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然赶紧申明:“我真是!”
其中一人,抓起地上的雪在安然脸上使劲揉了揉,揉得安然一阵寒颤。不过揉完了,也算把安然的脸洗干净了,一看,果然是安然,两人也不松手,架起安然,拖起就走。
走了没多远,就把安然往地上一按,两人放手,朝前面揖手道:“回陛下,是洛城花魁安公子。”
陛下?坐在墓碑上的就是泰宗皇帝?显然泰宗皇帝从地洞爬出来后,已经由在外面候着的侍卫和内侍们服侍着换了脏衣,洗过脸,连头发都梳过了,看起来很是干净整洁,跟其他刚从地洞里爬出来一身肮脏的人不同,果然帝王级待遇,就是与众不同。
可是,他是来找容问凝的,没想见皇帝,皇帝关他屁事!这时候,天王老子都没有见到容问凝重要!
左右两个向泰宗皇帝禀报之后,小声提醒安然:“快向陛下见礼!”
安然都已经被护卫摁着跪在泰宗皇帝面前了,没法子,只得马马虎虎磕了个头,道:“草民安然,见过陛下。”说完,不等泰宗皇帝喊平身,自个儿就站了起来。
安然这一站起来,就看清楚了,泰宗皇帝坐着的墓碑不是一块,而是好几块拼出来的。之所以要用好几块墓碑拼起来,不是泰宗皇帝屁股大,而是在几块墓碑上仰躺着一个人。
那人身下垫了些衣服,小小的身躯蜷缩在一件氅子里,脸蛋被氅子的毛缘遮了大半,剩下的半张脸,在雪光的掩照下,脸色惨白又污脏,双眼闭合着,发髻半散,青丝凌乱,整个人看上去,那么弱小,可怜,无助,又惹人怜惜。
安然没想到他要找的人,躺在泰宗皇帝身后的墓碑上,一动不动,了无声息,不知生死,他叫了声:“阿凝!”
第223章 生死表白
第223章:生死表白
作者:天际驱驰
泰宗皇帝叹喟道:“这位容姑娘忠胆义肝, 在王帐里为朕挺身挡刀……”
挡刀?容问凝一个小小女子为皇帝挡刀?安然一听急了,如堕冰窖,一个健步冲上去, 把泰宗皇帝一把扯起来, 往旁边一薅, 自己坐到墓碑上, 在一阵无比惧怕的心跳中,颤抖着伸手到容问凝的鼻端……
围在泰宗皇帝身边的几个侍卫怒喝:“不得对陛下无礼!”说着就要冲上去拿下安然。倒是泰宗皇帝做了个制止的手势。
指端传来微弱的温热的气体流动的感觉, 却像烙铁一般,狠狠灼痛了安然的手指,那么微弱的气息,就像随时就会断绝。
安然俯身想轻轻把容问凝拥进自己怀里,就听见一个侍卫冷冷说道:“不要乱动, 李大人刚给容姑娘度了真气。”安然忍下心头的冰冷和痛楚,改抱为推, 他轻轻推了推他,叫道:“阿凝,你醒醒,看看我。”
泰宗皇帝又打了个手势, 安然就被侍卫从墓碑边拖开了。安然拼命挣扎, 想靠近容问凝,又怕吵到了她,只得轻轻叫道:“阿凝,阿凝。”
他又看向簇拥在泰宗皇帝身周的侍卫们, 搞不清楚哪个是“李大人”, 只关切地问道:“度了真气,她是不是都没事了?”
泰宗皇帝披着一袭华贵洁白的的裘毛氅子, 慢慢悠悠地走到安然面前,挡住了安然看向容问凝的目光,说道:“她会没事的。朕让你看过她了。看过了,就忘了……”说着,语气转冷:“以后,你不可以再记着容姑娘。”
“什、什么意思?”
“她为朕挡刀,又是朕抱着她爬出地洞的……”在那狭窄的通道的,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受伤的女人爬出地洞,是非常艰难的事,两个人免不了需要把身体紧贴在一起……泰宗皇帝顿了顿,说出了一言九鼎的誓言:“朕自会对她负责,等她伤好了,朕会下旨,封她为昭仪。朕的妃子,岂容你一个平民惦记?今夜之后,你便须得忘了她!”
安然又是一阵手脚冰冷,头晕目眩,他大叫道:“不,她是草民的妻子!陛下不能强夺民妻!”
“呵呵。朕岂会做失德败行之事?”泰宗皇帝说道:“刚朕已经传召过你父亲,问过容姑娘……和你的情况了。据安卿所言,坊间传你与容姑娘结为夫妻,实为谣言,你与容姑娘根本就没有婚约,何来夺妻一说?”
安然:“……”安凌墨那老不死的,就会拖他后腿!这么关键的时候,跟皇帝撒个谎,要死人呀?!
安然心头说不出的慌张,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慌张。他拼命回想,想要想出一些证明容问凝跟他是夫妻的证据来。
可是,越想,安然就越没有底气,这么多年,他有把她当成朋友 ,当成亲人,当成化妆师,当成经纪人,当成财务总监……唯独,他从没有把她当成过女朋友!
