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刻也无法再等,直接抱着人就迈步往宫门疾奔,黑沉的皇宫中,唯有他这一道身影极为显眼。
今夜,御书房内魏隐传了不少大臣,因此宫中多了些禁卫军以外的侍卫把手,他们看到一道黑影迅速朝这冲来,立刻戒备地把手按在腰间,“前方何人,速速停下!”
然而来人直接无视了他们,风一般就经过了,期间谁也没看到他如何动作,旁边已经多了两个被踹倒的侍卫。
侍卫们大惊,提脚就要追过去,一人愕然道:“那……那好像是卫统领。”
卫统领?追赶的步伐都慢了下来,侍卫面面相觑,“……还追吗?”
不,不追了吧……
谁不知道禁卫军统领卫息如今拥有极为特殊的地位,其父卫烈大将军掌握了雍朝近半的兵马,而卫息自身亦将三万禁卫军牢牢掌控在手中,即使是如今摄政的长义王,也无法直接命令他。
“什么事?”楚生受魏隐之令出来查看动静,只看到几个侍卫呆站在那儿,语气就有些不好。
侍卫们一个激灵,暗暗交流了眼神,心想此事不好交代,便干脆说,“方才一只野猫窜了过去,有人受惊叫了下。”
楚生皱眉,“打起精神,好好守着。”
他回身,对里面的人也是如此回禀,魏隐便一带而过,没把这个小插曲放在心上。
宵禁之下,街道上无人行走,由远及近的马蹄声在文相府邸的这条长街响起。卫息根本来不及走正门通传,便直接翻了墙直入文相院中,被人从床榻上摇醒的时候,文相几乎以为那些人终于按捺不住要来杀他,尚未清醒的大脑道了句,“若要动手,也该挑……奉宣?”
“陛下出事了。”卫息飞速道,“今夜冒犯,但我只能来找您。”
他把事情三言两语概括性的讲了,文相神色立刻变得严肃,匆匆披上外袍边走边道:“好在你来寻了我,我府邸旁边的那栋小宅子,住的正是其中一位大夫,他对陛下的情况已经研究有段时日了,直接把陛下带过去吧。”
匆匆间,卫息带着云姜又换了地方,这时候她已经没了什么声音,只有痛苦的紧皱的眉头证明她依然还醒着。
卫息的脸色比她还难看些,文相余光瞄了几眼,若有所思,脚下不停地领着人快速去了隔壁。
这大夫以前云游四野,见过各种病症,类似云姜的也亲自看诊过,正好刚有了进展。他脾性很好,半夜被人叫起来也丝毫不恼,直接让卫息把人放到了客房的榻上。
“瞳仁溃散,穴位发烫,气息急促……”抬手看了几眼,大夫就道出这几个词,思虑着,“必须先用金针稳住生机,把衣裳脱了,背部朝上,方便我施针。”
见身旁的青年怔住了,大夫摇头叹道:“医者眼中无男女,性命攸关的时候,就不要想那么多了。”
卫息不是迂腐之人,很快下定决心,心中赔罪一句,就迅速解下云姜寝衣,闭目将人翻了过去。
他再度睁眼时,映入眼帘的背雪白消瘦,两块蝴蝶骨微微耸起,像振翅欲飞的蝶,有种摄人心魄的美。
“你别走。”大夫头也不抬地取针,“在旁边给我举着灯。”
这里只有两盏灯照明,确实不够亮,卫息依言站在了旁边,端起了两盏灯,一动不动举着。
他的手极其稳,光影都没有丝毫晃动,让大夫赞赏地看了眼,先迅速下了几针,云姜先是痛吟,而后声音慢慢低下去,竟闭眼昏睡了。
大夫这才聊天似的开口,“你和这姑娘什么关系?”
“是……友人。”
“友人?”大夫好笑地飘来一个眼神,“朋友会这么火急火燎地抱着人找过来?”
卫息不语,听大夫又问,“你是喜欢这姑娘没错罢?”
没有旁人,陛下又昏了过去,卫息也没什么好瞒的,点点头,“是。”
“很好。”大夫点点头,“那这姑娘对你感觉如何?”
“……尚可吧。”卫息没忍住,“您问这些是何意?”
大夫给了他一个微笑,“等会儿告诉你。”
此人不愧是文相遍寻名医请来的,确实很有本事,眼见已经没了半条命的人,硬是被他的金针拉了回来。卫息能感到短短一刻钟间,陛下的心跳恢复了正常,气息平缓,已然好转。
施针极费心力,大夫看着轻松,此时浑身也像泡了水般,浸满了汗水。
卫息忙向他道谢,拿出了身上带的所有银票玉佩,被大夫摆摆手推了回去,“别急着谢,还有事情没解决。”
“……什么?”
