来向我道谢的,现在又变了卦。”
少女偏头瞪他一眼,咬牙轻声道,“您可别添乱了,赶紧回去吧。”
后者不依不挠,长臂一捞将人又圈在了自个怀中。
顾言风惺惺作态着摸了摸她的发鬓,假意温存,“那你好生休息,有什么事儿记得来找我。”
江月旧推搡几下,好不容易把男人推出院子,回首却发现师兄已没了身影。
少女哀怨地叹了口气,刚准备回屋,却见亓玄木端着盅茶汤叫住了她。
“早些见你精神不好,便做了碗鱼汤。”
男人递上前,语气里听不出一丝波澜,“可要尝尝?”
“要要要!”
少女一下子绽开笑靥,忙不迭就要伸手去接。
只是还未等她指尖碰到瓷盅,就被亓玄木一把捉住。
男人指腹带着层厚厚的茧子,将她手背磨得微微发热。
江月旧眨眼,无辜地瞧他。
亓玄木迅速松开手,不敢看她的眼睛,“别烫着。”
说也奇怪,师兄的语气向来平淡,就像一口古井,无波。江月旧却不知怎么听出了几分温柔的意味来。
待亓玄木将鱼汤放在院内的石桌上,少女这才凑过去,轻轻撞了撞男人的肩。
然后似撒娇般笑语,“师兄真好~”
江月旧迫不及待坐下,低头嗅了嗅。汤汁雪白,热气腾腾。
“师兄没生我的气吧?”
少女捏着勺子舀了口汤,放在唇边吹了吹。
心里却盘算着,若师兄真的生气了,就讨好卖乖,喂他喝口汤。
献出个美人计。
亓玄木闻言,也在她身旁坐下。
男人面色一如既往得平和,淡淡答,“师妹又没做错事,我为何要生气?”
江月旧瘪嘴,鼻腔轻哼着将一勺汤塞进了自个嘴巴里。
不生气就说明没吃醋。
没吃醋就说明不喜欢。
到头来这根本不是什么修罗场,攻略师兄也还差得远呢。
本来墓碑的事儿就够糟糕的了,眼下完成任务也遥遥无期。
再这样下去,莫说金匣子现世了,就连保命都成了头等难题。
少女想着想着愈发消沉,端起蛊便“咕咚咕咚”悉数往喉咙里灌。
热乎乎的汤汁下肚,总算压下些她心头的担忧。
倒是这汤见了底,露了白花花的鱼肉。
江月旧指了指星型的鱼尾,“师兄,这是东海星辰鲫?”
“你认得?”
“初入谷那晚我在夏兄盘子里见过。只是师兄是从哪里弄来的?”
亓玄木对着伙房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许是小童子留下的。我见还有些叫不出名的糕点、水果。”
东海,星辰鲫,夏人疾。
漠北,碧落山庄。
江月旧伸着筷箸边戳着鱼肉边思索,冷不丁将鱼肉都戳成了烂泥。
“师妹?”
“嗯?”
少女羞赧地停下筷子,“啊,一不小心……”
亓玄木瞥了眼稍显狼藉的汤盅,突然从江月旧手里取了筷子。
男人低垂着眼帘,翻动着筷子在盅里挑挑拣拣,模样专注。
过了一会儿,桌面上已多出一堆骨刺。
“好了,现在可以吃了。”
亓玄木将筷子归还给少女,“师妹往日不爱思考问题,下山后却时常有很多想法。”
江月旧还沉浸在师兄为自己挑鱼刺的震憾中,闻言愣神,不知他话外音。
“有时我会糊涂。是我太不了解你,还是你的变化太多。”
鱼肉中夹杂着杉木香。
夏人疾说这样的烧法可以去腥。
师兄又说过,东海杉木制成的器皿可封存万物。
“师妹,没什么要对我说的么?”
江月旧脑海里突然灵光一现,好像恍然发现了其中千丝万缕的联系。
“师兄熬的鱼汤很好喝!”
少女笑嘻嘻冲男人竖起来大拇指,浑然不觉后者愈发暗沉的神色。
-
夜深之后,江月旧假装回屋歇息,实则等师兄一走,就悄悄溜进了伙房里。
若真像自己猜测的那样,公子无招用杉木制成的灵匣盗走了各大门派法器,那顾言风对这星辰鲫想必定不陌生。
如此,便去试探一二。
少女盛了碗剩下的鱼汤,然后借着夜色送到了顾言风的房中。
“宗主,这是给您的谢礼。”
男人斜倚在门框上,抬手掀开盖子。
“汤?”
“鱼汤。”江月旧反问,“宗主知道这是什么鱼吗?”
男人伸着勺子拨弄了几下,反问,“有毒的鱼?”
少女翻了个白眼,端起碗喝了一口以证清白。
“宗主放心,咱们是一伙的,我害你作甚。只是,你当真不知道这是什么鱼?”
顾言风将信将疑接过碗,仔细又瞧了遍,“神神秘秘,这到底是什么鱼?”
见他当真不知晓的模样,江月旧蹙着眉头道,“东海星辰鲫。宗主可曾去过东海?”
顾言风喝了口汤,似是觉得味道不错,遂将碗端进了屋里,坐下慢慢品尝起来。
江月旧见状,也亦步亦趋跟了进去。
“东海潮湿,常年阴雨,小爷还是更喜欢漠北。”
男人这么说着,一碗汤已经见了底。
试探不成,江月旧有些泄气地站起身准备离开。
还未等她转过身,就被顾言风扯住了腕子。
“等等,坐下。”
江月旧循声坐回原位。
“之前你不是说,知道公子无招同谁有关联么。”
少女眼珠子转了转,“我瞎说的。”
顾言风轻笑,并未为难她,只是将碗推了过去。
“汤不错,你可以走了。”
江月旧乖乖端起汤碗,却在低头的瞬间被男人抬手拍了拍脑袋。
“你?”
“头顶有飞虫。”
顾言风浮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随之也站起身。
“走吧,小爷送你回去。”
“别别别!”
江月旧惊呼着拦住他,“天色不早了,宗主赶紧休息吧,我自己可以回去。”
男人似存心同她对着干,阔步走到前头,悠悠道,“那怎么行。你既然有心道谢,小爷自然得送你一程。”
少女小跑着蹿到顾言风身前,忙不迭摆手,“宗主你说你,这么客气干嘛。夜色深了,此时你送我回屋,若被人撞见了,再误会一二,那多尴尬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