他从没有试着,像喜欢林素娇那样,去喜欢过容问凝。是容问凝不漂亮吗?不是的!这些年,安然对女子容貌的欣赏早已经不再单纯流于皮相。
像林素娇和安浅秋那样的,固然算是国色天香,可她们的美,只美在花瓶,美在皮相。可容问凝的美,是美在蕙质兰心,永不凋零,是另一种的绝代风华。
只是容问凝在他身边呆得太久了,久到他已经习惯把容问凝当成最亲的亲人来看待。此刻,安凌墨的一句话,泰宗皇帝的一句话,像两根金手指,先后捅破了横亘在他与容问凝之间的那层窗户纸,他们男未娶,女未嫁,他当然可以把容问凝当成女朋友来喜欢?
他喜欢她吗?
喜欢!他怎么会不喜欢容问凝呢?天地良心,他早已经把容问凝视为他生命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这样,还不叫喜欢吗?
捅开那层窗户纸,安然只感觉到一种铺天盖地的喜欢之情,把他淹没。他喜欢她,他好喜欢她,他喜欢她喜欢得想让全世界都知道:安子慕喜欢容问凝!
可是,安然高兴不起来,当他明白他喜欢容问凝的时候,也正是他面临着失去容问凝的时候,开心和痛苦,如影随形,有多开心,就有多痛苦!当他被铺天盖地的喜欢之情淹没时,也被痛苦掩埋得灰头土脸!
在极致的喜欢和极致的痛苦两重打击下,安然不由自主地软倒着,跪在地上,纷乱的头脑里,渐渐只剩下一个念头:他必须要抗争,如果不抗争,他就会永远失去容问凝!他必须尽他最大的努力去争取!
哪怕,拼了这条老命!
在一片凌乱的思绪里,安然抓不住重点,又知道他不能这么傻跪着,得说话,得证明,她是他的妻。他嗫嚅道:“我、我……草民已经跟容姑娘同、同床共枕过了!”
“混帐!这话也是能乱说的?!”泰宗皇帝身边一个内侍用稍尖的嗓声训斥道:“可不能败坏了容姑娘的清誉!”
泰宗皇帝没有看安然,而是抬头望着不远处,他们刚逃出来的晋江城,只淡淡地用上位者的语气吩咐道:“说说吧,怎么就同床共枕了。”他没有发怒,也没有发威,但是带给安然的威压比番突大单于更甚。
安然本来还想信马由缰乱说一气,只要让皇帝以为容问凝已非处子,就能打消皇帝纳妃的念头。可是,被泰宗皇帝这不怒而威的一句话吓得胆寒,偏生旁边的内侍又加了一句充满威胁的:“安公子,你可得想仔细了说!”
安然顿时秒怂,大实话就溜了出来:“草民、草民幼时、十岁前,都同容姑娘睡在一张床上。”
静了一会儿,泰宗皇帝才道:“朕问过安卿了,容姑娘出身卑微,小时服侍过你。十岁之前的事,朕不追究。”
旁边又有侍卫附合着取笑道:“安公子,你十岁的时候,东西都没长全,能干个啥?还同床共枕呢!”
泰宗皇帝挥了挥手,示意安然可以退下了。他返身又坐到墓碑上,伸手轻抚容问凝的发顶。
安然看着这一帘,只觉得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脑子飞快地思索着有什么能证明容问凝是他妻子的事,他语无伦次地道:“陛、陛下!草民……容姑娘是草民的贵妾,此事安大人可以作证!”
泰宗皇帝的语气仍是一片云淡风清:“哦,此事,刚才安卿已经告诉过朕了。早几年,你不是已经休弃了吗?既已休弃,她就跟你没关系了。”又再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安然心头更急了,道:“陛下怎么能娶再蘸之妇?”
泰宗皇帝忽然扭回头来,瞧向安然,目光也不如何冷洌狠戾,可就是让安然无端端心生惊悚。皇帝看了安然一会儿,复又转开了头。
内侍才道:“容姑娘冰清玉洁,陛下自会为她另外安排身份入宫。岂会让她担上个有名无实的再蘸之名?”
“你、你们怎么会知道……”容问凝还是个璧玉无瑕的姑娘?
一个侍卫解释道:“安公子,不用太惊讶。刚我给容姑娘灌注真气,通过经络运行,可以清楚了解容姑娘的身体状况。你表哥纪公子也能办到。”
安然泄气了,感觉自己像一只被逼入绝境的狼……不,不是狼,更像是一只猫,试图对他的敌人呲牙裂嘴,张牙舞爪,咆哮恫骇,可是,全都无济于事,他跟他敌人的实力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越是在绝境里,安然越能明白自己的心意,越能明白容问凝对他的重要,他无比清楚地知道,他不能失去阿凝,如果失去了,他这一辈子都无法再振作。
穿越过来,阿凝一直陪在他身边,看着他,帮着他,一步一步走到如今,她是这世上最了解他的人,她看过他风华映世的样子,也看过他落魄倒霉的样子。他们没有一见倾心的激情,也没有你侬我侬的浪漫,更没有花前月下的诗情画意,可是,他们有相扶相持的陪伴,也有细水长流的渗透,更有对彼此了解和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