大夫指着昏睡的云姜,“她中了迷|情香没错吧?”
“是。”
“迷香催发了她的心疾和毒素,我只是解决了这些,但那香……那些用来醒神的药物和方法,她如今的身体都是承受不住的。”
卫息一愣,“那……”
大夫含笑,“你也这把年纪了,该懂的应该都懂,如何让这姑娘度过这关,就无须我来教了。”
说着他转过身就走,临到门口又回头说了句,“不帮也行,只是这一夜,这姑娘可就要难捱了。况且,若让她受得太久,指不定心疾又要被引发出来。这种迷香最是难对付,即便这夜捱过去了,我也不确定今后是否会有什么隐患。此事,你好好想想吧,她一刻钟后就能醒,到时候你们两商量下。”
说完又补充了句,“对了,如果帮人家姑娘解了这迷香,记得要负责,可不能直接走人。”
卫息:“……”
这意思是,非要解决了它不可是吗?
但是,商量下……
因大夫的几句话,卫息僵成了一块木头,在床榻前生了根,动也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人,斟酌着接下来的话。
仿佛过了很久,但其实也只是一刻钟,卫息看到安睡的陛下,如大夫所言醒了过来,她的第一句话就是,“好热……”
云姜大脑还懵着,只是胸口没有那样难受了,这种时候,身体的变化没有了痛苦的遮掩,毫无保留地让她感受到了。迷|情香引起的冲动来势汹汹,让从未经受过这些的云姜,几乎瞬间陷入了漩涡,她只知道很难受,很热,其余的,却也不知要做什么。
卫息在她旁边,制止了她胡乱动弹的手,但他身上的凉意好似解药,让云姜下意识舒服的长吟一声。
手一抖,卫息就要挣开,却被云姜牢牢攥住,当做了解热的工具贴在面颊。
那脸确实非常烫,卫息努力摒去杂念,“陛下,有件事必须和您商量……”
“……嗯?”迷糊中,云姜还能回应他,但这声回答,像极了在某种时刻的呻|吟,卫息闭了闭眼,飞快将大夫刚才的话重复了遍,最后道,“其实方法有很多,不必非要如此,陛下稍微等会儿,臣争取两刻钟内赶……”
“我很难受……”他的话,被毫不留情地打断了,云姜直接用双臂环住了他,半眯着眼睥睨他,颇有些不耐烦的语调,“有方法为什么不用,还要耽误时间?”
其实她刚刚根本没听清卫息在说什么,只知他说什么冒犯什么男女什么喜欢之类的,又扯到了什么礼教。
什么礼教的,云姜最是不喜欢听这些,但卫息觉得自己必须和她说清楚,他不想趁人之危,也不想让陛下和自己之间,因为这件事而变得暧昧不清起来。
卫息,他从来都是个目标明确手段果决的人。
狠下心,卫息伸指用力戳在了云姜的腰间穴位上,极大的痛感让她短暂地拥有了神智,“陛下,臣的话您刚才没听清,现在再重复一遍。”
这一遍,云姜总算弄明白了,她尽量忽略身体的滚烫,问,“你不愿意?”
卫息一顿,定定看她,“陛下愿意?”
以前云姜从没发现,他的目光原来也这么有侵略性,脱去了臣子忠臣耿直的外衣,那更像是一个男人的、带着掠夺性的眼神,仿佛只要她一个点头,就会被立刻吞噬殆尽。
狼狈地转过了头,云姜轻轻喘息道:“你给我备一桶水来。”
她不愿意……明白了云姜的意思,卫息没有说什么,依旧起身去备了水,并站在屏风外等候,以备她的呼唤。
泡在了水中,云姜顿时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先不说有没有效果,她的身体也经不起这样的折腾,怪不得大夫会有那样的提议。
但她拒绝卫息,并非是因为不喜欢他,只是刚才太过混乱,什么都想不好。事实上她对男女情|爱之事并无什么想法,卫息忠直可靠,又解除了婚约。如果是他,并没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夜凉如水,卫息静静地守在外边,目光透过窗墉看到了一弯孤冷的月,月下是早已颓败的枯树。被拒绝的时候,说没感觉是假的,但卫息明白,此事急不得、强求不得,他行事虽强势,但在情感上,如果陛下不愿意,他是不会强求的……也许吧。
“卫奉宣……”这时,他听到了疑心是自己错觉的,声音极低的一声呼唤。
凝神挺身,卫息竖起耳朵,又听到了同样一声,这才敢确定地开口,“陛下?”
“你进来。”